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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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计压根儿就没走远,他坐在廊下,看着过了一会儿,盛宁捧着堆衣裳出来了,笑逐颜开迎上去。「盛宁。」
盛宁眼皮都不抬。「走开。」
「别这样啊,我还要请你看帐目呢。喏,玻璃窑,红砖窑,水泥窑,泠瓷窑,今天一瞅我这几孔窑就已经赚的盆满钵满,钱都无处装了呢。」
盛宁打个呵欠。
「好,我的分成你不要忘了给就好。」
「哎,你那什么书院,还要不要办啊?」
盛宁点点头。
「当然要,我不是已经说过了,盛心自然会替我打点。」
「那你呢?」
「我怎么了?」
「你就什么也不干?」
「胡说!」盛宁跳起来,「你看这一堆衣服,你去洗洗看?」
盛计马上闭严了嘴,拿着他的账本,转身就走。
盛宁一边摇头大叹人心不古,一边抱着大堆衣裳走了。
盛辉已经十四岁,脸庞早有了少年的轮廓。他从来不笑,也很少说话,眼神与剑一样冰冷。
至于盛计……盛世尘想着他就有摇头叹息的冲动。
盛计的两眼恨不得都变成圆形方孔的钱眼,自己独自一人坐在房里打算盘数金锭也数得心花怒放,从他房门口路过时常听到嘎嘎的怪笑,吓人一跳。
香气隐隐传来,盛宁的脚步声在回廊里响起,人没走近,浓郁的香气已经扑鼻。
「先生,来尝尝菜。」
一张圆圆的脸儿探进来,皮肤雪白细腻,像是顶好的牛乳。事实上,他的身上也总有点褪不去的奶香。
上次盛安笑话他,多大了还不断奶,他只是笑,但是还是照喝不误。盛计偷偷问他到底干么一天一斤奶的喝,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说:「可以长个儿。」
盛计对他有种盲目的信心,于是也开始猛灌。
但是奇怪的是,盛计身上只有铜钱味道,没有这股奶香。
「这是什么?」
一盘子碧绿橙黄,碧绿的是极绿的丝,橙黄的是金黄的粒。
「这是金珠绿芙。」
旁边放着细细的银筷,盛世尘挟起一挟那绿色的菜来尝。一股极淡的清脆,微酸,十分爽口,而那金黄的肉球却浓香四溢,令人几乎想把舌头都吞下肚去。
「再尝尝这个。」
盛世尘微笑:「这都是什么做的?」
盛宁眼睛笑的弯弯如月牙儿,「绿的是苔菜,黄是的金钱蛙腿肉,我用热油逼了一下,所以缩成这样的肉团儿。原来我想用虾仁儿肉,只是不如这个香,颜色也没这个油亮。」
盛世尘点头。「好,留下吧。」
盛宁干脆的应了一声:「哎。我再盛了给盛辉送点儿去。」
可是他去了不到半炷香的工夫就回来了,悻悻的说:「活该没口福,我叫得山响他都不开门。」
盛世尘一笑:「他练的是静心忍性的功夫,你也不要总是去扰他。」
盛宁答应了一声,笑咪咪的坐在一边看盛世尘进食。
他的样子真好看,要搁在自己生活过的那个时代,十足一个偶像加实力派巨星,外貌、风度、举止和学识都无可挑剔,足可以迷倒八岁到八十岁的男男女女。
「盛计不在家?」
「他去蔡州了,说是那里有什么茶商会。」
「盛心呢?」
「到城东去了。先生,要不然给盛心在城东设个医馆吧,他天天早出晚归,差不多整个儿要扑在那里了。」
盛世尘笑而不语。
盛宁收起盘子,斟上清茶。盛世尘漱了一口,把手上的信柬轻轻放在几上,「盛宁,后日会有客人来,好好招待。」
盛宁极其意外。「什么人?」
盛世尘淡淡的说:「我未过门的妻子。」
盛宁愣了一下,一下子跳起来。
「先生,你要成亲?怎么不早点说,现在根本来不及采买准备!未来的师母是哪里人?长得漂亮不?家里做什么的?她会不会下厨?手艺好不好?我要不要马上找牙子去买几个婢女回来服侍?哎哎哎,太伤神了,什么准备都没有啊啊啊……」
盛世尘看着他稍圆的身体跳来跳去,忽然觉得自己是看到一只**虾。
前天盛宁刚做过的一道菜,虾肉晶莹雪白,极其美味可爱。
「她不是来过门的,当一般的客人待她就行。」
盛宁静下来,有点转不过弯,半天才噢了一声。既然不用特别招待,那就不用忙。
盛世尘继续看他的书,盛计他们每天都会把书坊里最新的书买来,三教九流雅俗兼收,盛世尘似乎无书不看。
盛宁坐在一边,拿着盛计特别送他的小银刀削梨子。
盛世尘有时会吃一片,大多数时候不吃,银光冽艳在盛宁雪白粉嫩的指头上流动,梨子的皮像是有生命一样自动卷曲脱开,雪白梨肉无声的变为透明的薄片,细细的排放在白瓷碟子里,不像食物,更像艺术品。
可是现在他的手指远没有平时那样稳,虽然熟练依旧,优美依旧,却有着自己也意外而且懵懂的不稳。
一边削梨子,盛宁还是忍不住好奇。
「先生,你……未过门的妻子,是哪家的闺秀啊?」
盛世尘头也没抬,淡淡的说:「她姓杜。」
典型的盛世尘型的回答。
盛宁不死心,抱着装着梨片的碟子追问:「她长的一定很漂亮吧……先生都这么、这么……咳,想必杜小姐一定是天人之姿,沉鱼落雁。」
盛世尘微笑着,滴水不漏。「再过两日你就可以亲眼证实了。好了,去泡茶来,就要你昨天说的一帘幽梦。」
盛宁吐着舌头出来,有些向往,有些烦闷。
先生要成亲?他们要多个师母了吗?
师母,怪怪的称呼。
这座安静的、和谐的庄园,进驻一个女主人?会发生什么样变化呢?
首先,先生的房间不可能像现在一样想进就进。那里面会有一个女子,恐怕是再也进不得了。
还有,先生不会再像现在一样永远沉静微笑着对待他们了,他会有一个妻子,他要对妻子关切、温柔,他们会相爱,共同生活,生儿育女……盛宁用力摇摇头。
他都在想些什么啊!
可是说着不想,脑袋还是不由自主的去想。
那位杜小姐漂亮吧?这简直是一定的,如果是个丑八怪,怎么可能敢站到盛世尘身边呢!
想必一定会婢仆成群,脂香粉艳吧?
这个庄子,似乎不会再像过去一样了……
盛宁在庭园里发呆,惆怅。
他想,变化虽然总要人花力气去适应,但并不是所有的变化都是不好的。
可是,为什么心中总有点自己也捕捉不到的想法,闪闪跳跳,又不安,又酸涩?
这是怎么了?
晚饭之后盛宁叮嘱下人打扫屋宇,收拾庭院,预备接客。
接客。听听,自己都别扭,可又不知道这别扭打哪儿来的。
觉得菜怎么拾掇也不香,灯怎么挑都不亮。
反正看着这落后时代的一切都不顺眼,今天晚上盛宁就和自己拗上了。连送来的新做的衣裳也不满意,这一件说肥了,说人家盛辉的多崭新,说人家盛心的多文秀。
小厮瞅着他,没敢说出来————三爷您自个儿的腰身儿自个儿不知道么?要是二爷的衣裳穿到您身上,还不跟绳捆索绑似的,那能穿么?
那一件又说短了。
小厮只是陪笑脸儿,不知道一贯脾气最好的三爷今天是撞着什么邪了,火这么旺。
盛宁乱发了一通火儿,看到小厮还抱着一包衣裳。
「这还谁的没送?」
「是庄主的。」
盛宁接过来看,小厮自然不敢不递给他。
包里的衣裳淡雅韵致,领口与袖口的花纹精细美丽,想着盛世尘穿着新衣去见杜小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那衣裳上的绣纹怎么看怎么难看起来,看得盛宁两眼直迸火星。
「这么俗气的款式,先生肯定不喜欢,明天后天还有贵客来,哪能就穿这种肤肤浅浅、不入流的衣裳见客?拿回去让人重做。三天也好五天也罢,总之不许赶工夫,一定要细细的重做。」
小厮只好答应。
盛宁说了一通话,也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挥了挥手说:「你走吧。」
这时代的人,多数都会在二十岁之前成亲,盛世尘应该也不例外。虽然他离开了家族,不与亲人朋友往来,但还是会成亲的。
不是杜小姐,也可能是张小姐,王小姐,李小姐。
想着盛世尘的素袍清雅,玉颜精致,盛宁这次清楚的发现,自己心里在泛酸。
真他XX的莫名其妙了。
难道自己也有雏鸟情结?把盛世尘当爹当妈当再世亲人了?
他要成亲又不是要咽气,这种莫名其妙的舍不得,是从哪个旮旯里钻出来的捏?
盛宁叹气,叹气,再叹气。叹的气比他手下不停剥下的栗子壳还要多。
不知道这位贵客是什么口味呢?刚才一慌没来得及问盛世尘,不清楚这位杜小姐爱吃甜还是爱吃咸,爱吃辣还是爱吃酸,家住何方……
盛宁坐在灯底下想了一晚上的菜谱,把以前知道的巴蜀菜、滇黔菜、徽菜、闽台菜、齐鲁菜、淮苏扬菜从头到尾想了一个遍。想的头昏脑胀,第二天早上起来顶着核桃似的两个大肿眼泡儿,倒把早归的盛安吓了一跳。
这个早归不是早早归来,乃是出门一夜,早上归来的意思。
「早。」
「早。」盛安一把拉住他,「奇了,你晚上又没去做贼,怎么眼睛熬这么红?」
盛宁满肚子丧气,冷冷说:「你今早不用吃了。」
盛安委屈之极,又不解其意:「老三,老三,哎,说清楚嘛……我得罪你啦?我道歉还不行?今天早上吃啥子?
「看哥哥我昨儿晚上的收益,不错吧?这上等的和阗玉观音……你瞧这成色,瞧这雕工,送你啦,怎么样?该满意了吧……」
盛宁用勺子搅着锅里的粥,闷闷的丢了一句:「哎,先生要娶亲了,你知道吗?」
盛安啊一声跳了起来。「真的?几时?我怎么没听说!」
「明日就到,是姓杜的小姐……」
盛安一阵风似的裹出门去,盛宁拎着锅勺站在原地,还是闷的很。
盛宁一天没有到盛世尘跟前去。倒不是生他气。男婚女嫁,很正常的事情。
盛宁只是怕自己会失态,说什么不该说的,做什么不该做的。说到底,他们虽然同姓盛,可他不是人家兄弟也不是人家儿子,只是半路捡来的孤魂野鬼儿徒弟。
盛安和盛辉还好,他呢?他连徒弟也算不上。
盛世尘是个出世的人,而盛宁做的是烟熏火燎的灶活儿。盛宁喜欢厨艺,很小的时候就会跟着父亲的围裙边儿打转转,大一点就会拿菜刀,父亲切菜他在一边雕萝卜花儿,他从来都确定自己将来会走的路————

当个快乐的厨师,做自己喜欢、旁人又爱吃的菜。
可是……一个厨子,和一个接近完美的文武全才的圣人,相差有多远?
盛宁放下菜刀,开始认真思考,从现在开始读书习武,成材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过,盛宁忽视了盛安传播小道消息的速度,天还没有黑的时候,全庄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庄主明日要成亲。
他做好了宵夜小点,让人端去给盛世尘。虽然盛世尘总吃的不多,但也不会一筷不动。
盛宁抱着脑袋坐在厨房门口,望着月亮发呆。盛世尘其实对他们极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而自己能为他做的,似乎也就是一日三餐,洗洗刷刷。
那样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不会事事亲力亲为的。
自己的存在,还是有意义的吧?
一个长的圆滚滚的,胸无大志的,贴身打杂兼专用厨师。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对吧?
杜小姐到的那一天,整个庄子空空的,所有人都挤到前头去瞻仰杜小姐的风采,可是所有人都大失所望,从早上望到中午,再从中午望到午后,肚子打着鼓要吃东西了,杜小姐还没到。所有人打道回转,预备吃了午饭再出来恭候未来的庄主夫人芳驾。
盛宁有点垂头丧气,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人家问他:「三爷,中午吃什么?」
你问我,我问who啊?
「三爷,前儿吃的那道小炒肉不错,你看……」
盛宁奸笑着操起菜刀,「行,让我割点儿下来,就给你炒。我不要多,半斤就成……」
那人啊啊叫着跑:「三爷三爷,您可别啊,我这身肉儿养起来多不容易的∣∣」
肉有什么好不容易的。盛宁低头看看,倒觉得自己一身肉来的太容易,没吃什么就圆了起来。或许是这个身体是易胖体质吧,即是俗话说,喝水都肥的那种。
再想到盛世尘的冰肌玉骨……
他备受打击的切起菜来,越切越用劲,菜刀剁的砧板当当响,大是解气,可惜剁完之后,一身肉还在。
人家在这年纪都在长个儿,为什么他就在长肉呢?
也试过想减肥,节食、运动、喝药,屁用没有。
肥肉就像养熟了的狗,怎么撵都不走。
中午给盛世尘做的是雪藕。
藕是特别从远处捎来的,洁白如脂,爽脆如梨,还有一道拌肚丝儿,滑嫩香腴,半点腥味儿都没有;米饭松软如绵,白细如雪,香气腾腾的盛在碗中,盛宁托着托盘去送饭给盛世尘。
庄里没有一起用饭的习惯,都是各吃各的。
盛世尘就在他的院子里用饭,盛宁亲手做了亲自送去,收回碗来才交给旁人去洗刷。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隐隐的说笑声,脆而清,不是盛世尘的声音。
再走一步,很清楚的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你这里真是清静。早知道离家出走有这等好处,我也早跑了。」她声音一顿:「总算有人来啦,是不是送饭来的?」
窗户吱呀一声开了,有人站在窗边,朝盛宁微微而笑。那是个穿红衣的女郎,雪肤花貌,秋水为神,红唇弯弯如菱,两眼亮如星辰。
盛宁怔了一下,目光和她相对。
杜清若眨了一下眼,对这个圆脸的少年露出甜美的笑容。
盛宁走进去,将托盘放下。
盛世尘微笑着说:「这是杜姑娘。」
盛宁心里说不上来的什么感觉,总之不是舒服,但他脸上是淡淡的,喊了一声:「杜姑娘。」接着说:「不知道杜姑娘几时来的,我们竟然没有迎着客人,太失礼了。饭菜也只备了一份,杜姑娘是不是到西花厅上用饭?」
杜清若伸头看看盘子,明眸流转。「不用不用,我吃这个就行了。」
盛宁一笑:「那不成,这是先生家常吃的粗茶淡饭,待客不恭。杜姑娘有什么爱吃的想吃的,只管说,我很快就做的好。」
杜清若眼睛一亮。「你会做?」
盛宁含笑点头。
杜清若回过头去笑:「世尘哥,真有你的,躲起来调教小徒弟享清福,开门七件事样样不用你费心着意,给你伺候的这么舒服。」
她拿起筷子,挟了一片藕吃了,连连点头叫好:「真是的,连皇宫里的厨子也整治不出这么好的藕来,你也太有福了。」
盛宁说:「那倒不是御厨没本事,只是这个藕好,他们可不敢做给皇帝吃。」
杜清若奇道:「那是为什么?」
盛宁想起《鹿鼎记》里韦小宝接御膳房时听来的一席经典之言,说道:「尚膳房历来相传的规矩就是这样了,太后和皇上的菜肴,一切时鲜果菜,都是不能供奉的。
「一年之中只有一两月才有的果菜,倘若皇上吃得可口,夏天要冬笋,冬天要新鲜蚕豆,御厨怎么办?难不成去给灶神爷烧香,求他老人家大慈大悲让夏天里长出冬笋来?就怕灶神老爷没那个闲心理会他。」
杜清若先是一愣,接着轰的笑出来:「说的很是很是,果然是这个道理。这么说来皇帝做的也不怎么样啊,好东西都吃不着的。」
盛宁说:「杜姑娘请慢坐,这些饭菜不够两个人吃,我再去端些来。先生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杜清若抢着说:「我听说你们这城里名吃不少,给我做几个好菜鲜鲜嘴巴。」
盛宁心里微微一动,这个杜姑娘倒像是江湖人物,一点没有女孩子的扭捏撒娇,笑着问:「好,杜姑娘想吃什么?」
杜清若想了想,拍了下手说:「别的倒没有什么,就是我来的路上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名厨,烧的一手好菜,尤其是一味什么珍珠汤饼,不知道你会不会做?」
盛宁只是笑,不说话。
盛世尘淡淡的插了一句口:「这菜还是盛宁头一个做了,外边学着也做的,不过都没有他做的地道。」
盛宁说:「这个中午是来不及,晚上我做了请杜姑娘品尝。先生,杜姑娘,我去去就来。」
结果等盛宁到了厨房的时候,立刻哭笑不得。
庄里的人估摸着他已经给庄主老大送过饭了,那即是剩下的饭菜都可以归他们。
现在厨房里真是菜光饭光汤光,正宗的三光。而杜清若和盛世尘,可还没吃哪!
这些人!一个一个耍滑偷嘴,越来越大胆了,哪天得狠狠教训一顿才行。
生米生菜倒有,可是一时做不出来。盛宁想了一想,翻出来早上还有小半锅没喝完的粥。没办法,也只好请杜姑娘和先生喝粥了。
最后端去的,果然是粥,两个碗里的粥并不相同,杜清若的那碗是甜粥,盛世尘那碗是菜粥,还有用攒盒装的三样点心。幸好菜和白饭还有,杜清若已经把两样菜吃了不少,等着粥上来了,接过去便猛喝了一口。
盛世尘看了一眼粥碗,微笑着说:「又被扫光了?」
盛宁苦笑着点头。「真是怠慢杜姑娘了。」
杜清若抬起头来,嘴边沾了几粒点心渣。「没事儿,我跟你先生可不是外人,你不用跟我客气。」
不是外人。这四个字真是可圈可点。
盛宁脑子里一时全是这四个字塞满了,盛世尘喊了他两声才回神。
「你也还没吃吧?」
「我等回去随便吃点儿就行了。」
盛世尘一笑,指指一边的壁架。「上头那个梨木的盒子里,你拿一粒药吃。」
杜清若用力吸一口气,「呵,你好大方,这样的药丸拿来给小徒弟充饥用啊。」
盛宁低头看看,这药丸倒是没有吃过,和以前吃的很不一样,味道也有点呛。盛世尘常常配炼一些药丸,有时还是他在一旁当助手,切料、看火。
不过他对中医药学了解不多。这些药丸很宝贝吗?是不是像《射鵰》里头黄药师配的九花玉露丸那么大补啊?那杜清若怎么又知道的一清二楚呢?
「这个药我也就吃过一次,你先生疼你呢,你快吃了吧。」杜清若笑笑,低头继续喝粥。
盛世尘的目光极是温和,盛宁还是把药丸吞了下去。
杜清若终于吃饱,放下碗筷,喝了一口茶,「哎哎,**。赶明儿我也去收个像这样乖巧伶俐的徒弟去,又会做菜,又会陪笑说话,什么事儿也不用我操心,多好。」
盛世尘淡淡的说:「妳这次又在外头游荡了很久吧?」
杜清若一脸苦楚,「谁说不是?我家里也的确待不住人,我又一天天大了,可惜我没你那么硬气,敢折剑出走。在外面吃也不好吃,住也不好住,世尘哥,你收留我几日吧,我再最后舒服几天……唉,真不想回去。」
盛世尘眼波似秋水,只是笑了笑。
盛宁服侍他吃完饭,捧上茶,要出去时听到盛世尘说:「妳钱花光了是不是?」
杜清若嗯了一声。
盛宁不好再留,便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看起来……不像是未婚夫妻,倒像是……兄妹似的那种感觉。
可是……也不好说。
盛宁想入了神,站在庭院中发了好半天呆,才回过醒来。
白痴,想这个干么呢?杜清若看起来又不像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就算……就算她难相处,又怎么样呢?But,虽然不停的这样自己和自己说个没完,却始终对杜清若的到访不能释怀。Why?
Why?Whocantellme?
杜清若一直没有离开盛世尘的院子,盛宁也没有让别人过去打扰。
他在想着晚上给盛世尘和杜清若做什么吃。
天塌下来,人也要吃饭的。
刚才盛世尘问杜清若那句话,似是对她很了解。
一个世家女子,就算学了武功行走江湖,也和一般的草莽出身不一样。镖局子里、拳门里有时候也有女子出来,但是那些女子很粗壮,餐风露宿根本不在话下,衣服可以穿一个月不洗,头发蓬乱油腻也没关系。
可是看起来杜清若并不能过那样的生活。
当年看李安的《卧虎藏龙》时记得最清楚的一个细节,就是玉娇龙新婚当日弃家出走,可是她根本不惯行走江湖,进酒楼点菜,要「花雕蒸鳜鱼,干炸头号里肌肉,溜丸子,丸子小一点芡粉少一点,翅子白菜汤,二两玫瑰露,温过」。
当时那个店小二的反应,估计和看电影的盛宁一样。
盛宁当时就想:大小姐,妳走错地儿了吧?在这么个小镇的小茶楼里要这样的高等精致菜肴。
一个人日常过的是什么日子,从一些细节上就可以看出来。一个娇小姐,学武功归学武功,出门归出门,真的浪荡江湖,没几个能吃得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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