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西出阳关无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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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A师特种兵交手前,范大同一直都以为自已手下的队伍已经是全军最强的特种兵了。可是现在他却有点拿不准,这场演习是为了检验特种兵连级冲突中的应变、对抗能力而设立的,参加的部队包括红箭快反特种团的一个连与A师特种连,红箭是一支老部队了,其前身是参加过自卫反击战的一个特种大队,实战经验丰富,而A师特种连却是一支刚刚加入建制小规模特种部队,按理说,这两支部队的对抗应该是没有什么悬念的。
可问题就出在了红箭自己身上。
“我的意见很明确,首先,要利用我们获得一次远程火炮支援的机会,集中火力,迅速的在丛林接近目标区域一侧开辟出一条通道,以优势兵力包围并消灭知敌人的外围火力支撑点,然后快速穿插到敌后,争取在三个小时内打垮A师特种连,点领目标区域并结束演习”
在烟雾缭绕的野战帐篷里,萨光远是唯一不抽烟的军官,在一群吐云雾的烟囱中间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萨光远扶扶眼镜,轻轻抚了抚根本没有一丝乱发的发梢,左右环顾了一下,与会的团参谋与参战连排长们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眼前的手提电脑屏幕上演示的方案,只有少数参谋向他这0个刚刚上任的代理参谋长投来了一丝复杂的目光。
“以上向同志们演示的我们参谋处制定的1号演习方案,我个人认为非常适合我们目前的这种情况,以我们的单兵能力,这场演习根本没有什么悬念,请大家都提出一点意见,来完善这个方案,争取打好这一仗”
“团长、政委,我不同意这个方案,这太冒险了,虽然从单兵素质来分析,对方与我方相差比较大。但是!这并不能做为我们展开冒险战术的理由”
坐在萨光远左右的一连连长倪峰冷冷的看了一眼毫无表情的萨光远,合上了手提电脑的显示屏,然后默默的点上一支烟,一双虎目递向了他们的团长范大同。诺大的帐篷里再无人做声,静得有点可怕,在坐的军官们纷纷将思绪从电脑上显示的方案上收回,静静的注视着坐在地图前的团长范大同和政委傅成,同时也向脸色开始发青的萨光远递过去几丝复杂的目光。
会议桌上平放着一个用废炮弹壳加工成的一个烟缸,被很细心的削去了顶上的窄口,筒身上一颗画得工工整整的红五星下有几个模模糊糊的红漆字,岁月的磨炼已经让它们变得模糊难辨,唯有“者阴山”三个字还是那么清晰的标明着这个弹壳不平凡的来历。
范大同伸出手把手里的烟头扔进了烟缸里,有些失神,他想起了临战前与军长的那次不愉快谈话,一向不阿权贵的老军长竟然也提出要他对萨光远多多忍让的要求,令他心中甚是不快,却又无力反驳,对于这个刚刚走出军校不久就官拜少校的青年军官,范大同最初是抱着欢迎的态度去迎接萨光远的到来,他相信,必竟人家在军事院校待过近十年,从普通学员到博士后,不靠实力是肯定不会这么一步步爬上去的,但是军长打的那个招呼却又彻底的改变了他的看法。范大同作为红箭团长,其部队训练之严格也算是军区里出了名的,以范大同的臭脾气,对那些少爷一样的城市兵自然不会有多客气,于是乎,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导致年过四十仍是个上校团长,自然也不会对这种临了上门就开始走关系,打招呼的人没什么好感,更谈不上巴结了,但是今天,他却不得不一再思量老军长的那一席话。
在坐的军官们开始猜度起团长此刻的想法?萨光远的脸色更是由青转红,做为一个刚刚到任的代理参谋长,虽然在来到红箭担任代理参谋长之前就对红箭部队做过比较深入的调查和了解,比如刚才发言反对的倪峰,在他的笔记里便标注着“有勇无谋,脾气暴躁,适合于指挥小型对抗”的评语,然而,红箭团长范大同以及政委傅成,却是他不能看透的两个人。他们都有着丰富得令自己汗颜的特种战斗履历与实战经验,参与过自卫反击战中多次生死较量,负伤无数却又每每顺利的完成任务安全归来,就光这一点,就是他萨光远做不到、想不到的。虽然出此,萨光远还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两个从边疆农村走出来的特种兵指挥官,进过两次军校能懂什么?说到底还不是两个泥腿子,对于这两个高深莫测的“泥腿子”,萨光远对范大同的不解与畏惧甚至小于一向扮演糯米老头、和稀泥的傅成,如果看不透范大同可以归结为他这人实在太简单,简单得让人看不懂的话,那么傅成给他的感觉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随时有可能淹死他。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织带给他的困惑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咳咳,嗯,我来说两句”一旁的政委傅成正等着范大同发表看法,却发现气氛有点不对,连忙上来圆场,现年46岁的傅成19岁入伍,从列兵干到上校,出身贫寒却阅籍无数,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子儒雅的气质,与范大同那股不怒而威的味道相比,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却又相辅相成。傅成轻轻提了提椅子,往桌边靠了靠,将双手叉在一起放在了桌上,环顾了一在座的军官们。
“萨参谋长的方案我看也不错嘛,至少给我们这次演习的进行提出了一种可行的方案,我个人认为呢,的确是冒险了一点,但具体情况我们还是要具体分析,也不能一棒子就打死,需要有一个讨论过程嘛”傅成顿了一顿,回头看了看已经回过神来的范大同。“老范,你看你是不是说两句”
“哦!嗯,好,不错,大家都说说,都说说,啊~,倪峰,你既然,反对这个方案,那就说说你的方案吧”
“团长,政委,我也提出一个方案,我称它为梳子战术,我认为,在与A师特种兵的对抗中,我们绝对不能对对手抱以轻心,战略上的藐视不等于战术上的藐视,演习开始后,侦察尖兵一旦接敌,就应该立刻大胆的坚持渗透与反渗透做战,一步步将对手的外围尖兵吃掉,并争取在局部地区产生质量与数量上的双重优势,以减少我军的战损率,在接近目标区域时,通过高精度制导远程火力压制对方的防御火力,集中兵力打破目标区域防御中的一点并实施占领“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哼,笑话,你凭什么认为你就能在局部区域内实现质量与数量的优势?、这个时候去坚持渗透转移、打游击战,无异于分散我们的兵力,导致无法形成有效打击面,只能给对手机会”
“那么代参谋长你又凭什么认为A师特种连会暴露在我们的远程火力打击下?人家是一样有腿有脑袋,你凭什么认为他们会傻到等我们来歼灭他们的外围火力点?”
“你!你简单是目无领导”
“我只是就事论事,少拿这些大帽子来压我!”倪峰在红箭也是出了名的炮筒子,抓住点理儿就敢跟范大同干架,自然不会把一个刚刚走出军校,毫无做战经验的参谋长放在眼里。萨光远的红脸又开始转青,脸色数变。
“好了!不要吵了,今天我们是来商良作战方案的,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倪峰给我闭上你的臭嘴”范大同把烟头往弹壳烟缸一扔。回过神来的范大同又恢复了一副吓死人不偿命的臭脸。
“萨参谋长的方案也不是完全不可行,这次演习本来就是为了检验特种兵的攻坚与防御能力,如果采取萨参谋长的方案倒也是符合军区关于这次演习的指示的”范大同看了看极不服气的倪峰一眼,转过头跟傅成商良了一下“就这么决定了,采取萨参谋长的方案,现在散会,你们立刻回去准备一下”
“团长,我……”
“行了!倪峰,回去写一份检讨,明天之前交给政委“
“是!“倪峰恨恨的瞟了略带得色的萨光远一眼,转身出帐了。
一只蚂蚁慢慢的爬过了范大同的脸颊,怪痒的,他没敢去拂掉它,下午已经接近地平线的阳光星星点点的穿过丛林树冠茂密的树叶洒落在静静向前推进的红箭部队士兵的身上,他们现在处于逆光方向,闪烁的阳光非常妨碍士兵们对环境的观察。按照昨夜萨光远提出的演习方案,红箭以排为单位,成V字阵型一步步的接近着目标区域,三个排从演习开始后已经在南方亚热从林前进了20多公里了,可就是连人家的一个哨位都没逮着,说起这点,范大同可是开始打心眼里佩服A师特种连连长成鹏了,心里虽然光火,但是范大同手上还是不敢含糊,这次特种部队联合演习可是军区级别并由他亲自参与战场指挥,要是真被成鹏之小子给玩了那脸就可丢大了,他小心的给身后的五个部下打了一个手势,然后静静的听着他们向四周移动的沙沙声,在丛林里,战场监视器起到效果不大,范大同宁愿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实说,参加这次演习并不是范大同的初衷,可是他就是忍不下这口气,开什么玩笑!成鹏那小子居然在军区年度演习准备会上大夸其词说在丛林里就是红箭也拿他们没办法,他范大同是肯定忍不下这口气的。
时间又在一分分过去,天已经快要黑了,范大同抬起头看了看太阳的角度,大概计算了一下时间,从演习正式开始已经过去快5个小时了,一旦天黑下了情况会更糟糕。耳塞里传来有规律的敲击声,那是红箭大队政委傅成给他的暗号,说明他带领的二支队也没有发现对方,由于双方都是使用同频的通讯系统,只能采用这种原始的通讯方式了。看来不能再等了,范大同轻轻敲击话筒,向全体队员下了总攻击的命令,向演习的最后目标发起冲锋,范大同现在是有苦说不出,要知道,特种兵的优势就在于隐蔽与突然性,可是现在对方连个影子都没有,如果等到入夜情况将会更复杂,他不得不发出了总攻命令,士兵开始行动了,刚刚还寂静得像虚无一样的丛林突然一下沸腾起来,但这种沸腾却又是那么的字宁静,你听到不任何人口中发出声音,只能听到脚步在丛林当中移动时那种特别的沙沙声,软绵绵的,跟山地里军靴与沙土磨擦而产生的铿锵有力的沙沙声仿佛是完全不同的,这声音让范大同很不习惯,但豪无疑问的是,他的士兵已经在开始行动了,特种兵的生命就是速度与力量,范大同坚信他的部下就是速度与力量的代表。
在演习开始前的侦察很不顺利,根据演习设定,他们只能获得40%准确度的情报,侦察卫星发回来的照片非常的模糊,侦察尖兵也一直未能与对手产生接触,这使得全连上下都产生了一个幻觉,他们能感受到对手就存在在这片丛林中,却怎么也把握不到他们的确切位置,仿佛他们可以随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恐惧感开始在士兵当中蔓延。范大同得到的唯一准确的情报是成鹏的指挥所,他们此次对抗行动的目标,位于他们的出发地点的正南方约三公里,然而,在四公里半径内的搜寻也没有能找到准确的位置,现在的他们,只能全力向这个方向突击,期忘能取得意想不到胜利。
范大同开始懊悔自己草率的发出了行动命令,没有目标的行动是特种兵的大忌,但丛林没有给他过多的时间考虑,太阳已经快要落山,目前能透出树冠的阳光已经很少了,能见度在降低。为什么潜伏的A师特种连一点动静的没有,太没有道理了。红箭部队整编一个团,此次为了参加演习只派出了一个连的编制,由团长范大同政委傅成亲自带领,近两百人在4公里半径内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濄,就算是踩也应该把成鹏的外围火力点踩出来了。没有办法了,只能按照预定的方案进入攻击阵位。耳机里又传来敲击声,这是全体队员进入攻击阵位的信号。整个攻击阵位呈Y型,以班为单位对攻击目标包围,班狙击手各自选择有利的位置进入了狙击位置。
“呯1“哒哒”就在范大同就要下达进攻命令的时候枪声乎然响了起来,
“有狙击手!找掩护!”枪声国产QUB8米狙击步枪,火力呈扇面四个方向,范大同迅速判明了对方的火力布置,却吃惊的发现火点全在已方攻击阵位之外。
妈的,被暗算了,A师特种连根本已经在自己部队进入攻击阵位的间隙转移到了外围。
团长,一排被判阵亡17名,重伤5名,二排阵亡12名,重伤2名,三排阵亡20名发,重伤1名,损失被迅速报了上来,但范大同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一排按1号方案进入防守阵位,三排迅速向两翼佯动,呼叫炮兵连正南1加贝四点连射,10分钟后延伸2加贝,二排跟我继续向目标地区攻击。
好你个成鹏,一上来就搞掉我3分之1的人马,我就不相信你成鹏能把一连人都偷偷的撤到外围了,你要分兵打我外围,我就集中火力挑下你的指挥部。
突然而来的袭击多多少少打乱了红箭的阵脚,虽然密集的丛林替他们挡住了大部份的子弹,但时不时响起的狙击步枪声仍在不断的宣告着一名名红箭将士的阵亡。
此时此刻的范大同正带着二排三班的士兵伏在了几棵奇形怪状的热带树后,他们是处于最前沿的侦察尖兵,损失相对来说要小得多。时不时响起的狙击步枪声不断的震荡着范大同的耳膜,本就已经蹦得紧紧的神经在枪声中不断的震颤着。成鹏他们是怎么跑到外围去的?虽然按照萨光远的计划并没有把绝大部份兵力消耗在反渗透行动中,但也不至于对方已经开打了己方才恍然醒悟啊?演习开始时双方都应该处于自己的出发位置,是不可能提前布置到外围潜伏啊?不对,剩下的唯一的可能就是A师特种连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渗透到了外围,我们的方案一定出了严重的漏洞。这个萨光远的狗屁方案!不行,绝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老傅,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不太妙!左翼已经快撑不住了,我估计他们是刚刚溜到外围的”
“我明白,你们立刻收缩防线,往105高地转移,另外马上催萨参谋长提供战场情报,让倪峰带上二排跟我继续前进”
“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况似乎变得越来越糟糕了,此刻太阳已经接近最远的峰顶,黑暗很快就会笼罩了整个丛林地带,但对于范大同以及红箭来说,这个时候黑暗的来临对他们更有利一些。这时精确的远程制导炮火很快对攻击阵位的后方进行了一次火力覆盖,枪声稀疏了起来,但范大同相信这不过是成鹏的障眼法而已,这种火力在丛林中发挥出的杀伤力还不及在开阔地带的的60%,这逐渐稀疏的枪声肯定是为了掩盖他们他们组织更大攻势的行动。
“团长,我们后面要处都是狙击手,二排已经有13个战士被判阵亡了”倪峰带着二排的残兵从左翼摸了过来,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涂上了标明中弹的彩色,包括倪峰,被袭时他带领的二排正处于右翼,二排长头部当场中弹,彩妆涂了一脸,虽然这种演习空包弹不会致命,但打在身上还是相当痛的,他只能在战友的注视下骂骂咧咧的按照演习阵亡预案撤出了战斗,在二排长中弹时倪峰就在他旁边不远,对方的狙击手也瞄准了他,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在击中二排长的同时,倪锋已经迅速的反映了过来,子弹仅仅击中了他的小臂,按照演示负伤预案他可以继续战斗。
“我知道,听着!二排立刻进入隐蔽状态,严禁发出任何声音“范大同靠在直径近一米的树身上,他带领的一班人马只有一人中弹负轻伤,倪峰带过来的二排缺了一个班,加起来刚好一个整编排。范大同满意地看着一排人消失在了丛林里,对于手下的个人能力他从来都没有失望过,没一会儿,范大同也消失了,一个整编排隐蔽在了距离目标区域不到四公里的地方。
而此时此刻,傅成带领的一排和三排正慢慢的向105高地转移,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而与他们保持接触的A师特种连也在缓慢地向他们的临时阵地推进,在两只势均力敌的队伍间,速度已经不再是最重要的因素,这个时候,比的是心理素质,单兵作战能力,比的是指挥官的决心与指挥能力。
对于潜伏下来的范大同来说,他的心情是复杂的,在演习准备会上他支持萨光远的决定,一方面原因是因为演习前军长的谈话,让他不得不向萨光远做出一点实际性的让步,另一方面他也是部份认同这种方案的。一个小小的A师特种连,值得红箭小心翼翼、一步两惊吗?他自认为很了解成鹏,一个刺儿头带着一群刺儿头,能做出什么大事儿来?可是现在,没有比这更让范大同感到痛苦的事情了,他得承认,他自己败了,败得如此的惨,虽然红箭目前尚未呈现败象,但这样一支在解放战争中战绩辉煌的老部队,竟然是在枪响后才发现已经被敌人包了饺子,而对手却仅仅是一支成军不到半年的年轻队伍。
那边的范大同在自怨自艾,另一边的成鹏也不好过。战斗一开始,成鹏便已感受到了这支老牌劲旅带给他和他的A师特种连的压力,虽然自己是属于占主动的一方,但他们却并不比被动挨打的红箭将士们好受多少。对方在受袭后所发起的第一波反击便造成了大量狙击手的阵亡,以致于后来只能看着傅成带领的一三排从容地向105高地转移,这使他第一次比较理性的认识到师长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叫“老虎摸不得”。除去对方侦察尖兵一个排,他们面前的对手仅仅只有两个排的兵马,在突然而来的打击下,居然还能跟自己手中只缺了一个班的连险险地打了个平手,演变成这样的局面不得不让成鹏感叹不已。当然,此刻的成鹏并没有意识到,向105高地转移的仅仅是傅成带领的一三排而已,担任侦察尖兵的二排已经悄悄的潜伏在了他们的右翼。
“愚蠢!”在硬皮沙发上坐得笔挺的老者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逼迫胸腔中的空气,吐出了的两个字,激动的情绪,扭曲了他满是伤疤的脸,以至于看起来颇有些狰狞,在他的面前是一块占满了整个墙壁的大屏幕,四周的工作人员似乎已经习惯了老者时不时发出的惊人声音,仍旧忙碌的在电脑前搜集整理并分析着各种战场数据,倒是老者身边几个将星闪烁的家伙显得有点慌张。
“老军长,您别生气,我马上叫导演部终止演习,这个成鹏也太不像样了,居然不按预定方案进行”
“中止演习?看了几十年’演戏’,总算看了点演习的样子,怎么能中止?通知演委会,从现在开始,撤消导演部,停止向他们提供预定情报,一切凭他们自己去打,我倒要看看,这两个刺儿头都能搞出些什么花样来”老者的脸色和缓下来,接过勤务送上来的茶杯,带着点恶作剧的表情看着大屏幕上正在交织着的红蓝箭头,此时,一支细小的红色箭头在蓝色箭头的右侧开始缓缓的移动起来。
一个小时后。听着渐渐远去的枪声,范大同与倪锋带着二排迅速的离开了隐蔽地点,成鹏不是傻子,一旦当他发现他所追击的红箭主力仅有两个排时,他们的安全隐蔽地点也就不再安全。
实际上,A师特种连渗透到外围的兵力已经达到了一百三十人左右,而留在目标地带留下的仅仅是一个班而已,成鹏不会傻到倾巢出动,但他却有这个魄力与自信,能将红箭牢牢的堵在外围甚至整个消灭他们。而对于范大同来说,只要己方夺取目标地区的控制权就已经是胜利了,外围就算包围得如铁桶也没有用了,当然,如果外围的红箭部队被全歼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就像范大同不相信成鹏会有那么大的决心与行动力,能把红箭死死的堵在外围一样,成鹏同样也不相信,在他眼里廉颇老矣的红箭在受到突然袭击的情况下还能保持战力攻击他们应当守卫的目标阵地。
两个倔脾气而且自信的指挥官碰到一起自然是精采纷呈。
然而,这一切上述种种情况都是在红方指挥部里负责情报提供的代参谋长萨光远所想不到的。将撤消导演部消息从演委会传来时,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机会来了!当初在军校主动要求到基层部队锻炼时,他就已经为自己的仕途发展做好了一切的筹划与准备,而红箭只是他的征途上的第一步。而另一方面,战局不利与导演部的撤消很有可能帮助他尽快的走完这第一步。对于在这次演习当中,自己只能在后方扮演一个传令兵的角色,萨光远是非常不满意的,他更想到前方战场去,确切的说,他更想去担任现在范大同所担任的那一个临时指挥的角色,然而他肩上的两杠一星却注定他只能待在这个装修华丽的敌后指挥部里,把一条条早已安排好的演习情报加上一点不知所谓的分析发送到前方。
他很清楚,是什么人才有这个权利与气魄在一场军区级的演习当中,撤消至关重要的导演部。只有他,对,只有那个食古不化的倔老头子才有这个能力把这个绝好的机会送以自己的面前。想到这里,萨光远轻的抽了抽嘴角,难得的挤出了一个笑容,演示前因倪锋的顶撞引起的不快已经被远远的抛开了。几个泥腿子能干出什么大事儿来?根本用不着跟他们斗气。想通了的萨光远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大好机会。
“刘参谋、韩参谋,立刻把这份情报发送出去”萨光远轻点键盘,将一条刚刚拟好的情报分析传送到主机上。
“是,代参谋长”二人头也没回立刻开始操作起来,萨光远听着那异常刺耳的“代”字,心中又是一阵不快,“等着吧!迟早我会让这个字彻底消失”萨光远心中暗暗发狠。
根据战前的勘查,目标地点处于丛林中少有的一片大约一个足球场大的开阔地,周围全是低矮的灌木丛,完全没有任何掩护,按照正常情况他们应该偷偷潜入该地区以夺取控制权,而现在战斗已经打开,双方的实力也基本上暴露,这已经不是一场特种兵与特种兵之间的战斗了。
“报告团长,收到指挥部传来的情报”
“发过来”
“是”
红箭演情274字,我军外围阵地预计敌军120人左右,目标阵地30人左右,目前我军一三排已撤至105高地,敌推进至105高地左侧1公里处,预计发起总攻时间为两小时。情报部
范大同通过头盔上的C4I系统仔细的看完了这条刚刚发到的情报,他有些踌躇了,如果按照情报的说在目标区域驻守的是一个排的兵力的话,他们这一个排想要攻下目标区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然,对于在外围围攻他们的另外两个排的A师特种连同样也不是一个好消息,是回去打他们一个回马枪还是继续前进?如果情报是准确的,那么杀回去打成鹏一个措手不及倒是一个好方案,可惜他范大同不是那种人,倒不是说他多有骑士风度,只是他更愿意挑战难度大一点的方案,难度大,收获自然也大,只要傅成能撑得住,一攻下目标区域就算红箭胜利了。这并不是1+1=2那么简单,刚开始地突袭算是范大同败了一局,他现在想得更多的是如何扳回这一局。
这恰恰是萨光远想要的结果。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在演备会上主动要求跟范大同一起参与前方做战,而是表态支持傅成随同前往。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明智的。更明智的选择是他根本没有把新的情况转答给傅成,虽然看不起这个从士兵干起家的红箭政委,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在傅成的面前,他的一切想法都有可能是透明的。
选择进攻已定的目标区域虽然少了对方埋伏兵力的骚扰,但战前A师特种连安排下的诡雷和烟雾陷阱还是让范大同头痛不已,前者常常隐蔽在他们前往目标区域的各处小道边的草丛、树身,成鹏似乎是算准了范大同不会走好路一般,虽然排雷对于红箭的特种兵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儿,但也有效的放慢了二排的推进速度,他们必须非常小心的穿行于丛林、大树之间,仔细的搜寻那些虽不致命,却能让他们被判阵亡的诡雷与陷阱。对于参演的士兵来说,中弹并不可耻,相反,如果你能够全身都被彩弹抹得花里胡哨还能坚持到最后,那是一个参演士兵的荣誉,而如果你身上的油彩是呈放射状而且还是大面积的话,那只能证明你不能算一个合格的特种战士。
范大同带着2排已经潜伏至了开阔地的四周呈扇形展开,在从隐蔽点到达这里的路上,他们又失去了两名战士,一个是因为要去拆除树身上的诡雷却一脚踩进了树身下的陷阱,又引爆了周围的四个连环诡雷,估计他那身迷彩服算是废了,跟开了一个染匠铺差不了多少。另一个则更倒霉的,在拂开一片挡住视野的芭蕉树叶而引爆了树叶后的诡雷。
此时,范大同已经没有时间去组织包围,兵力上也不允许,唯一一次的使用炮兵的机会已经用在了压制成鹏的外围兵力上,这场演习范大同已经损失了过半兵力了,很明显的,他必须一击得手!否则就不会再有翻本的机会了。
无线电静默被打破了,成鹏的总攻击突然发起了,耳机里不断传来一三排排长与政委傅成声嘶力竭的怒吼,炒豆般的枪声、手雷爆炸声,同时也震惊了身在目标区域外围的范大同和在指挥所里等待好消息的萨光远!当然,一个是因为情报失误导致判断错误而引起的自责与愤怒的震惊,一个是因为小算盘打翻的羞惭与慌乱。他们再一次低估了成鹏,在推进到105高地不到半小时就发起了最后的冲锋,这个时候却又恰恰是红箭一、三排力量最弱的时候,工事只修到一半,士兵疲惫不堪,火力点准备不足,真是什么倒霉事儿都遇到了。
夹着不断报上来的的损失情况,令范大同血脉贲张,妈的,这才叫战争!跟这场战斗相比,以前的所谓演习只能算了打靶练习。老傅啊,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就可以得到胜利了,范大同潜伏到了开阔地边缘的灌木丛,从工具包中拿出微光仪,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开阔地的,果然发现了两处比较明显的抵抗工事,呈一个倒V字形,形成对整个开阔地的交叉火力,但是,仅仅以这个粗陋的工事是肯定无法挡住红箭精英的一波攻击的,成鹏这小子肯定还留有后招,也许在开阔地的中央坡地上还有更隐密的火力点,以防止第一道工事被攻破后对方长驱直入,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开阔地,就算是个娘们也能用二十秒的时间跑通了,没有后面的火力压制前面的工事就形同废物,这个稳密的火力点也许并不只一处,的确是范大同进攻的极大阻碍,但这对于红箭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一场有目标的战斗已经不像二十分钟前那种无目地的攻击行动那样显得信心不足了。

“二排,全体都有了,执行二号攻击方案。“范大同果断的下达了攻击命令。
呯呯呯~~~,十多发枪榴弹出膛了,这种国产的最新9米自动步枪配备的枪榴弹的性能丝毫不弱于国外的其他同类枪械,准确性及破坏力都是国内最好的,目标区域的突前阵地腾起了一大片白烟,估计突前工事阵亡率已经超过85%。
与此十多枚烟雾弹从丛林中飞出,很均匀的落在突前阵地前,灰白色的烟雾迷漫了起来,遮蔽了二排的突击路线。在黑夜中,只有微光瞄准仪和热成像仪能起作用,这种温度达到30摄氏度的烟雾虽然让人很难受,却能有效的遮蔽自身热量形成的目标。
枪声骤然响起了,在看清目标的情况下,目标阵地只能采取盲射来产生威摄力,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守备部队还是突击部队的心理压力是很重的,这是一个人的心理问题,同样是中弹,能看清楚射击自己的目标再中弹和看不清目标中弹的心理状态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二战中几次著名的巷战中,因德军狙击手使盟军部队产生的伤亡的损失与其对于盟军部队士气打击的影响相比是微不足道的。但范大同此时别无选择,在空旷的草甸上无遮无拦的突击只能成为A师特种兵眼中最好的靶子。在双方都没有重火力掩护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相对伤亡最小的进攻方式。
“倪锋,你带一班、二班火力掩护,三班跟我来“,范大同大吼一声率先冲出了丛林,猫着腰冲进了烟雾。对方的火力很稀疏,攻击前的榴弹火力覆盖起到了作用,十五秒后,范大同冲进了已经没有守军的前沿阵地,检查了一下剩的士兵,十二个人当中有两个头部中弹,标识中弹的彩色涂在两个士兵的脸上就像京剧中的花脸一样,根据演习规则他们已经阵亡,范大同只能命令他们原地待命,不得参与之后的战斗,两个倒霉的士兵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战友们在为接下来的血战作准备。
前沿阵地的战壕挖得很粗糙,看得出了对方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完善,甚至很有可能这只是一个掩护,凭空消耗他们的弹药。范大同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前沿阵地距中心目标地带仅80米,但仍看不到有任何掩体工事,范大同不禁佩服起A师特种连的工事作业,中心地带是一个高出前沿阵地约十来米的的山坡,按照一般工事作业都会把工事布置在山坡坡沿以便控制整个开阔地,而现在看来,A师特种连的阵地却是修筑在山坡的中心地带,这种工事修筑方式有利也有蔽,利在可以很好的坚守,仍何人只要从坡沿一露头就会遭到对方狙击手的点名,弊在不能控制整个开阔地。但对方不需要控制整个开阔地,他只需要拖住自己这支突击部队,给外围打歼灭战的潜伏部队争取时间就够了,成鹏这小子不简单,范大同心中暗叹,攻坚行动才刚刚开始而已。
一班、二班因为没有了火力压制,很安全的迅速通过了坡前的开阔地进入了前沿阵地,耳机里老傅那边的枪声也渐渐稀疏了,损管报告一排、三排损失非常惨重,兵力减员到了原来的三分之一,但他们也没让外围潜伏对手好过,四个狙击火力全部被打哑了,现在他们只要坚守就行了。
范大同此时的心情可谓是打翻了的五味瓶,什么味都有,面对这易守难攻的坡地且对方的防守兵力可能并不比自己的进攻兵力弱,在这种情况下,要想攻下目标困难度是可想而知的,而掩护进攻的一三排还在不断伤亡,他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得攻下目标阵地,结束这场该死的演习。范大同亲自匍匐爬上坡沿,刚刚露头就是一梭子子弹飞过来争着要点他的名。
妈的,臭小子打得挺准,范大同赶紧缩回脑袋,从工具袋里掏出一面镜子。终于,A师特种连的目标阵地出现在了范大同的眼前,一片坡顶的开阔地上几个微微凸起的土包上的草丛里稳约的看到了几支枪口。终于把你给挖出来了“一班集中全排所有的榴弹,正前方45度30米三次覆盖齐射,二三班把剩下的烟雾弹给我全扔出去,烟雾起来了一班掩护,其他的跟我上。“
“团长,我看不太对劲啊“一连长倪锋也摸了上来,伏在范大同旁边,偷偷的伸出头观察了一眼就赶紧缩了回来。
“有什么不对就说,别他妈吞吞吐吐的,时间不等人”范大同一边往榴弹发射器中压弹一边瞪了倪锋一眼。
“团长,我看他们人不多啊,搞不好政委那边麻烦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拿下目标再说,不然两边都不讨好”榴弹被范大同死死的压进弹仓
呯呯呯呯~~~,第一次齐射覆盖了坡顶中央的几个暗堡,在没有火炮支援情况下,爆震榴弹也勉强起到了压制火力的作用,剩下的烟雾弹在第一次齐射时被扔了出去,迅速的在坡顶形成了一个烟雾带,同时范大同带领着两个没满员的班二十多个人齐齐冲上坡沿,A师特种连也真不是盖的,在密集的火力压制下还能稳定的还击,不过他们已经没有机会了,两个班的士兵有八成冲进了目标地点,却一个个傻了眼了,范大同更是一双铜鼓眼。
坡顶诺大的工事里只有寥寥可数的十来个人,他们无一例外的被演习弹打得花花绿绿的像刚从染缸里捞上来似的。
报告上校同志,A师特种连1排长张大成向您移交阵地,1排2班全班15人在您的火力打击下全部阵亡,我们已经接到演习评判委员会通知退出战斗。
范大同这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你们只有一个班?你们的大部队呢?”
“对不起上校同志,在演习没有宣布结束之前,我们不会向您透露任何情报”长得很憨厚的张大成看起老实巴交,回答问题却是滴水不露。
范大同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外围的攻击部队竟然是一个只缺了一个班的整连,而留在那里的红箭只有两个残缺不全的排,凶多吉少了。“赶快退出阵地,向一三排方位转移,他们危险了!”
轰轰轰~~~,范大同刚冲出掩体天空中就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机上巨大的扩音喇叭发出了整个丛林地带都听得清楚的巨大声音:全体参演指战员注意,全体参演指战员注意,本次演习结束,全体指战员立刻开赴4号地区等待命令……
4号地区,参演部队已经全部列队完毕,两支参演部队面对面的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如果说眼睛能杀人的话,此刻的4号区域倒更像是一场激烈的战斗,一直在后方进行情报工作的萨光远则衣衫鲜亮尴尬的站在傅成身旁,绿黄的校官呢料军服,为庆功宴而擦得锃亮的皮鞋,与身旁的政委傅成身彩野战服上的那些五颜六色中弹标记相比是如此的鲜明。而全体士兵在战斗中因中弹而染上的色彩尚未抹掉,又使得整个队列在空中看上去就像一个鲜花怒放的大花园。倪峰站在政委傅成的后头,时不时瞟上萨光远的后脑勺,恨不得冲上去狠狠的揍他一拳,这个家伙居然还有模有样的站在这帮出生入死的弟兄前面,准备接受检阅,操,这家伙也配?倪锋有些厌恶的转过头去,却正好看到了A师特种连1排长张大成那张憨厚的笑脸,他勉强的笑了笑,看着他们的团长范大同与A师特种连连长成鹏一同出列,向演习评判委员会所在的帐篷走去。
“唉,我说连长,你看人家也是个连长,为什么军衔比你高两级呢”站在倪锋身后的二排长邱华越偷偷曲了一下身子,凑到倪锋耳边嘀咕了两句。
“你知道个啥,人家可是陆大毕业的高材生,本来是要到咱们团来当副团长的,不知道怎么后来跑到A师去了”倪锋有些不耐烦的晃了一下肩,仿佛想把心中的不快抖掉一边,大家都是同龄人,凭什么他就比自己高级?今天这仗要不是那个白痴博士后的叟主意哪论得到他来跟咱红箭叫板。
“行了,安静点”傅成在前面轻轻啜了一句。
“是”
穿过两支剑拔弩张的队伍列成的人巷,两人走向设在4号地区机场边的演习评判委员会的帐篷,准备汇报此次演习的情况并听取演习结果的判定。范大同忍不住又再次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对手成鹏,那是一张看起来稚气未脱的脸,白白净净,如果不是因为演习时中弹而染上的油彩的话,看起来根本就是团参谋部里的那些书生参谋,完全不像有着10年军龄的老特种兵那种脸黑黑,身子壮壮的那种感觉。
范大同开始有点敬佩这位相识不久的对手,早在一年前部队改制时就听说他了,他们本来应该成为战友加同僚的,但最后却被A师要去组建特种连。结果与之失之交臂,让萨光远钻了空子调来当参谋长。和范大同一样,成鹏也身中数弹,而且中弹部位全在前身,看来也是个冲锋陷阵的主儿。范大同发现自己开始喜欢起这个对手了。
成鹏也在同样打量这个有着大圆脑袋的红箭团长,范大同本身身材并不高大,虽然看来起挺壮实,但如果除掉肩上的两杠三星再换上一件普通衣服,别人准以为他是某个机关的守门大爷,可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守门大爷,让自己缺了一个班的整连在占据了战场主动的情况下,居然没能把对方留在攻击阵位,还让对方跑了一个排去端了自己的老窝,看来这红箭多年不败的美誉的确不是吹来的。
“报告,红箭大队参演指挥官范大同前来汇报演习情况”
“报告,A师特种连参演指挥官成鹏前来汇报演习情况”
“进来!”范大同一听这声音心里就咯登了一下,特种军人的敏锐感觉让他感觉到成鹏的身体有了轻微的抖动又马上恢复了镇静。老军长还是威风不减当年,连胆大包天敢敢违反演示计划的成鹏都大气不敢出。可是,倒底是哪股风把老军长给吹来了?他不是还在军委开会吗?这么快就赶回来了,早知道就…,唉,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二人规规距距的进入了帐篷,毕恭毕敬的向坐在大屏幕前的威严老者敬了一个军礼,此刻帐篷内应该是全体评判委员会对此次演习做为胜负评判,却只有老者一个人在,但显然二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坐下!”
“是!”
二人立刻端坐在会议桌边,看得出来,这间帐篷在几分钟前还有人在,茶水还在呼呼的冒着热气,一支尚未抽完的香烟仍在烟缸中飘着一丝淡淡的轻烟,勾起了范大同肚子里的烟虫,从演示开始到现在他是一支烟都没抽过。
“谁输了?”
老者看似漫不经心的问话吓了二人一跳,定输赢不是评判委员会的事情吗?难不成老军长又在给自己下套了吧。
没有听清楚吗?二人心里又咯登了一下,只觉得背后一股凉气往上爬,老军长爱捉弄人的毛病可是在军区里妇孺皆知,可千万得小心别让他给捉住小辫子。
“我输了”,二人似乎像心意相通的似的异口同声答到。老人似乎感到有些意外,站了起来,肩头上的中将将星在灯光的照耀下有些晃眼,他转过身去,似乎在仔细的看着电子地图,地图上将此次军演的过程不断的播放着,范大同这才注意到原来演习中A师利用了他们搜索丛林的间隙化整为零穿插到了侧后然后发起了突然袭击,一股寒意从背脊慢慢的向上爬去,额头也不争气的冒出几滴汗珠,当然,成鹏也不会好过,特别是看到电子地图上一支小小的红色箭头悄悄的躲过了蓝色箭头的锋芒然后直指目标区域那一段更让成鹏冷汗涔涔。
“老军长,我承认这次演习是我输了,但决对不是红箭输了,是我错误的判断导致了我方两个排的兵力陷入对方的包围当中,而在突击目标地点时,对方只有一个班却拖住了我们一排的兵力整整二十分钟,虽然我们最后夺取了目标地域的控制权,但从战略上来说我方已经大败了。”范大同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但是一说到军事指挥,分析起来也算头头是道,现在“大敌”当前,自然不会留手,先承认错误、分析原因再说。
好!说得好,你范大头天不怕地不怕,终于也有认输的一天,虽然没有找到问题的本质,但也认识到已方战略上的失误,那么成鹏你呢,你有什么理由认为你输了?
报告军长,我同样认为这次演习是我输了,却不是我们A师特种连输了,虽然最初我们渗透到外围的行动很成功,但是我们太轻敌了,对方仅两个残缺排就抵挡住了我方一个连的攻势,而且还大意失荆州放跑了他们一个排,在我们熟悉的丛林地带造成这种战局,这是我指挥上的失误,我太过于自信了。
厉害!范大同心中暗叹,这多喝了几瓶墨水就是不一样,连总结失败原因都文绉绉的,哪像自己,进军校进修那几年尽去搞模拟实战了。
愚蠢!你们真的以为只是你们指挥上的失误吗?你们以为仅仅是指挥上的失误就能造成你们的失败?范大同,你的部队为什么一进丛林地带就焉了?一个整连的敌军在眼皮底下运动到你们的侧后居然毫无知觉?这难道是你指挥他们放过敌人的吗?军委给你们命名为山地特种兵不是让你们只在山地称雄,而是为了说明你们在山地比其他特种兵更优秀,你们吃亏在哪里?在导演部撤消后不能适应这一新情况,仍旧按照你们原定计划去打,打成这种局面只能算你的运气好,钻了成鹏的空子。还有你,别偷着乐,一个整连的部队在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都没能把人家半个连干净利索的吃掉,我看你们A师特种连的单兵作战能力也实在不怎么样!!
“可是,老军长,我们并没有得到导演部撤消的通知啊”范大同一脸疑惑。
“范团长,不对吧,我们在发起攻击前就已经得到撤消导演部的通知了,不然,我们不会提前发起攻击“成鹏看了一眼一头雾水的范大同,剑眉一扬,心道这个范大头,输了就输了嘛,这会还是先闪人要紧,干嘛还没事找事。
“没得到通知?这我不管你,我只要看到结果,结果,明白吗?让你带兵不只是让你带兵而已,一支部队是一个整体,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你的参谋班子有问题。“老者挥挥手,打断了正要申辩的范大同。
好了,多的我也不说了,这场演习本来在两个小时前就应该结束的,是我要求继续下去,没想到却出现了这样一个结果,我很担心这个任务交给你们到底可靠不可靠,你们红箭是我们军区唯一的一个团级战备值班部队,现刚刚接到中央军委电令,8个小时前,东方恐怖组织的一支大分队潜伏进入了新疆,估计现在已经进入了伊犁地区,新疆军区目前正在边境防备阿富汗地区流窜过来的恐怖分子,而你们是距离伊犁最近的值班战备部队,军委电令你们在24小时内立即赶赴伊犁。而且,从今天开始,A师特种连也正式加入红箭序列,成鹏你们就不要回A师了,跟红箭一起马上赶赴红箭驻地,不要在意你们那点装备,你们范团长可是富得流油。好的,现在你们马上赶回部队,后勤方面我已经派人通知了。记住,人不解甲,马不解鞍,装备不要固定在火车上,上车就行。如果有人胆敢袭击你们,立刻还击,不要手软,不用请示军区。都记住了吗?
“是!清楚了。”一听有仗打,范大同的一张圆脸都笑烂了,成鹏的一张白脸也微微泛起了潮红。保证完成任务!二人再次异口同声的向老者保证。
二人步出帐篷,同时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深夜的冷空气吹着已经湿透的背心直发凉,范大同转头一看,发现成鹏也在看着他,二人相视一笑,在这刚刚这一场特殊的“战斗”与特殊的“敌人”进行的斗争中,二人总算做了一回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虽然这个“敌人”是他们的共同上级,却也并不妨碍在他们之间产生那么一点点英雄相惜的感觉。
2个小时后,红箭部队及新加入红箭序列的A师特种连乘坐的专列将还在演示区车站站台上心痛得捶兄顿足的A师师长及一干送行人等远远的抛在了身后,向红箭驻地奔驰而去。
而此时的指挥车内,红箭部队的连以上军官们围坐在狭小的车厢里争分夺秒的研究军情。范大同狠狠的抽了一口烟,然后意犹未尽的把抽得只剩下烟蒂的香烟摁进了他专用的弹壳烟灰缸。“具体的情况大家都清楚了,恐怖分子此次潜伏到新疆地区的人马估计在二千人左右,其目的无非是想在新疆地区制造点恐怖事件以引起国际舆论的注意,因此我们的重点注意的区域还是城市、人口密集区域、政府机关等等,你们都有什么些什么看法,都说说,啊,别他娘的在我范大头面前装闷葫芦啊”。说完,范大同转头看了看傅成,示意该他上场了。
傅成收拾了一下零乱的思绪,他的想法还停留在刚刚结束的那场激烈却也蹊跷的演习中,其实在战前他就估计到萨光远会拿这场演习做文章,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他萨光远胆子大到谎报军情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其实这个目的对于傅成来说并不难猜,他也没有点破,他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毕竟这件事情并没有闹大,大家还要在一个战壕里打拼。但不管怎么样,傅成对萨光远的做法还是感到胸愤难平。
“嗯,团长的意思大家也都清楚了,大家争取多想一点,多提意见,争取打好这一仗,给新疆人民献上一份厚礼,对了,小成,你现在可是咱们红箭的副团长啦,说说,大家都说说。”
成鹏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整理了一下脑中的思绪,在与红箭交手前,他便详细的了解了整个红箭部队的详细资料,知已知彼嘛,红箭部队,中国人民解放军兰州军区七十三军独立特种团,属于战备值班序列,全团一千五百三十二人,士官以上军衔一千零二十一人,属于典型的官比兵多,士兵标准装备9米自动步枪配榴弹发射器,每班两挺新5.8班用机枪、90式履带两栖装甲车,配属一个坦克连和一个自行榴弹炮连及一个中队的武直,其他特种装备也是全国部队中最好的,团长范大同,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实战经验丰富,政委傅成,在七十三军中属有老好人的称号,政治素质好,军事素质过硬,从普通士兵干到上校,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却甘愿给范大同当政委,这两个人的配合也算绝配了。对于这样一个超强战力的部队,恐怖分子就是再来两千人也是不够看的。
“我想,军委让我们红箭部队来执行这次任务,多多少少也是有点练兵的想法的,实战出经验嘛,我想,唯一要担心的是恐怖分子化装潜入城市伺机进行恐怖活动,那样就话就比较麻烦,必须城市作战不是我们的长项了,必竟是在我们自己的城市作战,而且一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不能投入使用,而这种可能性又非常的大,我想,我们的主要思路还是应该集中在城市外围,先敌一步发现他们,消灭其主力集群,防止他们进一步的渗入。”成鹏的话音一落,车厢里立即响起嗡嗡的细语声,在坐的军官们纷纷交头接耳,互相讨论着成鹏的想法,看得出来,大部份人都是比较赞同成鹏的推断的。
对于这个现象,一直尴尬的坐在一边没有说话的代参谋长萨光远有点坐不住了,成鹏以及A师特种连的突然加入是他事先没有想到的,在他看来,目前不管是官衔还是资历都比他高出一截的范大同与傅成对于他的计划并不构成多少威胁,而成鹏的加入,却让他感觉一种切身而来的危机感,这个同时陆大毕业的师弟无论是技战术素养还是实战经验都是不虞多让,更令他感觉不安的是,这个小师弟已经独立支撑A师特种连一年多,还在演习战场上让红箭吃了大亏,让自己陷入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他不能容忍这种情况的发生和继续,任何敢于挡在他面前的石头都必须一脚踢开!
萨光远收起笔记本,彼有深意的看了成鹏一眼,清咳了两声,缓声说道:“成副团长的想法很好,但是我们却不能排除对方提前化整为零,渗透进入城市的可能性,恐怖分子也不是傻瓜,他们也不可能在野外排好队伍等咱们打上门去,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多做一点城市做战的准备,至少嘛一些城市做战的装备咱们是要带去的,坦克之类重型装备的我想就不必要带了,团长,你认为呢”自从有了这次演习的教训,萨光远的发言要谨慎得多了,毕竟是陆大的高材生,至少在战略素养上就要胜上一筹。在这一点上,范大同与在坐的军官们都不得不承认萨光远提出的这个想法是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范大同一直在旁边仔细听着,他不得不承认萨光远这次的建议几乎无懈可击,但无论如何,这次是打死他都不会全盘接受萨光远的方案,演习那会儿就算了,现在可是真刀实枪的干,要死人的,于是他沉吟了半刻,决定先扯开话题“嗯,我估计军委让我们参战的用意啊,想练兵的想法上头是肯定有的,否则也不会派咱们这点大炮去打鸟。虽说夸张了点,但开开炮总比放在家里锈烂了强,是吧。总之,下去之后多动员一下,打好这一仗。那先就这样了吧,老傅,小成,你们还有补充的。“
“就这样了吧,老范,大家也都累了,马上抓紧时间休息,到达成都军区后我们立即转乘飞机,这段时间里,你们要抓紧时间做好战前的一切准备,记住,我们面对的将是一群亡命之徒,他们的装备和训练之优良并不在我们之下,各营、连的指导员一定要把思想工作做透,虽然大家也不是第一次经历实战了,但毕竟好几年没上阵,难免会有畏难心理,好了吧,就这样,散会!”
看着一脸悻悻然的萨光远离开指挥车,范大同心中感觉到一阵心烦意乱,他不明白军长为什么非要把这么一个按插到红箭来?目的是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萨光远打了一个报告说要下基层锻炼?鬼扯蛋嘛,安排哪儿不好,非要安排到我们这个随时都要上战场的红箭来。范大同想不到,正是因为红箭随时都有可能上战场,才吸引来了萨光远这个惹不起的瘟神。现在是米已成炊,这场仗一打完,萨光远头顶上的那个“代”字是铁定会被取掉了。算了吧,想这么多干嘛,这种事儿有老傅顶着,指挥权又是在我的手里,还怕他翻了天?睡觉!
第二天中午,兰州军区后勤车站。
“哎,我说老秦,你这就不仗义了啊,上次是谁在喝着我送的茅台酒,还说吃好喝好亏不了咱红箭,今儿就变卦啦,才给20万发子弹,咱团这次又多了一个连,怎么着也得多发10万发子弹给人家做见面礼呀。得了,得了,我说老秦你不如拿去打发叫花子算了。“车站调度室里,红箭部队的后勤主任常永华正和军区后勤部的调度老秦磨嘴皮子,一张本来就不白的红脸现在更是急得跟猴似的。
“急啥呀,有啥好急的,你再着急还不就这么着了?不是我老秦不仗义,这可是人家上头下来的命令,只准给你们20万,多半发都不给,这能赖我老秦不仗义吗?我说小常啊,这也怨你们红箭太厉害了,上头是指名道姓的说明白了,我就是想仗义都得惦量惦量自己这脑袋够不够砍“老秦慢条斯理的把最后一张出库单递给了脸色由红转青的常永华,一副老式眼镜架在鼻头上,以至于使老秦像一名山村老教师更多于像一名职业老军人。
“你狠,咱们走着瞧,看你上哪去喝免费茅台“常永华扔下一句狠话无奈的走出了有些阴暗的调度室,刚才的争吵仅仅让他得到了1万发起不什么作用的穿甲燃烧弹,还是米的,聊胜于无吧,下午就要出发,还真不知道拿着这么点军需怎么去给团长解释,估计这次上头是狠下心要让红箭“锻炼锻炼”了。
下午5时,红箭部队乘坐的专机到达兰州军区后便得到命令:立即上车出发。此时后勤部队已经将此次作战的装备与补给装车完毕。夕阳的照耀给长长的军列轻轻的铺上一层耀眼的金粉,远处巍峨的城墙就是古人们常说的阳关,这个奇异的景象令得范大同的心情微微起了变化,颇有点西出阳关无故人的味道。出发在即,月台上的人员全都回避了,只能看见一排战得笔直的车站武警的背影,傅成与范大同静静的沿着月台进行最后一次巡查,与其说是在巡查,不如说是在进行出发前的最后一次检阅,战士们纷纷战立起来,向他们敬爱的团长、政委行注目礼。那些目光里最初有着一些不安、慌乱,但渐渐的,渐渐的演变成了一种坚强、一种不可战胜的信念,范大同敏锐的把这个变化看在了眼里,看到他们,范大同仿佛看到了当初即将走自卫反击战场被老班长叫成“憨大个儿”的自己、有着俊美脸庞却又沉默寡言的傅成、还有那个天生就是乐天派的苏克宁。克宁啊,我跟老傅又要出发了,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的话,就保佑这帮小子都能够平安的回来吧。
很快的,两个人巡视完了整个专列站在了车尾的指挥车旁,范大同与傅成同时回过头看了看金色的专列与夕阳,“出发!”范大同沉声命令。
牵引着40节车厢的两节内燃机车开始发出了雄壮的轰鸣声,缓缓的开动起来,远处的夕阳终于沉入地平线,黑暗开始笼罩了整个大地和红箭的前进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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