刚出南斯特城的时候，还没有什么积雪，地上只薄薄地洒了一层。雪仍在持续不断地下着，这样的雪，常常在没有风的时候看见。疏疏的雪花异常胆怯地飘落下来，又干燥，又轻盈，像绒毛似的，好像在沉思是落下去好呢，还是不落下去。雪花好像差不多就停在透明的空中，悬在那儿，仿佛瞬息之间，失掉了重量一般，接着又迟迟疑疑落到地上，把自己在空中所占的地方，让给同样迟疑，同样温柔的伙伴。
枯燥的行程中，健谈的杰拉德成了罗法打发时间的人选，可能是因为他也一样觉得无聊吧。罗法不愿意和自由团那些满嘴粗话的男人待在一个车厢里，总是围绕着女人胸部和生殖器打转的话题对于刚刚了解女性美妙之处的罗法显然太过刺激。
车厢里不断传来嘶哑刺耳的粗笑、含着口水的笑声、带着咳嗽的大笑、充满猥琐的哄笑、还有最响亮的用尽胸腔所有气体发出来的爆笑。无法融入其中的一个商人，一个法师便只好老老实实的待在车头，顶着寒风和车夫坐在一起赶车。
“商业贸易不是把东西运到一个地方再卖掉就算贸易的，这要关系到卖东西的地方有没有可以购买的东西。如果两个地方都有购货和出货的价值，那自然是最完美不过了，但是这么简单的贸易显然没办法多做。
最常见的还是多角贸易，这个地方买，去那个地方卖，在那个地方买，再去另外一个地方卖，直到回到原点，这样一趟下来可以连续赚钱的话，就算一条贸易商路了。只要发现了一条这样的商路，发财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
这是杰拉德对罗法闲聊中所叙述的他的从商之道，罗法对此很感兴趣，听的眼睛都不眨。当然杰拉德还说了不少趣事，但是罗法显然对于杰拉德的这番话最感兴趣。杰拉德的从商之道保证了每个环节都有利润，绝不做亏本生意，这和法术里的复合法术有类似的地方。
法师们学到的第一个复合法术大多数都是同一个：爆炎火球。听起来比小火球厉害很多的样子，说起来却很简单，只不过是在小火球的外面再套上一个小火球罢了。
被包裹小火球里的毁灭元素负责爆炸，组成外面小火球的毁灭元素注重燃烧。毁灭元素的不同属性使用让这个爆炎火球在击中物体的时候爆炸并溅射开，火焰附着在任何物体上燃烧，不论是水还是金属，直到支持它们燃烧的毁灭元素用尽才会被扑灭。
爆炎火球用来对付重甲拿盾的步兵很有效，如果单单用爆炸型的小火球，步兵的盾可以轻易的抵挡住。而如果用燃烧型的小火球，击中后也不过一坨火焰在燃烧罢了，如果用钢制盾牌挡下，固然盾牌会变成一块大烙铁，但是丢掉盾牌的士兵依旧具有战斗力。而爆炸溅射开来的火焰则可以飘到空中绕过盾牌沾到士兵的身上进行附着燃烧，身上着火的士兵有几个还会继续冲锋呢？
从商之道也一样，如果货物从购买地运到出售地卖掉之后如果只是空车回去再买卖一趟，就和法师先用爆炸小火球炸开步兵的盾牌，再用燃烧小火球灼烧步兵的身体一样，商人浪费的时间和金钱就像法师浪费施法时间又浪费元素。
杰拉德的环形商路就好像法师的复合法术，在相同的时间内做更多的事情，也就是一个效率的问题。杰拉德无心的话语让罗法思考了很多，无聊中，他开始思索法师的世界里是不是可以运用类似环形商路这种增加效率的方法……
一整天马车都没有停。中午的时候每个人都只是在车上或马上吃了些干粮，颠簸渐渐地让一些人半睡半醒，也让一些人疲倦。车厢里的声音早就安静了许多，渐渐的只剩下杰拉德和罗法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一个商人和一个法师之间可聊天的话题自然比雇佣团团员之间的多。
天还没有黑的时候，潮湿的雪花无声的落到湿润的地面上，除了马蹄和马车轮发出的声音外，万籁俱寂。原本只是几片绒毛细的雪花，那美丽透明的六角结晶体在空中飞舞，冉冉飘到地面。后面雪开始下大，太阳落山以后，的雪花纷纷扬扬，铺天盖地，挂满了树枝，厚厚地粘在车厢顶上，人的头上、肩上和袖子上。
一直在车队后面督行的强尼森骑着马轻驰着奔到队伍前列的马车旁，这辆马车里坐着的全是自由团的人，杰拉德和罗法也在这辆马车上。这样安排是为了避免真的有袭击发生的时候，护卫车队的武力不至于分散着被各个击破，反而可以集中力量。
“扎营吧？”强尼森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杰拉德。
“前面没有村庄吗？”杰拉德扭动了一下有些冻僵的身体，抖落了肩膀上和帽子上的积雪，苦着一张脸问道。
“我高估了车队前进的速度，我们是路过了一个村庄，但是那时候还早，我以为可以在天黑前赶到另一个村庄的，现在看起来还有一大段路。只能扎营了，走一天马也累了。”强尼森说着拍了拍他那匹枣红色的坐骑，这时候它确实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
“好吧，罗法你看呢？”
强尼森因为罗法是个年青的法师，根本不会懂行路和安营扎寨的事情，便没有问他；杰拉德因为和罗法聊了大半天，这时候当然要问一下队伍里唯一的法师，哪怕是出于礼貌。
罗法其实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不懂，在法域世界里，土著国家的战争他也有观摩过，还是懂得一些行路和安营扎寨的。但是他不知道那能不能借鉴到这个世界里，所以他当然的支持了强尼森。
“这些事情是我需要向你学习的。请你尽管发命令吧。”
强尼森点点头策马向车队的后列奔跑而去，大声的喊到：“停车，扎营～停车，扎营～”在他的心里，对罗法有了更好的印象，有自知之明，还是这么年青的法师，没有他预想中的麻烦。原本他还以为法师会派给救援小队一个法师学生，他们得到的麻烦会比得到的帮助多呢。
扎营当然没有法师的工作，就连杰拉德都在左冲右突的时候，罗法只能坐在马车上看着一片热火朝天的扎营场面。不过还是挺有趣的，起码在他十几年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这种场景。
“快点快点快点，趁天黑前把火点起来，不然先点上火把！”强尼森一手叉着腰，一手举着一支由浸过松树脂布条捆扎而成的木火把，四处找着燧石。
天已经很暗了，虽然还没到黑夜的程度，但是视线也大受影响，扎营的商队和自由团的人都有些混乱。罗法看了十几分钟，终于坐不住了，走下了马车，朝强尼森走去，轻松的点燃了他手上的火把。
强尼森楞了一下，说道：“罗法，这个东西用燧石点燃就可以了，不需要浪费法师宝贵的法力。”
罗法轻轻一笑，并没有解释。按照最完美的条件计算，每140天法师的法域就会扩张一倍，标准四年法龄的法师将是他建立法域时法域面积的一千多倍。但是怎么都不可能有完美条件的，刚刚建立法域时候输入法师生命力转化的生命元素是最精纯的，那时候单位面积里的生命浓度可以算是最完美了。随着法域的扩张，法域范围里生命浓度根本赶不上最初的程度，140天法域面积翻倍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法师会规定的标准10年法龄法师是他建立法域时法域面积的一千倍。因此，法龄小的法师十分弱小，而法龄大的老法师实力强的可怕，这是全大陆公认的现象。对年青的法师你尽可以看不起，因为他们再强也强不到哪里去，而对一个年老的法师，就算是一百人的精锐步兵对上他也要战战兢兢。
当然，因为法师的体质如此孱弱，越老的法师越需要提取法域里的生命元素延长生命，以三十年法龄为界，越往后他们的法域增长速度会越来越缓慢，直到法域负增长，吸干了法域里的生命元素后死去。因此，如果是太老的法师，还是会有人铤而走险挑战一下。
这就是现实。
罗法的实力是中年法师的实力，身体是青年法师的身体，得不到应有的尊重是很正常的，罗法对此不以为意。他只是举起了双手，对着强尼森手上的火把施放了照明术。瞬间，强尼森的火把就成了一盏光明四射的明灯，四溢的亮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法术～”
“太好啦，有个法师在就是方便！”
强尼森见法师也想出力，自然求之不得，陆陆续续有人拿着点燃的松树脂火把到罗法的面前请求附上照明术，罗法和蔼的一个个满足了他们的要求，一时间罗法成了整个营地的焦点，大家都承认了他为一员有用的伙伴，并纷纷讨论起和法师有关的话题来。虽然有的不着边际，有的很夸张，但是大家都听的兴高采烈的，明亮如同月圆之夜的营地让每个人干劲都很足。
“团长，木材太湿了，点不起火！”
刚才扎营之前强尼森就派人骑马去附近的森林捡一些枯枝，因为是冬天，树木掉下来的枯枝枯叶不少，但是因为下雪的缘故，枯枝都湿漉漉的，堆在一起就算拿火把烧都点不起来。
强尼森看了几眼，自己多拿了一支火把过来点也无济于事，皱着眉头说道：“算了，把灯油拿过来吧，浇上去。”
罗法摇摇头，走了上去，见识过罗法法术的众人自动为他让出了位置，每个人都盯着罗法，希望他有办法。
“用灯油就太浪费了。”罗法今天的毁灭元素都没用过呢，就连法术练习都没做。
在枯枝堆上伸出了右手，罗法沟通了法域抽取了毁灭元素，一块一块像烂泥一样的火焰从罗法的手中撕扯着掉落，就好像他的手沟通了火山口，从里面掏出一把把的岩浆。
那些火焰掉在了枯枝堆上，并没有因为那上面的水渍而停止燃烧，随着越来越多的火焰掉在枯枝堆上，一股雾缓缓的腾空而起，里面的水汽让众人都后退了一步，看着它们在冰冷的空气里渐渐消失。
呼，不知是哪根枯枝燃烧了起来，接着所有的枯枝都约好了的似的纷纷燃烧了起来，映红了围观者们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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