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上层精灵的挽歌 第三十三章 苍白的正义(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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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似乎没有察觉到身后盔甲摩擦发出的轻微声响,只是专注盯着盗贼。就像一头饿极了狼尾随着一头强壮的成年雄鹿,垂下微秃的硬毛尾巴,一边盘桓,一边估量着对手的实力。即使明知胜算不高,也不愿意放弃。
而盗贼似乎也在做同样的事,他将两支被故意涂抹成暗色的匕首在面前撞击,然后刃口贴在一起,迅速拉开,发出锐器摩擦的利响。这是盗贼之间邀战的标准姿势。不过他现在要做的显然不是邀战,而是吸引住弗朗西斯的注意力,掩护同伴的偷袭。他不知道在自己的瞳孔里,清晰地倒影着所有他能看见的东西。虽然距离很远,影像非常小,但对经验丰富的弗朗西斯来说,一点点异样的闪烁,那就足够判断了。
弗朗西斯盯着他的眼睛,依旧保持着戒备的姿势,只是右手不知觉间已经垂到了腰际。
“死吧!”盗贼低声说。他朝弗朗西斯冲刺。与此同时,弗朗西斯身后,见猎心喜的重铠战士目光一凝,已经几乎要触到对方身体的剑上蓬地燃起了炽热的斗气。照亮了他掩藏在头盔阴影下的粗犷面孔,也照亮了泉边的夜空,将弗朗西斯单薄的身影拉长,直到覆盖住对面盗贼的全身。
剑带着岩浆的气息径自向前,即将刺穿一切,对,刺穿一切。因为没人能抵挡得住一名接近高阶的剑士全力的一刺,即使是巨龙。这名重铠战士对自己的斗气非常有信心。看着弗朗西斯略显单薄的身体近在眼前,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脑海里已经预见了对手像一张破败的羊皮纸异样被扎穿的景象。可惜他的预想并没有实现,下一秒,他的信心消失不见了。因为他视线中毫无防备地目标忽然不见了。
重铠战士眼眶一缩,来不及作任何反应就觉得浑身一轻,接着整个世界都旋转起来。
弗朗西斯左脚为轴转身,以毫厘之差躲过了这一次偷袭。右脚则重重地踩在了对方的右脚脚背上。右手扬起,淬毒匕首飞快地划过对方护腕的内则,飚起一丝血色。
偷袭的重铠战士被自己的冲击力带得横空而起,朝前扑去。剑脱手而出,上面的斗气失去了后继,瞬间消散不见,只留下剑身上微亮的暗芒,就像新从锻炉里拿出来,还未经过淬冷的剑胚。
它朝一边打斜飞去。
面对冲自己扑来的战士,盗贼大吃一惊。不过经验丰富的他并没有慌乱。而是立刻向上跃起,踩住战士地身体向上飞窜。===弗朗西斯攻击地方式他看得很清楚,准确,迅捷,最重要的是,敢于冒险。他早已经察觉到了战士的攻击,却隐忍不发,为的就是吸引对方。作出最省力也最冒险的反击。盗贼知道有胆量这么做的人不是顶尖好手,就是疯子。可是能够在交战的几个错身之间就斩杀两名准高阶职业者的人会是疯子吗?
答案当然是不。
所以,弗朗西斯肯定是一名好手。
而且从他在短短十数秒里做出地反应来看,还是一名非常难缠的好手。盗贼不认为自己是他的对手。不过,这并不是说他毫无机会,经验告诉他自己还有一个机会。现在,弗朗西斯还处于大幅动作之后短暂的僵直状态,而自己居高临下,占尽了优势。这就是自己的机会。
事实也是如此。飞跃过战士的躯体之后,他看见弗朗西斯握着尚在滴血的蓝匕首,转过头看着自己,身体还没完全站起来。好像对他的从天而降完全没有准备。
----受死吧!
盗贼双眼闪烁,握紧了双匕首。举在身前。身体像一张逆向的弓一样弯起蓄力,就像一只从浓荫中忽然跳出来地张牙舞爪的螳螂。而弗朗西斯就是被惊吓住的蝗虫。面对猎食者的扑击完全没有反应。
不,不是没有反应。而是没有该有的反应。
弗朗西斯地表情与其说是惊惧,倒不如说是嘲弄。好像一个看着猎物慌不择路地踩进陷阱地猎人。盗贼看见弗朗西斯朝他露出了得胜的笑脸,就像几秒钟之前自己对他露出地一样。
----糟糕!
盗贼心生警兆,见机及快,立刻将手伸进怀里,里面有闪光粉和逃脱卷轴,那是他逃生的最终手段。
只是他忘了自己身体尚在空中,无法躲闪,也无法从容地施展那些手段。一支裹着绿芒地箭从侧面混战中的人群里射出来,将他的手和胸口钉在了一起。盗贼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负痛的闷哼就被击落,彻底失去了神志。
混乱不堪的巡林者的战圈里,莎娜收起了弓,朝弗朗西斯扬了一下脸。后者举起一根手指回应。
在丛林里,猎物和猎人的界限是非常模糊的,看的就是谁更聪明。在盗贼他们准备围杀弗朗西斯的同时,莎娜同样也在准备猎杀他们。不同的是,莎娜足够隐忍,而他们则太过轻进了。而且也低估了弗朗西斯的能力。
这时候,被绊倒的那名重铠战士才站起来。
他似乎被摔得有些晕了,有些站立不稳,沉重的铠甲给他带来了一点负担,让他身体失衡。他摇晃了一下身体,眼睛看着不远处全力戒备着弓弩手们,定了定神,突然猛地朝后挥肘。当然,又是击空。他自己也没有指望能够打中,只是以防万一,顺便顺势转过身来面向弗朗西斯而已。他觉得对方应该正处于和他盗贼同伴的缠斗之中,无暇顾及自己,但当他转过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不是他们两者中的任意一个,而是一支对准自己眼睛的蓝汪汪的匕首,然后才是拿着匕首的人。

弗朗西斯正握着匕首,站在他正对面,举起手,手臂微弯,保持着一个向前突刺的姿势。蓝汪汪的匕首上时一抹倒影着苍白色晨曦地深色水渍。是血。重铠战士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血。他的手腕已经失去了知觉。狭长的创口上鲜血已经凝结成腐黑色的血枷,毒匕首上的毒已经破坏了他手臂上的知觉,正迅速地顺着静脉向上攀升。他的手臂已经呈现出了不祥的紫褐色。
周围的战斗已经接近白热化,每一秒都有人倒下,或者使人倒下,鲜血和哀嚎成了这片森林黎明地序曲。而弗朗西斯这里,战斗已经进入尾声。
“慢慢地,后退!”弗朗西斯说。
重铠战士黄手虚抬着双臂,像是投降,又像是准备扑击。
而在重铠战士地身后。所有装填中或者一直戒备着的脚踏弩都转过来。对准了这边。一名指挥摸样的将领出现在他们身后,冷静地看着这一幕,然后举起了两根手指。弩手们均抬高了一点点角度,对准了重铠战士的后背。
在他们附近,战斗因为弓手和脚踏弩的掉转目标而暂时放缓了。一声嘹亮的口哨之后,袭击者的近战开始后退,却没脱离战圈,依旧保持着包围的状态。在战圈中。满脸鲜血地伯恩和举着盾的派森均抹了一把脸,朝弗朗西斯这边望过来。
似乎察觉到自己成为了众矢之的,这名战士被激起了凶性。他没有听从弗朗西斯的勒令,圆睁双目,喘着粗气,却没后退,而是示威一般冲弗朗西斯跨了一步。弗朗西斯同样后退一步。手上的匕首准确地保持着可以威胁到对手生命的距离。
“我说,后退!”
“你害怕了?小家伙!你害怕了?!”战士喘着粗气说。他有向前走了一步。“动手啊!”他盯着弗朗西斯,脸上是一个人疯狂之前的平静。又带着紧迫的恶意。“动手啊!成全我的荣耀!“
弗朗西斯同样后退了一步,却没反驳,只是平淡看着对方地眼睛,说:
“你很勇敢,不过我想。死在自己人手里。是没有什么荣耀可言的吧?”
“哈?什么?”
“没什么,后退。或者准备说再见!
“哈哈!哈哈!小子!你也许不知道,凯文西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后退!
弗朗西斯侧头看了看身后。至少四人合抱的榉树近在眼前,他笑了,说:“不,你知道。
不等战士有任何表示,弗朗西斯忽然收回了匕首,抬起脚重重地踹在他的小腹上。并且借着反作用力朝后面滚去。几乎是与此同时,袭击者弓手阵中的指挥放下了手指。脚踏弩特有地一米五长地箭枝迅速朝他这边射出。几乎是一个眨眼的瞬间,重铠战士地身体被至少三支这样的弩箭贯穿。他穿着地,那些足够抵挡月刃攻击的精锻铠甲现在就像一张薄纸片那样不堪一击。
重铠战士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的几个大洞,被搅碎的内脏清晰可见。而那些贯穿身体的箭则深深地钉在了他对面的榉树树干上,深深地嵌入,尾羽尚自在颤抖。
弗朗西斯滚到树根,伸手攀住最低的一根,将自己的身体拉起来。朝后望,只见重铠战士无限痛苦地吼了一声,作势向自己扑来,但只来得及向前走一步,就无以为继了。因为另外巨大的弓弦声再次响起,一支弩箭从他髋骨处射过,巨大的冲击力作用在骨头上,将他拦腰截断。并且余势未尽,朝弗朗西斯射来。
弗朗西斯双手握住钉在头顶的箭杆,用力拉起身体。弩箭夺地一声,带着血渍和肉末钉入他刚才身体倚靠的树干上,余音袅袅。
“弓箭手!”袭击者指挥官忽然大声喊道,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们开始了他们的无差别攻击。
这一次,弗朗西斯没有再朝后望,而是立刻踩在这支箭上,用力往前纵跃。攀援住一根低垂下来的树藤气根,顺势一荡,气根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却没断,只是猛地下垂了好多,并且借此减缓了冲击力。它带着弗朗西斯以榉树树干为轴转了一个圆弧。那些暴雨一样飞来的箭纷纷落空。
在转到树后的时候,张弓以待的莎娜忽然射出了一箭,将树藤射断,弗朗西斯下落,轻巧地藏到了树干。
袭击者阵营里,指挥官脸上的怒意一闪而没。他仰了一下脖子,然后大声命令道:“我要他,生死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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