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陆最大的内湖，翡翠内海最大的码头，奥兰纳学院的外城码头自建立以来就和‘安静’这个词绝缘。即使现在已经是午夜，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夜色中，不远处礁石上的灯塔光柱缓缓地在墨绿色水面划过，落在码头上指引着几艘大型货船驶入港口并且按序落锚。巨大的凹镜聚焦法术灯灯光照得这段码头亮如白昼。被灯光吸引的飞虫在夜空中嗡嗡乱舞，蝙蝠悄无声息地追随其后。
灯光下可以见落帆起帆此起彼伏，卸货的苦工光着满是油汗的膀子围拢过来。旋即被驱散，拿着登记册的官员带着几个卫兵代替了他们的位置，满脸不耐烦地和闻讯而来的船主交涉着什么。官员看起来还很年轻，只是长时间的精神集中和劳累让他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而且态度很不友善。当然，在满是鱼腥味的，休息时候只能在附近主要招待苦工们的小酒吧里喝劣质咖啡的地方当值几个月之后，脾气再好的人也无法对非法占用泊位，延长自己下班时间并且试图用小恩小惠拉关系的势利商人抱有任何好感。
“我不知道艾申戴尔勋爵是谁，也不在乎他给学院资助过多少建设资金，我只知道如果你再不把你的钱袋拿回去！那么我只能以贿赂监察员和不遵守码头停泊条例这两条罪名把你的船拖走然后把你送到监狱。我希望你的艾申戴尔勋爵能够在你习惯监牢的馊饭之前保释你，否则我不能保证你能完整地从那里出来。有决定了吗？对，早这样不就完事了吗？顺便说一句，欢迎来到奥兰纳学院，希望你旅途愉快!”官员拍地一声合上文件夹，用这句话结束了交涉。然后走向下一艘船。
顺着官员的身影往前看，停得满满当当的其他码头上，水手喊着古老高亢的号子收缆绳或者提水大力冲刷甲板，货物码在一边，杂乱地堆放。等待井然有序的入仓，最中的客船码头上，‘欢迎来到奥兰纳学院’几个字在黯淡的灯光中闪耀着绿色荧光。游人闹哄哄地从驳船上走出来，面对映入眼帘的宏伟的建筑群不时发出惊叹声。
“一派繁荣景象，不是吗？“站在高处俯视整个港口的精灵说，带着挥之不去的鱼腥味的海风吹过她墨绿色的短发。远处响起了汽笛声，又有新的渡轮入港了。弗朗西斯撇了撇嘴，对她带着某种试探性的话语不置可否。
繁荣么？当然，从这些表面上来看，确实如此。官方统计每年慕名而来的游人和各路客商近两百万，但是弗朗西斯知道，事实上，人数远不止于此。因为它还没包括那些富贵学员们的随从和其他非法途径进入外城的人。后者最多占常住人口的万分之一，但是这些其他势力的渗透给学院稳定带来不小的隐患，奥兰纳大陆在人类王国大联盟上登记在册的，有正式冠冕和称号的王国就有三十六个。其中还不包括拒绝和联盟接触，并且极端仇视其他种族的沙漠各部族还有在极北处北风苔原深处生活着的狂战士的近亲，卑格米族。双子海域以南的远洋中散落着无数小岛，那里也有人类文明的存在，但只是传说，谁也无法跨越海族封锁，远渡重洋去证明确有其事。繁星一般散落在大陆东南富饶土地上的三十六乃至更多的王国，之所以能够相安无事，那是因为聚集了大陆绝对武力奥兰纳学院的存在。
或者我们应该叫它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众生之门。
为众生之门效力，而不是什么扯淡的律法，这是他没告诉雅琳的，因为她的阅历注定她暂时无法理解这个词对人类的影响力和它存在的意义。但是弗朗西斯明白。
在他泛读大陆通史为了巴比伦寻找可能的方法的时候已经发现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奥兰纳大陆上种族仇恨是外交的主旋律。每个名族都有自己的传统和价值观，粗暴的压迫性的统治远不足以弥补这些裂纹。在古‘中央之国’分崩离析之后的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中，被这种情绪主导的他们大肆互相残杀，侵占和被侵占，屠杀与被屠杀。互相之间世代积累的仇恨完全不可调和。甚至在兽人入侵期也争斗不休，从而导致了那个本应永远在永冻高原上生存的种族一路势如破竹一直打到了诅咒之地，成长为人类的巨大威胁。
纵使在汇聚各色人种的以包容性著称的奥兰纳学院，一名红发的落帆群岛人也很难获得他一岛之隔的文特人的友谊，他们的祖先曾为了谁才是红浪海渔场的主宰争斗了半个世纪。可见这种成见根深蒂固到了何种程度。所以黑暗挽歌艾斯特尔才会对自己听完他的故事之后表现出的无动于衷产生兴趣，与之同行。也是长老院通过加森的提案，让弗朗西斯这样一个毫无学院背景的人成为内部称呼为‘和平鸽’的鸽派维序探员而不是作为可能有利用价值的人质被监禁起来的根本原因。当然后者在众势力之间出众的表现也起了作用。众生之门不缺聪明人，但是具有精准的分析和出色的斡旋能力决策人并不多见。
文明的进程让很多站在人类巅峰的远见之士开始思考混乱的根源，很快，他们意识到了危机，并且用自己的方式试图解决这个危机。他们抛却私利，聚集在一起，众生之门应运而生。
把这些王国彻底揉合在一起只能得到一群乌合之众，不如让他们各自为政，保持足够的自主性。同时又不至于让旺盛的侵略性发泄成为灾难。众生之门主导着规则，而自己凌驾在规则之上。用汇聚了人类巅峰存在的他们用凝聚起来的威慑力平息了诸多势力之间的战争，并且把这种微妙并且脆弱的平衡寄托在聚集全大陆最精锐人才的奥兰纳学院上。可以说只要奥兰纳学院存在一天，人类就不会有真正的灾难。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没想到····”听完弗朗西斯解释性的介绍，精灵有些困惑又有些惊讶地说。
”意外吗？我刚听说的时候，也很意外。“
“我是说，你居然能把自己的工作提高到了全人类的高度上。我是应该嘲笑你呢，还是赞赏你？“
“额······都可以，我想。“
“和雅琳可不是这么说的。“
“接受这些需要时间。如果这些王国是互相觊觎对方青草的绵羊的话，那么凌驾在他们之上的众生之门就是牧羊人。我和她的存在就是一根鞭子，抽打那些误入歧途的羔羊。她不会喜欢这个说法的。“
“误入歧途的羔羊？比如？“
“比如眼前这个看似秉公执法的港口监察员。“说着他跳了下去。精灵晃了晃长耳朵，弯腰向后退了一步，隐没在黑暗之中。
步履匆匆的港口监察员显然被从天而降的人吓了一跳，手中的帽子和船舶出入登记册掉在地上。
“什么人？“他警觉地站住脚步，没有去捡掉落的东西，也没有大呼小叫，只是眯起眼睛看着对方。可惜这里是通往贫民区的尾巷夜鲷巷，不是灯火通明的港口大道。最近的挂满蛛网的路灯悬挂在来人身后，把张牙舞爪的树枝的影子打在他面前的路面上。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那人模糊的身影，是个年轻人，而且没有带武器，这让他放心不少，虽然外城的治安一向不错，但是总是有些走投无路被生活所迫的人愿意铤而走险，做一些不用本钱的生意的。
“是谁？”他又问，这次的声音平稳了不少。
“过路人。“
“哦！请让一让！让我过去！”
“为什么不是你让？“
港口监察员的额头瞬间抬高了一下。
“我有急事，给你两个银币，让开！”
“我给你二十个！你先让！”弗朗西斯说。
港口监察员低头捡起文件夹，夹在肋下，用力拍了拍帽子上的灰尘，然后戴在头上。“看来你不是喝高了就是来找麻烦的！我建议你立刻滚开，否则我马上让我的弟兄们给你点苦头吃！他们会把你丢到海里泡一晚上，像马粪一样臭烘烘地散开，你求饶都没用。”
“我也正想这么对你说！“
“好吧！如果你真的有胆就跟我来！我让你知道冒犯我有多么愚蠢！”港口监察员挥舞了一下帽子，然后戴在头上。怒气冲冲地往前走。和弗朗西斯擦肩而过。
弗朗西斯竖起一根手指头，摇晃了一下，然后不远不近地跟在港口监察员的身后。屋顶上的阴影里，卡利妮娜的疑惑转瞬即逝，她收起了弓箭，把弓跨在背上，月光下几乎无法察觉到的身影在沿街的屋顶上如同轻烟一般纵跃。没有走多远，她停立刻下来，躲在烟囱之后。
弗朗西斯和港口监察员站在类似教堂的建筑前面，后者没有拉动门铃，而是有节奏地扣了几下。和旁边普通民居没什么两样的厚柚木门上，望孔被拉开了。港口监察员对里面的人小声说了句什么，随后整个门被拉开一条仅供一人出入的缝。港口监察员向弗朗西斯招了一下手。然后走了进去。
门边是两个壮汉，盯着弗朗西斯。他们赤手空拳，没有拿武器，不过弗朗西斯毫不怀疑他们的危险性，果然，在他进门之后就瞥见了搁在门后的两个铁制大锤。奥兰纳学院内城严禁平民携带武器，但是锻造用的铁锤显然不在此列。他知道自己来对了。看着弗朗西斯的身影没有任何暗示就消失在门内，卡利妮娜皱了一下眉毛。她不清楚弗朗西斯到底要干什么。
“钱带来了吗？“在壮汉监视性的陪同之下进入了二楼，头目模样的人马上迎上来，故作镇定却又有点迫不及待地问。圆桌边喝茶的两个人也掩饰不住他们的焦躁。均望向弗朗西斯。可是马上他们的脸色就变了，因为弗朗西斯两手空空，显然没有他们要的东西。
“该死的混蛋！“头目说着拔出了匕首。
“你们有没有脑子，五千个金币，怎么带在身上？“弗朗西斯冷笑，无视对方的武力威胁，径直走到圆桌边，拉过凳子坐下。两名壮汉呆在原地，随后被恼怒的头目挥手赶走。“这里可是奥兰纳学院外城，要我背着这么多钱，想我引来卫兵吗？泡茶！”
“你是来做生意的，还是来找死的！“
“我自然有另外的支付手段，不过在这之前我得确认我要的东西完好无损！“
“我用人格保证••••••••”
“人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和我打交道的是内海海盗头子‘黑胡子纳斯‘不是光明神殿的那些娘娘腔，大家都是出来混生活的人，别拿那玩意恶心人好吗？人格！你能有个屁的人格！除非你的胡子是染的!”
“咳！我只是想按照约定来说•••••••“黑胡子纳斯气势为之一滞。
“按照约定我们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但是在见到货之前我是不会给一个子儿的，这也是规矩。如果我带了钱你们杀人灭口怎么办？总得防范一点不是吗？这茶没添什么不愉快的东西吧？“
“达芬奇先生，这事可不能怪我们，说好了这两天前交易的，你却到今天才来验货，我们的船的泊位可马上要到期了•••••••“
“闭嘴，特纳森！你这个蠢货！“黑胡子纳斯怒斥，说话的手下立刻缩回了脖子。
弗朗西斯意味深长地笑了，手指有节奏地敲打杯沿。
“对啊！所以我现在来了，赶紧验货，安排交易，然后你们就有大把金币和大把时间去黄金海岸享乐了，节约时间对大家都有好处不是吗？想想吧，奇珍拍卖会快要开了，那里有不少好东西呢，还有热火朝天的角斗大赛。我听说纳斯先生你在上一届角斗大赛的时候在那些地精赌场输掉了自己的一艘主舰，幸好最后压中了比赛的关键局，最后倒赢了三万金币。那样传奇的经历难道让你不想再去试手气了？“
黑胡子纳斯和他的手下紧张地互相望了望，没有说话。
”看来你们是坚持要听到坏消息了！“弗朗西斯撇撇嘴，推开茶杯，站了起来，作势要走。
“等等！先别走!我带你去！“黑胡子纳斯喊道。"我带你去！“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