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鬼芥子的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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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山比漆还暗,远山则比云母还淡。时节已是早春,也许是离开了寒冰地狱,这里的风开始带着些些暖意。
我们乘坐双头翼蜥,一路走走停停,已快一月有余。
刚刚越过的山头,铺满了绾色的鬼芥子。有着像泥土一般颜色的植物,咋一看和裸露的土层没有什么区别,一旦有人踏入,就会生长出横卧着的纯洁女性的**,摆出各种诱人的姿势,邀请你的进入。这些植物甚为喜好雄性的***,因此可以看到很多完整的躯体,光洁的背脊、圆润的臀部散发着惨白的幽芒,这些都不足以吸引它们的胃口,生殖器-**的象征者、行动者、传递者,只有这个才是最美味、最**的珍品。
[第九层]盖山地狱,是鬼芥子的乐园。
我倚靠在驾驶座上,百无聊赖,还有点发愁。眼看离[第七层]镬汤地狱不远了,可双头翼蜥已经连续飞行了三天,没有停歇意味着没有食物,我和菊早已经习惯有一顿没几顿的日子,青翼好像也不惦记胃部的情况,所有人都想早一些赶到昆仑。可是双头翼蜥的体力明显下降了,速度变慢了,高度也变得忽上忽下,很不稳定。
如果降落。。。说不准谁是谁的食物。。。如果不降落。。。有可能直接坠机。。。
别看我身下这家伙长得凶狠,纯粹一黑妹儿~!掉下去,我们三爷们倒霉,它到不见得有啥~
小憩的菊醒了,九翼把耷拉着的帷帐挽起来,透透气。
可能是见我心情低落,九翼摘下一根青丝,在魔法光芒的缠绕下青丝幻化成一支小巧精致的翠笛。
悠扬的笛声响了起来,附在上面的,细长白皙的手指,像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小精灵踩踏着七个洞孔跳着舞。一尺四寸的笛子,像一个人,也代表宇宙万象。笛子有干、五、上、开、六、下、口等七个孔,五声八音,能调和四德二调。
随着低低的像潺潺流水的声音,自己好像也变成了流水,穿梭在溪谷间,悠游在浅滩中。而当甲音上扬时,整个人的魂魄又似乎被勾上苍穹,与白云嬉戏。接着,天地之声相继而出,犹如萧飒的松风,低吟着世事的无常。
我深呼一口气,双臂枕头,伸展双腿支在翼蜥的脖子根部,暂且忘却所有的烦恼和不安吧,暂且休息一会吧,就一会。。。
偏偏身下的畜生不识趣,愣是在这难得放松的一刻玩了个惊悚的悬崖勒马!
!!!!!---------吼--------------
双头翼蜥像受惊的马匹一般,猛的抬起前身,较后腿略短的长着利刃的前爪不停的扑腾着。措手不及,我差点翻落下去,九翼和菊身后有围栏,到是抓得稳稳的。
正待扑上去揍这傻姑一拳,忽见一串拳头大的黑木佛珠悬浮在翼蜥额前。佛珠上的经文由暗渐明,越来越亮,最后大放光明!
MD,这个佛珠怎么这么眼熟。。。这个想法刚在我脑中浮现,惨叫连连的黑妹儿已经收惊了。。。
!!!
我刚想感叹一句-低等生物果然神经粗,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黑妹竖起的身躯回落,高昂的长颈低低的垂着,它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光头的男人。
光头的右边鬓角处纹着四个由大到小的梵文,波浪一样延伸到脑后。棱角分明的五官,邪气的蓝眼和唇线,耳朵上戴着几个闪闪发光的珠形耳钉。**着臂膀,挂着一串拳头大的黑木佛珠。斜披着长及脚踝的银朱袈裟,袈裟上绣着缟色的佛家经文和手印,隐隐约约透出男子小麦色的肌肤和健硕的曲线。。。高空的气流吹动着薄透的袈裟,一股劲风袭来,袈裟如惊鸿腾飞,露出男子粗壮的大腿,和腿间悬垂的巨X。。。ONZ
“地。。。”是他,是他!我激动得一时无语。
面对四双眼睛的注视,男子似乎相当愉悦,啐掉嘴角衔着的草叶,大声咋呼着“臭小子!!!你死哪去了!?”
我腾起身,几步踏过翼蜥的脖子,扑到他身上“地藏!地藏!!呜。。。”
我咬着他肩部的衣襟,发出哭泣般的呜咽。地藏,这个之于我如父亲一样存在的人,也是我唯一可以示弱的人。
我有父亲,可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他,直到他去世。我不知道父亲爱不爱我,虽然梦遗说父亲是爱我的,我知道,父亲对我一直是不放心的,一个打破预言的孩子,一个夺取了摩耶菩萨金身的孩子,一个不知将来是佛是魔的孩子。。。又爱又恨,也许这才是父亲对我的感受。直到迦楼罗把我扔到寒冰地狱,地藏在凝尘沼泽捡到我。。。是地藏固执的认为我就是他的儿子,并给予了我一个父亲给儿子的关爱和鞭策。
“妈的,一百年不到,你咋变得这么娘了~”地藏没好气的抱怨着,却并没有推开我,厚实温暖的手掌轻拍着我的背脊。
呼---------------
突然我怀里一空,被人往后拽飞出去,要不是菊扶住我,我差点就砸黑妹**上了。
“地哥~~~~~~”九翼死死抱住地藏的光头,声调那叫一个柔媚,饱含思念及委屈。
地藏在九翼**上掐了一把,才给肺部换来一口新鲜空气。
“九翼。。。”地藏捧起九翼的脸,仔细的端详着,神色凛然。
“地哥。。。”九翼想摆个微笑,无奈笑比哭还难看。
菊愣愣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和尚,看看青翼殿下,再看看我。。。无解。
我冲地藏抬抬下巴,告诉菊“那个和尚,就是地藏王菩萨。”
菊回应似的点点头,突然顿住,瞪大了眼,确认一般看着我。
我有些得意,说“你不相信~?”
菊摇摇头“不,我没听说过这位菩萨。。。”
囧。。。
我忍住尴尬,低声解释“咳,他身在江湖,江湖却没有关于他的传说~”
菊似懂非懂的继续点头。
我补了一句“你的青翼殿下,我们叫他-九翼。和尚是他的情儿。”
菊再一次顿住,瞪大了眼,确认一般看着我。
我说“那是一场发生在流沙之滨的爱情故事,你想听么?”
遗憾的是菊不再像以往,对关于爱情的故事充满好奇和向往。此时的菊,看似坚强,眼眸中橘色的神采却开始退潮。是的,他内心的伤口还没复原,他的灵魂还囚禁在父亲淌血的头颅面前,他追逐爱情的脚步套上了沉甸甸的桎铐。我该不该再出现在你面前?我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我的族人?我和你,还能不能回到从前?
爱情,原来不是凶猛的追逐就一定能得到。爱情,原来不单纯只是两个人的事情。。。我的爱情,我们手中的爱情,即使它的周围翻涌着能将我烧化的三界冥王火海,我依然希望能将它紧紧握在掌心。
地藏领我们降落到一处空地,这里有一座被摧毁的KALIMA祭坛,四周的鬼芥子整齐的围绕着祭坛,有十米之遥。
十米之遥,便是肉欲情海。
非色非空非不空,不来不向不回向。
无异无同无有无,难舍难取难听望。
内外灵光到处同,一佛国在一沙中。
一粒沙含大千界,一个身心万法同。
耳边,有谁轻吐着这样几句话,我环顾四周,一片寂静。
只见前边地藏拉着九翼的手,他们的背影似乎泛起一圈洁白的光芒,仿佛正在走向极乐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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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藏和九翼在祭坛那头叙旧。
我想,他们一定有很多很多话要说。
双头翼蜥困顿的卷缩在空地上打盹,巨大的带着尖刺的尾巴不安份地在空中摆动着,柱状的尖刺吸引着不远的鬼芥子,尾尖靠近时,那些隔得近的植物上的女体便疯狂起舞,底部枝干的摩擦甚至发出一种隐隐的呻吟。
我从祭坛阴面的石头下面翻出一些干粮和几坛酒,地藏总会把东西放在这种地方,就像仓鼠一样。我以为这种习惯是天性使然,后来才知道,这并不是地藏的习惯,而是释迦牟尼的。一百六十万年的光阴,爱已经不在我们的身体里,它成为了我的呼吸,笼罩在我身处的世界,我们,早已不分彼此。
撕开酒坛上的封口油纸,递给菊。菊也渴了,顾不上先吃东西,猛灌几口。
地狱里没有人喝水,只有酒。我曾问过地藏,为什么?地藏说,只有死去的魂魄在黄泉路上才会喝水,地狱里的部族不是死人。死人的灵魂,我用经文就能超度,但是地狱部族有着自己的思想和鲜活的生命,这些混沌野性的生灵,需要更加漫长的时间和耐性才能最终悟道。
地藏反问我,你认为终极的快乐是结果还是过程?我说,当然是结果。地藏说,不然,世间其实没有终极的快乐。同样,结局是美好的,轻松获得的快乐并不见得比艰难获得的快乐少,而结局不美好,其过程并不能说一定不快乐。阴与阳是一体,爱与恨是一体,欢笑与伤悲是一体,给予与获得是一体,生与死亦是一体。只是我们在不同的面,看到了不同的自己。

菊没什么食欲,干粮握在手里,只顾喝酒。我知道他的焦虑,离昆仑越近他越是不安,他期盼着见到焰摩,又不敢见。
菊愣愣地望着,那些被翼蜥不停甩动的尾部吸引的妖物,轻轻叹了一声“。。。奇怪。。。”
我问“什么奇怪?”
菊说“。。。这些,这些妖物很奇怪。”
我说“鬼芥子有什么奇怪的?”鬼芥子本来就喜欢J8,黑妹儿尾巴上带凸点的尖刺不像J8像什么~
菊思索了一会,半响,说道“鬼芥子。。。应该是夏天才会盛放的。。。”
因为气候寒冷,地狱道的鬼芥子不比在凡间,凡间的鬼芥子在春天开,而地狱道的鬼芥子必须等到盛夏,才能开得满山遍野。
一块干粮还没吃完,地藏便催我们启程。
九翼低头不语,心情很是不好,但是地藏的话他从来都是顺从的。除了那一次,他说,送我回家。
我含着干粮,指着瘦了两圈的黑妹儿,嘟哝着“就走?!它几天没吃东西了,飞不过这些妖物的。再说。。。哎呦~~”
地藏一脚踹我**上,说“你,跟我过来~”
我揉着扁平的腚部,很是不爽“喂,我都瘦成这样了你还下得了脚!什么事啊一个个单独谈,谈待遇啊?”
地藏转过身,面对我,本想来个居高临下,结果我早有预料,飞到和他平行的高度。
地藏掐住我的脸,说“臭小子,谁欺负你了?弄成这样。”
我疼得龇牙咧嘴“呸!老子整容失败不可以啊~!”
地藏放开我那可怜的半边脸蛋,手掌盖上头顶,揉了揉,他说“孩子,坚强是好事,但不要把自己弄成了刺猬。虽然保护了自己,却也伤害到想拥抱你的人。”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像往常那样推开他的手,我说“动物园园长先生,这么急着赶我们走是为什么,总得给个理由吧。”
地藏说“你的朋友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
我说“你说菊?他告诉我什么了?”
地藏说“地狱道的鬼芥子在盛夏才开花。”
我说“是,可鬼芥子什么时候开花关我们什么事呢?少儿不宜?还是你想独占?你得给我一个足够的理由,你要一个人留下,你要当独行侠,你有没有想过九翼的感受?地藏,三千年前,是你从迦刺手里救了九翼的命,他将自己的一切依托给你。你不要,你心里装着另一个早已不在这个世界的人,我能理解。但是你不能永远这样对待九翼,他之前差点死在迦刺手里第二次,那时候你在外面奔波,他不会怪你,可现在他还活着,谁能保证他还能再见到你,或者你还能再见到他?”
地藏愣了一下,缓缓侧过身,宝蓝色的眼眸看向远山,他说“我只能告诉你,你们离开的原因就是因为鬼芥子在早春开花了。”
我不死心,我说“刚才是谁告诫我,坚强但是不要变成浑身带刺儿的刺猬?!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不愿意告诉九翼,怕他伤心、难过、不能接受,好,那你就不能告诉我吗?!你不是说---。。。不是。。。”
地藏回过头,接过我吼到一半的话,问“我说什么了?”
你不是说我是你儿子的吗。。。这个反问句,我问不出口。。。
我不地藏的儿子,我不是,我已经知道了。兰宝才是他和释迦牟尼的儿子,他有着宝蓝色和金色的阴阳眼,他可爱、善良、正直、单纯。我能要求地藏继续将我当儿子一般看待吗?如果我这样要求了,等于否认了兰宝的存在,等于欺骗了地藏的作为父亲的情感。。。我这样做,未免太自私,太自以为是了。
我低头踢着地上的碎石,忽然,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说“你就不能信任我吗?至少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抗KALIMA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也不是其他某一个人的心愿,十八层地狱中多少部族、多少生灵在期盼着,期盼有一天能脱离KALIMA的残暴统治。。。”
地藏打断我的话,他说“玩命,我信任你。因为信任,所以我让你带九翼回家。你说的这些,是对的,我坚信,这场战争终将以KALIMA的失败而告终,地狱道的部族终将迎来新的生活。但是,得先将九翼带到安全的地方。这是我目前最放心不下的事情,也是我出于个人情感的一个要求。我请你,请你帮助我。”
我没有办法拒绝地藏的请求。
他说,请你帮助我。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父亲临终前,望向我的最后一眼。战神-迦希吉夜,他从没有输过,他的名字一直是强大和胜利的代名词。他的温柔给了他最爱的女儿-摩耶,地藏说,他的爱情给了释迦牟尼,梦遗说,他的眼泪给了我。只有我,见过他的软弱。他白了头发,他虚弱无力,他在密室里回忆过去,他在我面前述说他的彷徨和恐惧。作为你的儿子,我是福音还是罪恶?他说,他选择相信,相信他所付出的,相信我。
父亲,你的声音永远那么冷漠,你的神情永远那么肃穆。你想让我感觉到你无时无刻不在的压力,你希望我不要在你视线之外的地方放松自己。
也许我们都错了,父亲。
当地藏出现时我确实希望过,如果他真的是我的父亲该有多好。也许是因为你太严厉了,也许是我太渴求温情,我以为你不爱我,你以为爱会害了我。世间其实没有终极的快乐,世间没有绝对的善良和邪恶,只是我们在不同的面,看到了不同的自己,却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全部。
我带着九翼和菊,坐上了双头翼蜥飞艇。地藏给双头翼蜥头上贴了个石子,黑色的石子上刻着铭文,那是带有蛊惑效力的魔法制品,能让黑妹儿自我催眠:我不饿,我不饿,我不饿。。。
临走前,地藏给了我一本书,说是我没学完的佛印最后几式。
我告诉地藏,有个叫兰宝的孩子在找他。
地藏问“那孩子是谁?”
我说“你见到他,就会知道了。”
地藏扁扁嘴,一副鄙夷的样子打量我“该不会是你小子在外面的野种吧~!我莫名其妙当了爷爷不算,还得给你带崽啊!臭小子!你给我下来!”
我甩着腿,趴在翼蜥背脊上讪笑着,与地藏挥手作别。
这是一个全民超人的世界,因此每一个人都想单挑救世主的责任,至于名号,留给那些渴求名号的人吧。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说谎的除了我,还有他。还有,还有每一个受到伤害而没有吭声的人,还有我的包子哥。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木讷、倔强的少年,在人间的那次轮回,我变了,我依然倔强,却不再木讷。
我问菊,在什么情况下,喜好温热气候的鬼芥子会提前绽放花朵?全球温室效应造成气候异常,气温逐年升高这个概率我们首先排除掉,因为这是一个神话故事,不是科幻故事。
小时候,菊的志向不是当一个植物学家,所以,长大后的菊面对我的问题,只能摇摇头。
九翼始终沉默着,只是偶尔催促我让座驾的速度再快一点。
。。。在什么情况下,喜好温热气候的鬼芥子会提前绽放花朵?鬼芥子的花提早开了,与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又有什么关系?这种关系的后者会导致前者的发生吗?这些问题在我脑海中反复。如果不是气温、气候改变导致的,那会是什么呢?地藏,你在跟我打哑谜吗。。。理性的分析非常重要,但是科学的条条框框在这个世界并不适用,我掰着手指,算着有哪几种合理的可能。
我两眼无神地盯着不停折起的手指,总感觉所想到的都不是打开答案之盒的那把钥匙。
游离的目光忽然聚集在一点,手指,手。。。鬼芥子、盛开的鬼芥子。。。手掌。。。!!!
如果割破我的手掌,遗传自父亲的金色血液就会从伤口处开出金色的千瓣莲,可是在我从人间穿越过来之后,我的身体的伤口上只会长出九瓣莲。为什么?因为我的业力被鬼木吞噬殆尽,因为我的身体没有足够的能量让它开出原本耀眼的金莲。
本应该在盛夏才开放的鬼芥子为什么会提早盛开,为什么可以提早在早春时节就在地狱里开得满山遍野?因为能量!因为强大的业力在滋养它们脚下的土地,因为。。。KALIMA醒了?不,KALIMA的能量不是在空气中传播的超新型病毒,即使是SASI也需要携带者的移动才能在不同的地域传播。
如果我们把能量看成能在空气中传播的病毒,那么,只有病毒携带者出现在那个地域才会有被感染者。依此类推,喜好温热气候的鬼芥子提前绽放花朵,是因为---KALIMA到了[第九层]盖山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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