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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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回过神来,只见雪烟垂下头,「如果公子嫌弃烟花之地,等到公子身体稍微恢复后,小女子马上送公子到别处去休养。」
他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雪烟姑娘请不要误会,我没有嫌弃姑娘,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是身不由己之人,何有嫌弃之说?」原本想解释,联想到自己的遭遇,他不禁黯然叹息。
士农工商,进仕之前的读书人却不属于任何一个等级,每个人都想「学而优则仕」,可是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能鲤鱼跃龙门?大多数人都只能在乡间碌碌无为终老一生罢了。就算是幸运地受到赏识,一日入朝为官,也难免唯唯诺诺随权贵摆布的命运。风尘女子一双玉臂万人枕,那些所谓尊贵的官人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心灵比妓女的身体更加肮脏。
「恕小女子鲁莽无礼,小女子不知公子发生何事,但事已如此,还是请不要多想,万事以健康平安为重。」雪烟机敏地察觉到了他的神伤,好言劝道。
钟润刚要开口,没想到话还没出门,却被小灵的尖叫打断了。
「钟润!我想起来了,怪不得那么耳熟。小姐,他是钟润啊,就是那个词写得很好,你很欣赏的钟润啊!」小灵惊叫道。
雪烟一惊,迟疑问道:「公子,您就是那个钟润?」
钟润茫然,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名声竟然传到青楼来了,他的词虽然写了不少,但是很少外视于他人,青楼女子如何得知?大约是同名同姓吧。
见他一脸不解,雪烟不多言,起身轻启朱唇。「细柳折腰,重风扑蝶,俪人点影斜阳,金蝶飞去乱花中。月娘戏舞,举樽对酌,欲消心头愁,怎么思绪更绕。纤指弄弦,亭台琴瑟,清泉洗涤灵台,却是缠藤难了。」
他怔住了,词是他写的,这是他初来东京时写的,当时他人生地不热,住在偏僻的寺庙里,每当夜深,格外思念「她」,忆起从前美好韶光,于是写下了这阕词。
「钟公子?这可是您写的?」雪烟侧头问道,堕马髻上的步摇轻轻晃荡。
她的侧脸有点似「她」,他挥去瞬间产生的恍惚,说道:「这的确是我所作,只是不明为何姑娘会知道?」
雪烟微微笑,「词写得好,总是会知道的。」
钟润叹息,「既然姑娘知道我的身分,也自然得知我现在的处境吧?」那些对他看不顺眼的书生恐旧早已大肆宣传嘲弄他的落魄了。
雪烟默然,她的沉默说明了一切。过了一会儿,她问道:「公子以后做何打算?倘若回乡,如果不嫌弃,小女子可以借公子一笔盘缠。」她小心翼翼地用了「借」字。
「雪烟姑娘不用顾忌,我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了,再顾及面子倒是迂了。」他不以为意地笑道:「家乡我肯定是不能回了。」家中已经没有亲人,而他想见的人又无脸相见,回去何用?

「那公子在京城可有亲朋好友?」她进一步探问道。
他闷哼一声,那些平时往来热络大难时却百般刁难的所谓朋友,他算是看透了,且当买个教训吧,认清了这些所谓谦谦之士的真面目,总比一辈子被人哄骗还自以为是的好。
「天热绝人之路,我有手有脚,难道在这京城里还活不了?顶多玄当个苦力。」他看得开,颇有些苦中作乐的意味。
「不可不可!」雪烟摇头,要一个拿惯笔的书生去做那些苦活是死路一条。她沉吟片刻,「小女子有个主意,下知道钟公子愿不愿意。」
「姑娘若有更好的法子,那是再好不过了。」钟润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出生于耕读之家,家境并不是很富裕,从小便了解生活的难处。
「公子的词写得好,如果不嫌弃,留在含香院可好?您给我们姐妹们写词,我们则为您提供膳食和花销。不知我们这些姐妹有没有荣幸得到公子您的怜惜?」雪烟忐忑不安地说道。
他愣了下,心里头仅剩的一丝犹豫马上被空空如也的钱袋驱散了,「承蒙不弃,以后就麻烦雪烟姑娘了。」一文钱逼倒英雄汉,况且他自认还没有那个能耐去当英雄。
雪烟盈盈一笑,屈膝道了个万福,「那云烟代各位姐妹谢过公子了。」
二月初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过后,冬天总算是不情不愿地离开了,春天披着绿纱衣踏着轻盈的脚步到来,大地回春,雪融冰化,岸边的柳枝抽出了新芽,剪刀尾的燕子从南方飞回来了,「叽叽喳喳」清脆的叫声揭开了春天的序幕。人们纷纷走出蜷居了一个冬天的房屋,走到大自然中来感受春天的气息。
大街上热闹起来,酒楼的招幌随风飘扬,店伙计站在门口大声热情地招呼四方来客;药店后铺捣药声不绝于耳;剪刀店里的伙计向客人展示剪刀的锋利;穿过城内的汴河水面上船来船往,八面货船蜂拥而至,把狭窄的河面挤得水泄不通。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人声鼎佛,抬着青藤小轿的轿夫们吆喝着行人让路,担着货架走街串巷的小贩满脸笑容地向行人推销货物;街头的空地上则响起了锣鼓声,游走江湖的艺人们敲打一番后,新奇的人们马上围了里外三层。
东京城的热闹繁华是当时世界上少有城市可比拟的,瓦肆酒食业尤为发达。说起京城最有名的地方,问百个人有九十九个人说是一楼一院,剩下的那一个人不是傻子就是才进城闹不清东南西北的乡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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