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拜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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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待了一会儿之后,走向后院表妹的绣楼。
漱姑娘是个爱静的女孩子,所以她的绣楼立在院中的偏远角。在澍姑娘十二岁时,王一鸣为心爱的女儿起了这个绣楼,门口还有亲题的两字楼名“亭亭”,以示王家已有女儿长成。十三岁时,漱姑娘便住了进去,算是待字闺中了。想来这是王一鸣的如意算盘,只等少年儿郎们在楼前嬉戏,漱姑娘便可安坐楼头窗口,从容挑选,然后抛却绣球,砸出个如意的郎君来。
楼前一大片空地,左边近楼是百竿修竹,重阳节采了竹叶扎了挂在墙上避邪,长生倒是在楼中见过;右边则是一架葡萄棚,却是漱姑娘搬进楼的那一年手植的。夏天,那是个纳凉的好去处。当葡萄的花朵落在身上,当清凉洒满全身,直让纳凉的人怀念起童年,星星,以及七仙女的传说。长生以前曾问过表妹,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吃葡萄呢?漱姑娘只是满脸通红,转过头去也不回答。后来长生才从王家子弟口中得知,她父亲曾打趣她说,等到葡萄熟了,我家漱儿也该出嫁了。
小云还是老样子,一付不待见长生的模样,见了长生就说:“怎么这许多天才来?小姐都病了!”
“真的吗?”长生趋到床前,只见表妹躺在床上,有些憔悴。长生伸手摸了摸表妹的额头。
“你莫听她说,我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感到有些恹恹罢了。”王漱见表哥来了,这就要起身。
长生扶着她坐了起来,自己也在床边坐了。表妹对着他展眉一笑:“表哥……”
长生心疼地抓着她的手,直往她脸上细看。漱姑娘眼睛周围黑了一圈,脸也尖了些,想是夜里没有睡好。
“表哥不要看,我都还没有梳洗呢。”漱姑娘抽回手掩了脸,有些害羞。一会儿又吩咐小云,“给我打盆水来,我要梳妆起来了。”
在小云打水的当儿,漱姑娘问道:“表哥,蓉姑娘可是出嫁了?”
长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表哥别难过了,还有我呢,我会永远陪着表哥的……”漱姑娘轻轻一按长生的手背,温柔地说道。
“傻妹妹,你以后不要嫁人了?”长生心中感动,翻掌握住表妹的手,忍着心中的酸楚,强自笑着说道。
“我谁也不嫁,以后就在家里孝敬父亲。”表妹幽幽地说道。
屋中一片寂静,只听到小云在楼下忙碌的声音。长生犹豫着,长痛不如短痛,不得不开口:“表妹,我定亲一事,你知道了……”
漱姑娘点了点头,低着头没有说话。
“那却不是我的意思,父母作的主,也没有问过我……”长生艰难地辩解着。
“我知道的……”漱姑娘抬起头来,勉强笑了笑,“表哥,不用担心,我很好呀……”
表妹没有一句重话,总是先照顾到长生的感受,从不考虑她自己。长生却感到嗓子眼象堵着一块东西似的不好受,一冲动,便脱口而出:“表妹若不介意名份,我再去求求小舅,求他答应让你嫁我……”
漱姑娘眼睛一亮,接着又摇摇头:“名份我倒不在意,只怕父亲不会同意……”
漱姑娘还未说完,捧了面盆过来的小云就先骂开了:“你以为你是谁呀?竟想让我家小姐做小?就算老爷答应了,我还不答应呢!”说着嘭的一声,将面盆重重地放在桌上,溅出不少水花。“小姐,这世上难道只你表哥一个男人,你就做小都非要嫁他不可?”
长生张了张嘴,颓然而废,他也知道此事不大可能,说了之后,只能白白地让表妹空欢喜一场。
“小云你瞎说什么呀!”漱姑娘让丫头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见表哥脸色难看,便又劝解道:“表哥不用为我担心,我这不是很好么?也不用因为我而为难……”
“你若是真的在意我家小姐,早怎么不来呢?非要等别人出嫁了,你也定了亲,才来假惺惺地安慰人。都说读书人知书达理,我看读书人最不是东西……”
“小云,表哥也有难处……”
“什么难处?我只知道,他说的话,没一次靠得住的……”
长生心中难过,自己让表妹失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最后的一次,难道还是要让表妹失望么?
漱姑娘无耐地看了看长生:“表哥别生气,小云就是这脾气,我以后好好管教她……”
“表妹……”长生鼻腔发酸,象表妹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孩子,打着灯笼也难找呀,自己怎么就没好好对待过她呢?
“起来,起来,到门口站会儿去,小姐要梳妆了……”
长生被个小丫环赶出了门。
长生思量再三,想起表妹的那样子,还是决定到小舅那儿试试运气。

王一鸣低头喝着茶,半晌未说话。长生望着他,有些忐忑不安。
“你说让我把漱儿嫁给你?”王一鸣终于开口了,“可你已经是定了亲的人了……”
既然没有一口回绝,长生松了口气,便蹭鼻子上脸,当下厚着脸皮说道:“俗话说‘女大不总留’,表妹总是要嫁人,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我,小舅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我岂不是还要多谢你?”王一鸣好气又好笑。
“表妹嫁给别人,却是不知底细。若嫁于我,小舅,您是看着我长大的,知根知底,又是亲戚,不是胜于嫁给他人?”
“脸皮倒真是厚。”王一鸣摇着头,“你莫不是以为,因着阿漱对你有些意思,我便无论怎样,总会将这一千金双手奉上送与你?”王一鸣的话有些生硬。
长生不好意思接口,看表情却分明如此。
王一鸣叹了口气:“我看你真是糊涂了!我们王家的闺女,却给人家做小,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我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你却要我作践她让她做小?”
“大小名份又算什么,实际的待遇才最重要,不是么?在一个院子里,谁大谁小,还不都由我说了算?”长生现代人的脑筋对名份并不以为然。
“名份真的不重要么?你也是读过书又见过场面的人,你倒说说,当今圣上想让小儿子继承大统,可成功了么?”
“小舅也太看得起我了,竟拿皇上的家事作比方。”长生低声回嘴。
“我只是用来说明,名份还是很重要的。”王一鸣顾及自家的脸面,口里却说道,“我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总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可你倒说说,你算得上是个好归宿吗?”
长生嘴巴微动,心中却在细数自己的优点:潇洒颀长,风度翩翩,诗乐风流,当世无双,才华横溢,学富五车,生而知之,学究天人,智慧如海,深不可测,王八之气,一以贯之……想到穿越之人那与生俱来的王八之气,长生不由得嘴角露出微笑。
“收起你那付嘻皮笑脸!”王一鸣斜睨着他,口中冷笑道,“你倒也真够有胆的,也不知你凭了什么竟敢开口,提出如此过分要求?”
长生这回不敢开口了。
冷场了好一会儿,王一鸣又继续道,这次语气总算放缓了些:“阿寿啊,我对你是很看重的,总认为你有些才华,假以时日,必能成器。可你看看你都干的什么事?阿漱的心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你自己,一直拖到十七岁,都没有定亲,却怎么不过来开这个口呢?偏偏是在定了亲之后,倒来恳求于我,是不是欺我比较好说话?”
长生嚅嚅着:“我是怕母亲不赞成……”
“哦,那么你现在倒不怕你母亲不赞成了?”王一鸣反问道,口气不豫,“你是个男人,难道自己没个主张?”
王一鸣取过茶杯润了润嘴唇,继续道:“你小时候机灵得很,给我们说三国演义来着,讲得活灵活现头头是道。说起大将军何进与他妹妹何皇后商量要灭太监,何皇后不肯,结果何进让一帮太监砍死,你怎么评论来着……哦,好像是什么‘身国大事,谋于妇人,不死没了天理’,是不是你说的?怎的落到你自己身上,自己的终身大事,你行事做派倒看起妇人的脸色来?你十岁前就懂的道理,怎么到了十七岁,却扔到爪哇国去了呢?那些道理难道都白学了?”
长生无话可说,何大奶奶的无形压力,在长生心中投下畏俱的阴影。长生潜意识中总感到,得罪父亲无妨,真的让这名义上的母亲不喜,却是不敢。
长生想到表妹憔悴的面容,心中不忍,鼓起勇气说道:“小舅,长生求你了,还请你成全……我给你跪下了……”
“干什么?干什么?难道是我阻你的好事?”王一鸣心中也有些气恼,“还给我跪下了!”
“小舅,你不看着我的份上,还请看在表妹的份上,请你成全我吧!”长生哀求道。长生嘻皮笑脸不成,便改作了苦计。
“你退了亲,我立刻答应你。做小却是不成。”
“小舅,我求你了,行行好吧……”
王一鸣给他气笑了:“什么行行好,又不是要饭。我看你是求错了人,该求的人是你父亲。”
“小舅,退亲只怕不容易……”
“那也是该你头疼之事吧?谁让你不早来呢?男人自当有决断有担当。凡事合该自己争取。总不见得你毫不出力,倒要我来玉成,天底下哪来这般的便宜事?”
长生欲再作恳求,王一鸣却已起身拂袖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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