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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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清以前不叫付清,他叫叶小四。
叶小四遇到北夜王的时候是个叫花子。
头发像草窝,一身烂衣,脸上脏兮兮的,根本分不清鼻眼,身上发出一股臭味。
饿了三天的叶小四不顾死的抓住了北夜王的衣角,求他赏口饭吃。
早已经有个仆从一把拧起他,狠狠扔了出去。
他吐了一口血,又扑了上来。
又被扔了出去。
如此反复,等到他只能爬着过来的时候,北夜王笑了,他没丢银子给他,而是让侍卫一把拧起他,带回了王府。
从此,就有了付清。
付清不是一开始就上了北夜王的榻的。
听这名字就知道,北夜王家的家奴才起付字头的名字,他的男宠都是按姓氏加了排行。
付清在王府呆了四年,从柴房小厮爬到了前厅奉茶。
付清长的不能说太好看,清秀而已,而北夜王的男宠却都是国色天香。不仅如此,还都有点本事。北夜王会栽培他们,过个两年,各尽其用。或打理王府,或处理生意、外放做官。
所以那在一般人眼中不齿的身份,却还是让想出人头地的人挤破了头。
所以北夜王的床榻上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主儿。
付清实在是个意外。
付清想引起北夜王注意的机会实在不多,尽管他出现在北夜王面前的频率蛮高,但是基本上,他没抬头看过北夜王一眼,北夜王自然也从没看清过他。
即使看清,那也决不会发生一见倾心的插曲。
即使发生,那也只可能是付清对北夜王,而不是北夜王对付清。
北夜王的男宠虽然都是拔尖的漂亮,可是都没有北夜王自己漂亮。
哪怕东胜国全国,都找不到几个像北夜王这么漂亮的男子。
甚至有人说前朝皇帝没有传位给他就是因为他的样貌太过祸国殃民。
当然这只是笑话。
可这足以证明北夜王的样貌有多么传奇。
付清引起北夜王的注意是在当了前厅奉茶半年以后。
这不是北夜王发现的,是跟北夜王交好的镇远大将军杨奇锋发现的。
半年来,杨奇峰在北夜王府做过三次客,无论客人多寡,甚至后来变了口味,每次都能喝到自己最喜欢的茶。是以第三次,杨奇峰说,“你家泡茶的人,还真是有心思。”
北夜王便叫来了茶房管事,茶房管事便说出了付清。
付清现在还记得跟北夜王第一次对目时的情景。
他是第一次被允许抬起头来看他。
北夜王只看了他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
付清弄不清楚北夜王眼里的含义,他们接触的机会太少,他还不会揣度他的表情。
北夜王的头一别开,付清便低下了头,他有点失望。可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他说,“以后去我书房侍候吧!”
付清离北夜王稍微进了一步,然而也仅此而已。
书房有四个小厮,其中一个还是北夜王的男宠白七。
白七不太爱说话,但也不摆架子。但是付川便有点不那么好相处了。付川比付清早来四个月,长的唇红齿白,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极是甜美,很得北夜王喜欢。他上过北夜王的榻,但还没有被北夜王收去,但在很多人眼里,特别是在他自己眼里,这实在只是时间问题。于是,他便有那么一点小人得志,有那么一点欺世凌人,除了白七,对其他三个小厮便不太给面子,特别是对新去的付清。
“付清,今天这地怎么扫的?”
“付清,你把那本书放哪儿去了,找不到,可是要埃板子的?”
“付清,你那是什么态度,眼睛往哪儿看呢?”
……
什么叫下马威,什么叫无事生事,没事找茬,付清在王府呆了四年,什么样的事儿没遇到过,心里只是不当回事,一任沉默的把招儿接下,把事儿做的更好。
他这样做一是因为他实在没什么权势、资格跟付川斗事,二是,他知道这样很讨白七欢喜。
谁能决定他的生死,付清可一点都不含糊。虽然白七从来没有在付川欺负付清时维护过他,但是付清知道,他那双寒冰似的眼睛瞧着呢。
付川能不能被北夜王收为男宠付清不知道,但是付清能不能更上层楼,却是白七说了算。
付清便花了心思的讨好白七,却也从不明面上来,只是白七吩咐的事儿,无论大小,都处理的妥妥当当。不止如此,白七喝的茶,无论是口味还是温度,都是极和他心意的。甚至有时候,旁人看不出白七什么心情,付清送的茶却总让他心里透着股舒服劲儿。

于是在付清进了书房两个月后,白七有一天当着众人说,“付清,明天开始跟我学认字儿吧!”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就等于付清是他那边的人了,付川虽是心里不服,明面儿上,却也不敢太明目张胆的欺负付清,只是心里对他更恨着了。
付清的态度却也没太多变化,还是一味的恭谦。
只是却狠了心思的认字儿,练字儿。虽说进了书房不用像以前起的那样早,却也还是天透着亮便要起身了。付清却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灯油,每日比旁人早起半个时辰,便在住的院子里,弄了块儿舒软的地儿,拿着根儿小树枝,拼命的练。他也不临那些名家书法,只是把北夜王的字学的个七八分像,不仔细看,还真有点分不出是不是北夜王的手迹。
得了空闲,也把那书架上的书拿上一本,仔细的读。他本是极聪明的人,记性好、悟性也高,又有白七的暗意栽培,不到半年,便混的人精似的。连一向瞧不起他的付川便再也拿不出任何事儿来作弄他,反倒还有几次,付清不动声色的帮了他的忙。
这般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付清想不引北夜王注意都不行了。
北夜王府里宴客,要写贴子,这事儿一向是白七操办。这次,却喊了付清一起处理,本来两日的事儿一日就处理完了。当白七把贴子放到北夜王面前,北夜王抽出两张一看,便笑道,“白七,你这字儿是学的越来越像了,你不是更喜欢柳体吗?”
白七看一眼贴,恭敬的答道,“回禀王爷,这贴不是我写的,是付清。”
北夜王的眉毛挑了挑,书房就这么大,加上又已经相处了半年,他当然知道哪个是付清,只是印象也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人,万想不到他还有这等本事。
付清被传过来的时候,有了第二次跟北夜王对视的机会。
黑亮的眸子半是平淡、半是喜悦。他知道这种进退得当的表情北夜王会很受用,既能显出他的沉稳,又能满足北夜王主子的虚荣。
果不其然,北夜王没有像上次一样皱眉,但也没笑,只是淡淡的说,“以后帮我磨墨吧!”
付清离北夜王的距离,便又近了那么一点儿。
但也就是个能干事儿的印象,离后来的恩宠还隔着十道弯的距离。
其实付清一开始也没想过能上北夜王的榻,能在王府中谋个半大不小的职位,吃穿好些,少受些气,便也觉得不错。只是有一次,府里的一个服侍二十年的管家不知何事得罪了北夜王的一个正在受宠的男宠,被杖打了四十大板,赶了出去,让所有人都吓傻了眼,付清便知道,自己的想法还是太天真。
世事无常,朝不保夕。既然要爬,不如爬的比任何人都高些,无论是权势还是安全,自然都比别人要来的好些。
付清没有倾国的相貌,似乎一开始便输了一着。
但他极是用心,万事花了十分力去做,谨言慎行,姿态又低,让人觉得舒服,却又察觉不到野心,自是爬的极快。
他的皮肤不是太好,但也没有一丝伤痕。加上他有意的锻炼,穿着衣服看不出来,脱下后,却别有一番风情。他又花着心思结识了眠月楼一个顶红的小倌,把那房中术和男人的心思研究了透彻。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北夜王的心思。
北夜王却是一个难懂的人,不像付清认识的任何人一样。
付清开始侍墨的时候犯了不少错,但他犯过的错却从不再犯第二遍。北夜王开始每次还皱眉,后来皱眉的次数便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候高兴起来,还会跟付清说两句话,笑上一笑。
时间久了,付清虽还是难以理解北夜王的心思,却知道了他的喜好。比如高兴的时候,喜欢用徽墨,画荷花的时候要用幽州生产的宣纸,而誉写诗歌的时候,爱用中州茜草制成的书签。甚至他给不同人写的书信,也都是使用不同的纸张、不同的笔墨。
北夜王高兴的时候不一定会笑,满意的时候也不一定会夸你,生气的时候却也不一定会责罚你。跟你说话的时候,语气清缓不代表心情畅快,语气低沉却也不代表心情烦闷。总之,北夜王的情绪变化万千,喜怒哀乐完全无法从言行捕捉。
付清不知道北夜王是天生如此还是刻意为之,但偏偏北夜王做起来却浑然天成,一点做作的痕迹也没有。
付清自是十二万分的小心,连平常爱耍的一点小聪明也收敛起来,兢兢战战的做事。
就这样春去冬来,过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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