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军中无粮度饥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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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时,童子营的干粮就是半块地瓜,一小碗地瓜粥。
“月儿走的那天就是吃地瓜粥,怎么今天还是这个?”月儿记得初一、十五应该有肉的,而且这点干粮也未准能充饥。
“军中没粮食了。”宝帘说:“听说米仓里连老鼠都不赶光顾了,知道为什么吗?”
“没粮食可偷了?”月儿咧嘴笑答。
宝帘认真的摇头:“那只是不屑光顾,老鼠大官人不敢光顾是因为,岳家军的粮仓非但没有它们可吃的东西,就它们这些老鼠进了粮仓,反会被一帮饿红眼的官兵抓去当粮食充饥。”
兄弟们大笑,月儿却听得作呕。
“大营里的士兵们吃的就更少得可怜,张统制说我们年纪小,所以才挤出地瓜给童子营吃。大营已经有人饿肚子了。”
“为什么又要岳家军打仗,又不给粮食呢?”月儿问。
“现在打仗,跑的跑撤得撤,都乱了。本来是县官负责给军队征粮,可是县官存了粮食以备战乱时自己用,就是不肯军队。我是听那天张统制和王统制骂娘时牢骚说的。”
“没见出营的路口把守严紧,就是前些时候又兄弟火了要去抢粮,被张统制抓了痛打板子,然后把路口给封了。”
听了众人神秘的议论,月儿刚要开口细问,就见远远的王贵统制走过来。
前军后军平日不常往来,王贵统制来张统制的童子营,目的只会是为了找云儿。
月儿乖巧的起来迎上去:“王统制,云儿哥哥不在,他回家给奶奶请安去了。”
王贵裂了大嘴笑笑,黝黑的肌肤显得憨直。
“这包东西替我给云儿。”
月儿接过那个油纸包,看了王贵统制远去,偷偷的摸摸,圆圆的。好奇心令她偷偷打开一看,竟然是四个熟鸡蛋。
小兄弟们馋的流口水,云儿却一脸阳光的笑欢蹦乱跳的从外面回来。
看着四个鸡蛋,云儿爽快的说:“八个人,一人一半。吃了我的鸡蛋可要听我吩咐去办事。”
孩子们哪里管那些,争抢着把鸡蛋吃了,还品味着鸡蛋的余香。
“大军要出征打仗,却没有粮食了。”云儿说:“这样下去,怕是出征都困难。”
“云儿,你主意最多,你说如何办,我们随了就是。”小兄弟们纷纷誓死效忠。
月儿笑骂说:“半个鸡蛋就把你们收买了?”
岳云正经的说:“刚才回营时,前军已经开始哗变,听说后天可能就要没粮食吃了。”
小伙伴们面面相觑。
月儿安慰说:“云哥哥,你爹爹很着急吧?”
岳云点点头:“他眼疾又犯了,一急火攻心眼就痛。”
“还记得我们那天在县衙粮库看到那些粮食吗?”岳云问。
“云儿,你不是要大胆到去抢官粮吧?”冯虎瞪大眼睛。
岳云狡黠的笑了说:“抢军粮那是犯法,但如果那军粮自己跑到军营来,犯得是哪家的国法军法?”
月儿看着云哥哥同几位小兄弟窃窃耳语,哥慧黠的眸子飞转,轻扬的嘴角流露着调皮的笑。
岳家军的军规是“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抢粮”,也因为这铁的纪律,岳家军所到之处才受百姓欢迎。
月儿每次听云哥哥对他骄傲的讲岳家军威名赫赫的历史,心里也不由对严厉的岳飞太尉充满崇敬。
月儿静静望着眼前眉飞色舞部署“抢粮行动”云儿哥哥,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隽秀的云儿哥哥,月儿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云儿哥哥秀美的五官令月儿掩饰不住的羡慕,因为生得一副人见人怜的小模样,云儿哥哥得到了多少人的疼爱。而看看自己这一身的赖癣,人人厌恶避之不及。每到这时候,月儿心里对云哥哥的羡慕又含了些许难言的嫉妒。
“月儿听令!”云哥哥调皮的腔调犹如岳元帅升帐派兵遣将。
小伙伴们都捧场的大喊:“末将得令!”
而月儿却仗着云哥哥的对她的疼爱,一撇嘴说:“才不去,你们惹事是要挨军棍的。”
“月儿”云哥哥从石台上跳下来拉住月儿的手,那双令月儿每每望了就心跳不止的流彩俊目就那样逼视着月儿:“你尝过肚子饿几天没饭吃的滋味吗?那比挨板子还难熬。”
云哥哥那双眼睛就像长江水,风和日丽时水波潋滟粼光魅人;阴云翻滚时就立刻是惊澜翻涛,令人心寒。
多年后,月儿总在回味云哥哥那时的眼神,也在不解的问自己,那时候她们都年少,还是孩子,是由于自己的爱屋及乌为那记忆中难忘的眼神过多渲色,还是那时的沧海横流、风云际会令年少的她们比沧海桑田岁月的孩子们成熟的更多?
云哥哥那命令的目光,月儿难以抗拒。尾随了小兄弟们从后墙的一个狗洞爬出去溜出军营,月儿一路上心跳得自己都能听见声音。
夜晚,王县令家来了两个揭“招贤”榜的小道童,那就是小月儿和银钩。
“老爷,就是这两位仙童借了榜,他说是从齐云山云游来宜兴城的。”家院的话音刚落,王县令的上下打量着小月儿和银钩的眼色半信半疑,县令夫人早已迫不及待的拉了银钩央告:“仙童,救救奴家的儿子,他才十二岁。”
银钩比月儿年岁大,也显得清秀挺拔些,拿腔作态的四下看看,对县令夫人神秘的说:“贵府这风水,阴气过种,这宅门开的不好,犯煞星。”

县令夫人频频点头:“仙童说的是,曾有人也如此说过。”
县令还在犹豫的仔细观察月儿和银钩,月儿已经提出去见见县令那位得怪病的儿子。
月儿粗通些药理,但也是知些皮毛。但今天敢揭这榜还是心有成竹的。
回到宜兴城就听众人在议论县令公子的怪病,听说原是中指上一个黑色的斑点,渐渐变成手指到手掌溃烂,如今已经是小臂肉烂露骨。
这个叫“蛇眼”的病症世间少见,但月儿竟是见过的。那是珠珠姐姐在去上京的路上得了这怪症,太医都无可奈何时,是母妃执意用猪胆囊为珠珠姐姐敷治,伴了些猪囊草调理胃气才治愈。
母妃说过,这病她幼时也见过,是因为只了生冷的食物同胃中急火冲撞而应在手指上。
月儿问云哥哥:“如果月儿为那县官公子治好病,县官就会给岳家军军粮吗?”
云哥哥忽然嘴角一挑,一脸促狭的笑,开始了今晚的行动。
“夫人,你尽可看看我师弟的脸,这一脸的疹子,就不是疹子,是炼丹蒸出的仙气,薰落的皮。我师弟的道行比贫道还要深。”银钩喋喋不休的说着。
月儿看过小公子的伤势,对银钩肯定的点点头。
“我师弟说了,令郎的病呀,唉,那怕是要烂下去了,最后四肢溃烂见骨,浑身腐臭而亡。”
银钩话音一落,县令夫人急的痛哭失声,跪在地上叩头不止。
“求仙童指点。”
“夫人,令郎这病症,都是府上寡德,感应上天获罪。”
“胡说!”县官正要发怒,银钩忙指了他说:“唉,大人,大人是不是平日对属下苛刻,而且近来有饿死之人要来求粮,被你拒绝?”
“是了是了。”县官夫人应了说:“是岳家军曾来求粮。”
银钩跺脚掐了手指说:“晚了晚了,这岳太尉,是天上的金翅大鹏鸟下凡的天将,定然是他去天庭告了你们一状,玉皇大帝动怒了,要擒了小官人去阎罗殿,惩戒你们。”
县官夫人大哭失声,县官疑惑的望着银钩。
“那,仙童可有破解的办法?”
银钩掐指一算,摇摇头:“依贫道算来,这岳太尉无粮,已经要移兵离开宜兴去江阴方向。怕宜兴城立刻就要大难临头了,没了岳家军,金兵就会杀过来,到时候放火抢粮。令郎就是活了,也逃不过金兵的杀戮。”
“岳飞要走?”县令夫人止住哭声,呆楞在那里。
银钩忽然笑骂:“谁个还在这里等了饿死。”话一出口也觉得唐突,忙装了一本正经的样子说:“为今的办法,只要留住岳太尉,向他老赔罪,贫道再请贫道的师父上天庭去向玉帝讨个情,令郎的病才能有起色。”
月儿始终忍了心头的窃笑,心想云哥哥的这个主意出的未免太可笑了,而银钩逢场作戏的本事也真令人刮目。
月儿将事先寻来的百硝粉喂了公子服下,又用蛇囊草熬了灌小公子喝下,小公子开始狂吐。
吐过后竟然脸色好了许多。
猪胆囊套在小公子的手上,第二日孩子的病就有了起色,伤势竟然没有蔓延。
县令这才开始相信月儿可能真是仙童,慌得跪地叩头。
“给贫道叩头何用?”银钩不屑:“快去留住岳太尉,不然令郎就没活路了。”
两天后的一个清晨,岳家军军营一阵骚乱,涌到出营那惟一的道口的士兵越来越多,都大嚷着不要当兵,要出去另谋生计,反正当逃兵是死,一刀掉脑袋反比活活的饿死要痛快。
不多时,张宪和王贵两位统制来了,站在高台上不停向兄弟们解释已经去借粮。
小月儿和伙伴们就是趁了这片混乱局面从狗洞里爬回来,混在人群中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岳太尉来了!”一阵叫喊,士兵们都围拥了闻讯赶来的岳飞元帅。
“兄弟们,金兵来犯,践踏我大宋疆土,荼毒我父老兄弟。诸君从军报国,沥血疆场杀敌,随岳某转战南北。如今大战当前,反令诸位义士食不果腹,岳某的罪过。”岳飞慷慨激昂的几句发自肺腑的话,一撩已经要对众人下拜,慌得几位老兵帮搀扶起岳元帅痛哭失声:“岳太尉,小的们跟了你从江北杀到江南,谁都知道岳家军各个是不怕死的好汉,谁都知道岳太尉治军严明不许扰民,不去抢粮。可为什么越是这不怕死、不扰民的军队要受冻挨饿?”
“太尉,你别劝慰咱家们了,谁个不知太尉自家的钱粮全部贴补军用了。别人当官把公家的东西往自家拿,各个衙内们都风光体面;单单岳太尉把自家的俸禄倾囊而出,小衙内小小年纪就从军受苦。”
哭得最凶的老兵层是岳飞的亲兵,如今是个伍长,从人群中寻出了云儿拉到自己面前,依依不舍的搂住。
月儿见云哥哥忽闪着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抱住老伍长的腰,头贴到老伍长的胸前,下面一片唏嘘声不止。
月儿也被气氛感染得落了几滴泪,却见搂在伍长怀里的云哥哥调皮的向她偷偷挤眼睛。
“粮食来了,快看!粮车!”
一声大喊,众人拥向大道,就见望不到尾的独轮粮车满载了袋袋粮食嘎吱吱推来。
惊喜的人群涌了过去,月儿却被云哥哥牵牵一袖,拉了她趁乱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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