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剑出与阜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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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死。
如脱离母体的婴儿,最后一口氧气抵在咽喉,忽地一凛,刺骨冰寒笼罩周身。
有人摁住我的双臂,将我从河水中拽起来。
“嗑。。。嗑。。。”
“禀告军师,他还活着。”
“拿着鬼木的人,当然得活着。”
冰冷的忘川水激得我猛然睁起双眼,脑中一片空白,努力凝视从人群中走过来的那个人,除了乌黑长袍上酷似沉睡婴儿的殷红刺绣,什么都看不清楚。
来人踏过的地方,折断的红色曼陀罗流出血液般的液体,他在花海中微笑,迎着凛冽阴风张开巨大的乌色长袍,衣摆中飞射出九条银白长尾,其中一条缠住我的脖子,将我提到空中。
“带回去,三日之后献给女王陛下。”
“禀告军师,以我们现在的脚程,三日内恐怕赶不到蛆虫地狱。。。”
“既然[我们]赶不到,那就把[们]字去了吧。”
顿时,那人四周黑气暴涨,翻涌四散之势如闸口泄洪般迅猛,没有撕心裂肺的惨叫,没有骨骼断裂的闷响,没有兵器的撞击,仿佛一切都静止了。。。黑气散去后,连绵起伏的血红花海中,只剩我和他。
“呵,你盯着我的脸,在想我是谁。”
“迦刺。”
“看来你还有点见识。”
九尾六眼,雪狐,不是迦刺还能是谁。
“不用害怕,我不会吃了你,我要带你去见陛下,陛下有重任要交给你去完成。什么话都不要说,说了也是废话。”
迦刺唤来一只黑色虎纹的三脚动物,人面鸟身有着鹰一般的利爪,叫声像婴儿啼哭。
迦刺卷着我飞上鸟背,盘腿而坐,抚了抚它瑟瑟发抖的背脊,道 “魉五,这是我的客人。”
怪鸟魉五有些不情愿的抖了抖身子,卷起狂风、振翅高飞。
横倒在鸟背上的我应该思考自己的处境,应该设法逃离这个老狐狸的魔爪,至少问问自己-我该怎么办?可我没有。
脑子里很乱,回忆中的我、转生在凡人世界的我、失去记忆后回到这个身体里的我,每一个不同的我。。。我到底是谁。。。
受到重创的身体没有给我更多时间,让我将所有的记忆组合起来、仔细思考那些疑问,更别说现在的处境和对策,甚至连清醒的时间也没有给我。眼前的影像逐渐被黑暗笼罩,疲惫的双眼缓缓合拢了。
我作为一份重要的礼物,被迦刺带到了[第十七层]蛆虫地狱。
越过魔都-炎火之山,进入[第十七层]蛆虫地狱,魉五停落在一个港口的塔台上。迦刺的尾巴一直缠着我的脖子,拽着我飞下塔台。
塔台下候着一群人,全是穿黑纱的侍僧,形态与我在黑区小组赛考场外见到的阵法中的一样。一动不动的双手叠在腹部,垂头,暴露在外的手背和额头上用鲜血描绘着一个装着心脏的血碗。
这群祭司是迦刺的部下,迦刺是[大地之母]KALI MA直属军队的军师。如果按迦刺所说,明日临晨将我献给地狱的统治者-[大地之母]KALI MA。。。也就是说。。。沉睡的大地之母,醒了。
怎么会?怎么会呢。。。鬼木的契约还没完成,[饿蠼]-摩诃哩、拉瓦那、[血叶毗]-查伐伽、阜须已死,最后十人中还余六人。大梵天神答应复活夜叉王,夜叉王没有复活,作为交换付出一半业力的KALI MA怎么会提前醒来?
侍僧分成两队,随在迦刺身后登上港口中停泊的一条黑漆漆的舰船。
虽有众人护卫,迦刺仍然没有松开缠在我脖子上的尾巴,更没有派手下监护我,反倒再加上一条裹上我的双脚,将我打横呈在地上。
起锚的钟声响起,舰船主帆打开来。同样死黑死黑的帆布,上面绣着一个沉浸在睡梦中卷缩着的婴儿。
迦刺躺在旁边的软榻上,长长的衣袍遮住了九尾中的七尾,又大又宽的衣摆被江面上的冷风吹起,在我眼前张牙舞爪的扭动着。有人端来火盆、支上金属架,黑色晶石的瓶瓶罐罐里装着刺鼻的调味料,不一会,金属架上的东西在炭火炙烤下发出呲呲的细响,一股令人恶心的味道弥漫了整个船舱。
那是,人油的味道。
老狐狸-迦刺爱吃婴儿,由爱从孕妇腹中活生生扯出的胎儿。我听说过,也见过,那年在黑水崖对岸的仑兮冰川上,迦刺命人将两头削尖的枯木立在冰面的钊洞中,朝天的一头插上活人。。。至少这已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可现在我光闻到这种气味就已几近呕吐。
迦刺此刻很有耐心,他一边小酌一边翻看案几上的公文,幽灵般的目光偶尔扫过翻烤[美食]的厨子,偶尔扫过横倒在地上的我。
影卫呈上一份文书,似乎比较紧急,迦刺看了看,指示道 “天界此次如此配合,看来,阿修罗王要换人了。”
迦刺小指沾酒在文书上点了一点,影卫接过文书闪身离去。
天界此次如此配合。。。阿修罗王要换人了。。。
婆雅派使臣去天界,请天界诸神参加底提女神的诞辰庆典,虽然这是公认的阿修罗道没事找事,虽然天界每次也只是派个使臣去送些礼品,但这一次,天界非但没按往常那样走个过场,天帝还决定亲自带大队人马去阿修罗道参加庆祝盛典。
为什么?
因为,阿修罗王要换人了。。。婆雅要退位?那王储将继位成为第五代阿修罗王。阿修罗的王储是,十三皇子-银度!
迦刺想要干什么?
想到银度,想到迦刺那阴柔低缓的话语,还有点在文书上的印记,我不禁蹙眉。
身为狐狸的迦刺感官异常敏感,当我神情略有变化时,缠在身上的尾巴迅速将我扯到主人的面前。脖子上的那根勒得更紧了,迫使我不得不仰起下巴尽量保住呼吸。
“你对阿修罗王的事很在乎。”
“。。。。。。”
迦刺的脸离我只有半臂之遥,银色的眸子里氤氲着一股暗淡的光,瞳仁中的黑线像地底裂开的深渊,仿佛能把魂魄吸进去。声音平稳柔缓,淡淡的,听不出半点犹豫或疑问,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个人就是迦刺,臭名昭著、阴险狡诈、啖人嗜血的老狐狸-迦刺,地狱统治者[大地之母]KALI MA直属军队的军师-迦刺。样貌一点也不狰狞,目光也不狡讦,反倒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眼角微翘有些淡淡的笑意。仔细看,有些像一个人,阜须。
“你叫什么名字。”
“。。。。。。”
“你知道,对我的提问表示沉默,后果是什么吗?”
“。。。。。。”
“你很聪明。”
迦刺收回停留在我脸上的目光,将我扔回地上继续批阅公文。
他不能把我怎么样,至少现在是如此。我知道他不能杀我,不能虐待我,因为我有鬼木,因为我还得去完成KALI MA的重任。
可我还是算错了,他是不能杀我,但没说不能折磨我。
厨子烤好了[大餐],切好摆盘,又淋了些油汁,配上上好的美酒端到迦刺面前,迦刺眼都没抬,说了一句让我顿时脸色苍白的话。
“让他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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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舰船停泊在黄泉的最后一个渡口。
高大的青色建筑被厚厚的冰壳包裹着,除了吹过的冷风,就只剩下江水推着船身发出的吱呀声,单调、寂静,仿佛一座被冷冻的死城。
侍僧列队恭侯,迦刺拽着我飞出溢满尸油味的船舱。
憋坏了的我猛吸一口气,不料这里的空气居然冷得跟固化的二氧化碳一般,差点没把喉管冻住。
身后的船舱内,没了胳膊的厨子正跪在地上,用舌头清理地板上油腻腻的[大餐]以及自己的残骸。
我真的不愿意吃下那盘东西,按一般连续剧情节,狗腿的厨子只能上前强行钳住我的下巴,逼我就范。倒霉就倒霉在他扯起我的下巴的时候看到了我左边的脸。
没有脸皮,只剩一层灰色薄膜包裹着的左脸,没有了眼帘的保护,眼球突兀的挂在薄膜上,同样,鼻子和嘴唇的左边也没有了,露出白森森的骨骼。无奈的是,虽然肉身毁了不少,但是符咒还在,紫色的梵文蚯蚓一般密密麻麻的爬满了灰色薄膜,凹凸起伏的质感还有点儿浮雕的效果。
厨子好歹是迦刺的厨子,是见过市面的,因此只是手抖了一下,并没有打翻盛着美味佳肴的盘子。迦刺也很仁慈的没有像对待之前那队护卫一般,只是切了他的双臂,并要求他搞好善后工作、打扫完卫生,再去就医。
话说那口冷气吸得我差点窒息,条件反射的仰头、瞪眼。
此域,鬼哭天阴,魂魄结兮天沉沉,鬼神聚兮云冥冥。除了眼前渡口城镇,远处黑茫茫空无一物,在远端的地平线后突兀地耸立着一座阴森森的雪峰,暗夜遥瞻,恍若万千白骨堆砌而成。
这里是,[第十八层]-无间地狱。
远处的雪峰是无间地狱的都城,大地之母KALI MA沉睡之地,[Avi^ci]-阿鼻。
明天临晨,迦刺将把我献给地狱的统治者-[大地之母]KALI MA。
为防止我逃跑,守卫把我的四肢铐上金属链,并在接口处泼了混着冰渣的江水,然后用起重设备吊起来,慢慢沉入地表塌陷出来的天然洞**内。
这里的地表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天然洞**,像伪劣工程的蚂蚁窝,也不知深入地底有多深,每一个洞**上都用金属盖扣死,只留一根蜡烛大小的通气孔。通气孔中不断冒出各种颜色的光线或气体,伴随着从地底回旋而上嗡嗡的嘶吼声,很明显,这里些洞**里面不是关着战俘就是睡着牛逼的妖怪魔罗。
如果要按电梯的速度来计算地表与地底的距离,我想分配给我的这间牢房应该在50层楼高以内,脚尖终于触到了地面,寒冷自然不用说,还异常的潮湿。因为温度低,除了空气潮湿倒也没有什么霉味,呼吸还算顺畅。
不说手脚被泼了冷水,现在已冻出了冰挂,几天未进食,我饿都饿晕了。尽量将脑袋靠在吊起的胳膊上,无力的扫视了一下四周,闪烁出零星光点的光滑石壁,很好很无望。
就这么呆呆的挂了一个时辰,当我以为自己已经变成冰雕,准备好即将超然世外的时候,忽然四面的石壁泛起一道淡淡的波纹,像湖心中突然被人扔下了一颗石子,荡漾出一连串细小的涟漪。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吓了一跳,正凝神四望,忽地,腰间竟有一阵热气升了起来!
我将头从手臂上挪起来,朝下耷拉着,向身上看去。。。发光的不是石壁,而是我的腰后侧!!!
有一块东西正在衣服下面,散发热量,还发出光波,那光线从微弱逐渐增强,由淡淡的米色变成粉红。。。是什么?
“嗯。。。呜。。。该死。。。”
我试图将头伸得更低一点,以便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不料扯动了手臂,肩膀处像脱臼了一般剧痛起来。好在腰部那个逐渐升温的东西,给我的身体带来了源源不绝的温暖,平缓了一会呼吸,被拉扯的四肢的痛楚开始减轻了。
借着不断涌出四射的光波,我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样子。。。嘿,竟比《倩女幽魂》里路边驿站中一边流脓吐污、一边暴走的腐尸还要难看。
如果说我以前是非天,丑陋粗鄙,看久了倒也习惯了,现在这样算什么?破布一条,烂肉一块,半死不活不人不鬼。
放下过往的一切如何?从头开始又如何?回想起从前的一切,现在亦如何?到底哪一个是真正我?到底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让自己无憾?
我有亲人、恩师、朋友、仇敌,别人有的我都有过,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我做了不应该做的事,为此我失去了很多东西,同样也导致其他人失去了应该属于他们的东西,我试图努力挽回,不顾一切困苦,甘于寂寞、忍受伤痛,我做了很多事,可兜兜转转走到如今又好像一事无成。我以自己流有的血脉而自豪,我以自己的出身要求自己做一个像父亲那样以大爱为爱、以众生为生的人,我以为时间能证明我不再年少轻狂,能磨练自己不再对不切实际的感情抱有憧憬,我没能做到,扔了记忆从新开始,我还是没能做到。。。

“这个男孩继承了我的金身之血,而摩耶仅仅是个凡人。。。拥有强大业力的他,是福音还是孽障?”
“你的出生打破了预言,也许这是冥冥中的安排。时光的洪流无法倒退,我强撑着一口气,等到此时此刻。现在我只能相信,相信我所付出的。相信你。”
我看到父亲站在水面上缓缓抬起手臂,伸向头顶无垠的星空,轻轻的,呼出最后一口气。凝成玉雕般的身形,傲然直立,那一头雪白长发垂落在氤氲暖雾中,徐徐拂动。
我想起过去的岁月,每一个人,都与我擦身而过。
我曾多么希望能走到你们的队伍里,多么希望能走进你们的生活。。。
或许梦遗说的是对的,我长大了,想要的就多了。我不是未来佛,我无法让每一个人都幸福快乐,我甚至都无法像地藏那样云游四海、普度众生,一百六十万年。我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阻止不了流魄自斩金身,我抓不到迦刺如今反被囚禁,我放过了那只狐狸却被反咬一口。。。我付出的努力最终却伤害了别人,以不同方式不同程度伤害了其他人,同时也在承受着伤害。
什么是我的信念?还有什么足够让我支撑走下去的信念?
不禁自问:“我,是福音。。。还是孽障?”
“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长大**方是我,合眼蒙胧又是谁。”
一声低咛穿透黑暗,在这寒冷无望的空间中点燃了一抹照撤心魂的烛火。
凝神,我朝声音的源头望去。
石壁内莹莹发光的矿脉,映罩着一席宝蓝色的袈裟,袈裟的主人被骨钉钉在石墙中,浑身烂疮裹满青苔,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炯炯有神的黑眼,口中长念唵嘛呢叭咪吽。
是那晚滂沱大雨,古刹中与狐狸相伴而至的云游僧人,剑出。
“是。。。你。。。”
“是我。”
“你,记得我?”
“是,正如施主记得贫僧。”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爱。”
“因为爱?”
“一切众生,从无始际,由有种种恩爱贪欲,故有轮回,若诸世界一切种性,卵生、胎生、湿生、化生,皆因淫欲而正性命。当知轮回,爱为根本。由有诸欲,助发爱性,且故能令生死相续。欲因爱生,命因欲有,众生爱命,还依欲本。爱欲为因,爱命为果。”
“如果此刻的我,就像一只织网的蜘蛛,一刻不停的劳作只想结一张挂在树梢的网,似乎那样就能够离天空更近一步。触摸到天空就是所有族人毕生的梦想,不期而至的风雨总是将这张网打散打破,我疲于本命于树杈之间修补残破的网,岁月在流逝,生命在流逝,而我离天空越来越远。。。”
“蜘蛛不会飞翔,但它能够把网凌结在半空中。它是勤奋、敏感、沉默而坚韧的昆虫,它的网制得精巧而规矩,八卦形地张开,仿佛得到神助。这样的成绩,使人不由想起那些沉默寡言的人和一些深藏不露的智者。于是,我们记住了蜘蛛不会飞翔,但它照样把网结在空中。。。奇迹是执着者造就的。”
“难道我的宿命就是修补一张根本无法完工的网吗?这个能让我们触摸天空的网真的存在吗?那天空又是真实的吗?”
“旅途上沼泽遍布,荆棘丛生;也许我们追求的风景总是山重水复,不见柳暗花明;也许,我们前行的步履总是沉重、蹒跚;也许,我们需要在黑暗中摸索很长时间,才能找寻到光明;也许,我们虔诚的信念会被世俗的尘雾缠绕,而不能自由翱翔;也许,我们高贵的灵魂暂时在现实中找不到寄放的净土……这张无形的网源于我们的内心,若要它坚韧,若要它顽强,若要它广阔无垠,顶天立地。磨砺它,拯救它的都只能是我们自己。”
“看看此时的我。。。我还能怎么做呢。。。”
“施主,不妨闭上眼。生命的价值不依赖我们的所作所为,也不仰仗我们结交的人物,而是取决于我们本身。许多人走不出人生各个不同阶段或大或小的阴影,并非因为他们天生的个人条件比别人要差多远,而是因为他们没有决心和行动要将那条阴影做的纸龙咬破,也没有耐心慢慢地找准一个方向,一步步地向前,直到眼前出现新的洞天。。。若施主一定要寻个答案,贫僧仅有一言相赠。”
“是什么?”
“命运,一直藏匿在我们的思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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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它为何要夺走我的幸福,羞辱我的尊严,使我至此山穷水尽之地步?既然决意要夺去我的一切,当时为何又要给予我那些?”
“因为它要给予你更多。给你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只为让你知晓世间百态;使你穷困潦倒、身处绝境只为让你通明人生冷暖。只有夺走你所拥有的一切,你才能摆脱人世间之一切浮躁与诱惑,经受千锤百炼,心如明镜,透悟天地。”
“悟,它要我悟什么?什么是天,什么是地?这天地就摆在你我面前!”
“能刺痛你的是花上的刺,还是,你自己的心?被风霜摧毁的是那张网,还是,你的信念?高高在上无法触及的是天空,还是,你的感情?无始以来,时空变幻,造化玄机,孕育生命,成住坏灭自然,因果轮回流转。六道轮回,施主心中一直没有舍弃的是什么?”
“六道轮回。。。我心中一直没有舍弃的是什么?”
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种种取舍,皆是轮回。未出轮回,而辨圆觉;彼圆觉性,即同流转;若免轮回,无有是处。
即使忘记过去,我心中一直没有舍弃的是什么?
我在人世尘土飞扬的道路上丢失了我的心,可是命运把它捡在了手里;
我在寻求幸福时搜集了哀愁,而命运捎给我的哀愁却在我的生活里转化成了欢乐;
我的种种**都撕成碎片散掉了,而命运把它们收集起来,用火红的花朵串连在一起;
我从这个门到那个门,奔于四野,而命运将我的每一步都引导到同一扇大门。
我仰起头颅,目光穿透金属牢笼、阴郁云层,穿透十八层地狱、芸芸众生。。。
无边天际遥唱着一首歌,
伴我走过了多少岁月,
歌声在心头萦绕,
梦般地柔婉、迷惘又凄切,
我悄悄地唱着这首歌,
像讲述一个美丽的传说。
也许它不是一首歌,
是心底奔腾的一条河。
空山无人,水流花开,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在浩淼的时光长河中,我心中一直没有舍弃的、无法磨灭的,是你。
原来,那一瞬,已是永恒。
“没有舍弃,就一定能够获得么?”
“施主怎知自己没有获得?”
“此话怎讲?”
剑出缓缓抬起手臂,直指我腰间光芒的起源。
“世界对着爱人,扯下它那庞大的面具。它变小了,小得宛如一个永恒的吻,一颗圆润的种子。”
“你知道这是什么?”
“是的。粉红的神光,是此世界对你的庇护。”
“此世界。。。”
此世界,是大梵天神的一个梦。
“不,这不可能。。。”
“随心而动,随意而行,万法自然,天理即是吾欲。”
我静下心来,思考剑出说的每一句话。
粉红的神光、圆润的种子、此世界的庇护。。。是什么在我的腰部发光?它带给我温暖,给予我光明。鬼木的刀鞘我给了流魄,鬼木沉睡在我的躯体里,身上的衣裳是阜须死前帮我弄来的,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我带在身上的?
对了,上山前凤鸾给了我一颗蛋,持梨将它变成了一颗金珠,还有,还有在天牢,出狱的时候兰宝交给我一个锦囊,说是狱卒转交给我的。。。锦囊会发光发热吗?我想答案是否定的。金珠会发光吗?它发过光不是吗,粉红色的光芒!
凤鸾为什么要给我那颗蛋?如果,那颗金珠是此世界对我的庇护。。。也就是。。。大梵天神对我的庇护?大梵天神为什么要庇护我,而不是摩耶?大梵天神为什么不帮助弥勒临世?
不对。
大梵天神曾答应父亲,会帮助泥胎肉身生为凡人的摩耶成为菩萨,只有这样摩耶才能与天帝交合,诞下未来佛-弥勒。
同年,我在千迦林河边遇到了天帝,他让我在这铃铛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他说九九归一,有了这铃铛我才能和他在一起;他说,十年后他会戴着一串和这一模一样的铃铛来接我。
我获得了那串铃铛,象征[九九归一]的两串铃铛之一。。。而摩耶,则一直未能诞下未来佛-弥勒。因为摩耶只是天神,不是菩萨。
是的,天帝无法让摩耶成就菩萨金身,六道之中没有任何人可以使摩耶一夜之间成就菩萨金身。
只有一个人可以。。。梵天!
铃铛是梵天打造的,却是天帝交给我的。天帝错将我认作摩耶,铃铛错给了我,而我又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了上面。
六道之中,唯有一把刀能将铃铛上的字去掉,拥有斩佛灭莲之力的鬼木。
如此说来,即鬼木的力量能与金铃相抗衡。
鬼木打造者是伽湿罗婆那,伽湿罗婆那住在阴尸林海,阴尸林海像一汪会移动的湖泊,在六道中时隐时现。。。
不,它不是时隐时现,通往阴尸林海的大门有规律可寻,至少我和银度在阿修罗道的王城-珠玉之树的顶端,所看到的那一尊青石塑像,死神阎魔转动六道之轮。
当时,阎魔鬼王口中徐徐转动的轮盘,位于最上方的是地狱道,这指明阴尸林海的入口在地狱道,之后的事情也证明轮盘所指即是入口所在。
可是,拿到鬼木后,时隔近两千年,凤鸾带着我直直冲入魂歌城前第三条深渊的浓雾之中,之后,我再一次见到了伽湿罗婆那。。。为什么,我能在同一个地点进入阴尸林海?。。。是因为我拿着鬼木?。。。还是。。。因为凤鸾!
凤鸾是父亲的坐骑,它只让父亲一个人骑乘。即便是我假扮父亲,它也能凭直觉认出,因而从不让我碰触。它唯一让我碰触的那次,就是带我飞入阴尸林海。
神鸟-凤鸾与鬼木的打造者-伽湿罗婆,有着何种关系?
凤鸾可以打破进入阴尸林海的规律,且不说是何种关系,肯定的是他们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鬼木的业力能与大梵天神的金铃抗衡,伽湿罗婆那打造鬼木,因此,伽湿罗婆那拥有能与大梵天神相抗衡的业力。
他的妖刀嗜血,他喜好签订杀戮的契约,他所住的居所在六道之中来去自如。。。大梵天神的儿子都没有的业力,他却轻而易举的拥有并**于股掌。。。这样的一个人存在于此世界,与其说是妖魔,不如说是神。
随心而动,随意而行,万法自然,天理即是吾欲。。。天理即是吾欲。。。天理即是吾欲。。。
未曾生我谁是我?
生我之时我是谁?
长大**方是我,
合眼蒙胧又是谁。。。
“你就是你,不是别人。”
是的,我就是我。
而你,始终是你。
我开始明白,并确信,天理即是吾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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