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李家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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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了文震孟,小鱼也顾不上再去歇息,怀揣着书信和宝钞,便又向下山的方向而去。此时山上已经多了许多香客游人,小鱼不想引起他人的注意,便只拣那人迹罕至的地方下山,好在他十几年来山路走得惯了,再加上对这峨眉山的地形又是极熟,展开轻功,不到三个时辰,便从金顶跑到了山下。
大师兄李长风的家就在峨眉山脚下的峨山镇上。大师兄从军后,小鱼便经常来往,不是被师父派来帮李家大娘做些气力活,便是大娘煮了好吃的东西托人喊他下山来吃。小鱼九岁便没有了爹娘,李家大娘便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极是怜爱。
轻车熟路地赶到李家门前,刚想进门,小鱼却猛然又站住了。就这样去接大娘恐怕不太妥当。嘉定州城和峨眉县相隔虽说不远,可也有六七十里的路程,大娘如今已是古稀老人,如何能靠两条腿走得?本想去客栈去取自己的汗血宝马,但想想也是不妥,若让大娘跟着自己骑马,那还不把她老人家颠散架了?看来,还是得去雇辆马车来最为周全。再有,自己假如冒然去接人,大娘会不会起疑心呢?若是她老人家动问起大师兄来,自己又如何回答?
思来想去,小鱼终于有了算计。
他先是展了展身上的衣服,才轻咳一声,迈步走进了院中,进去后他边向里走边笑着高喊道:“老娘,娘,小鱼来看您老人家来了哈。”
小鱼的话音刚落,头发已经花白了的李家大娘便从屋中奔了出来,只见她先是站在门前吃惊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小鱼,然后高兴地走上前来,亲昵地打了小鱼一巴掌道:“你这个娃娃哦,恁个说跑就跑了哇?这些年连个音信儿都没得,害得娘天天为你把心揪起!快进屋,到屋头坐下来,你还没吃东西吧,娘给你煮饭!”
听得此言,小鱼顿时又想起了少年时的往事,李家大娘便是这样对待自己,每次一来就先给自己煮饭,那时自己总是很贪吃,回回都能吃下半锅米饭……没有想到,多年不见,大师兄竟已遇害,这个消息对于大娘来说犹如晴天霹雳,自己又该如何说起呢?一念到此,小鱼心如刀绞,却仍强笑道:“娘,我们两娘母先不去屋头坐了,您立马收拾一下,小鱼还要带着您出趟门哈!”
李家大娘一愣道:“啥子?我们两娘母这是要去哪里?”
小鱼笑道:“哦,明天就是我师父他老人家的寿诞,师父说了要办招待,请娘也去山上耍一哈,热闹热闹。”
李家大娘一拍手笑道:“硬是的,明天是你师父的寿日,我老太婆差点都忘了,这些年都是蒙大师在照顾,总是让你们这些娃娃来看我帮我,老太婆才能活得恁个舒心,大师高寿有八十了吧?这是一定得去道贺。娃儿,你等一会,老太婆去收拾收拾就来。”
小鱼早已算定大娘必然如此,便笑道:“那娘您先收拾嘛,小鱼去雇辆马车来,等会咱们两娘母路上再摆龙门阵。”
原来李家大娘出身在成都府的大户人家,虽然此生过得极是平淡,但却甚重礼节,虽说只是收拾收拾,也总要半个时辰才行。小鱼便趁这段时间跑去车马店租了辆车,又跑去买了些干粮和热水,这才转回了李家接人。
危险。
尽管没有任何明眼的异样,但却有一丝危险若隐若现。只是,普通人却察觉不得。
战场之上拼杀数年,死人堆中打滚,刀子尖尖舔血,许多事情都早已经成为了本能。
小鱼还没有进门,便已经有了那种微妙的感觉,有人在潜伏着,而且杀气外溢,昭然若揭。很显然,这并不是官府中的鹰犬,而是一种绿林强贼的气息。
此时已无暇多想,在战场之上习惯了杀伐决断的小鱼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轻手轻脚地将车头对准大门,然后在那匹驾辕的大青马臀上猛抽了一鞭,自己却在大车即将破门时,一个纵跃从另一边的墙上翻了进去。
此时,正有一人手举钢刀站在门口,此人的反应也是极快,见小鱼突然越墙而入,略微一愣,便口中怒喝一声,挥刀冲了过来。
小鱼身在空中便早已拔剑在手,剑尖一点荡开这人的钢刀后,抢身上步,剑锋一抖,直刺向那人的咽喉!那人见状忙向后急闪,却不知小鱼等得正是他这一闪!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马车破门而入,正正挡住了那人的后路,等他再回神举刀,便只看到了递到了自己咽喉上的剑尖,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鱼一击得手,将那人的咽喉洞穿,随后便待冲入屋中,却见里面这时正好蹿出三个人来,其中两人也不说话,挺刀便从两旁冲来,剩下的一个胖子肩头上扛了一个大麻布袋,飞也似地向着院后逃去了。
小鱼见此情景顿时心中大急,担心李家大娘便在那麻袋之中,哪里还有心思与这两人纠缠,长剑一摆,毒蛇一般直取左边那人咽喉,跟着双腿突然斜斜飞起,踢向右边那人执刀的腕子。左边那人双手握刀格剑,竟然硬将小鱼的长剑荡开,不过脚底下却站立不稳,连接后退数步,一**坐倒在地。
右边那人显然武功高出一筹,却在那一刹那间拧转身子,手腕避开了小鱼的脚尖,趁势像一个皮球滚了开去,不过头脸也已被沙石擦破,狼狈不堪。两人手忙脚乱地正待爬起身来,只觉眼前一花,小鱼已经撇开他二人,向那肩扛大麻布袋的胖子追去。

这两个使刀的人原是亲兄弟,心思相通,待爬起身来,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吼道:“杀!”
双刀一摆,朝着小鱼后背砍去。
小鱼此刻心急如焚,哪里还肯手下留情,他矮身倒纵一步,身体反而退到了那刀客两兄弟的后面,手中长剑从左至右挥出,随后足尖一弹,拔身而起,再次掠过刀客两兄弟,向那扛着麻袋的胖子追去。
一阵风过,刀客两兄弟的身子突然都从中间断开,仿佛纸人般向后折去,鲜血飙飞如雨,竟是被小鱼一剑双双腰斩!
此时那个扛着麻袋的胖子已跑出老远,小鱼在后提气紧追,直追出一里地远,才总算冲到那人的身后。那胖子见小鱼接近,也只得暂停脚步,回手便是一刀砍来,但接连几下见伤不得小鱼后,竟将肩上的麻袋往山石上狠狠地摔去,自己却趁机翻身出去,转头就跑。
小鱼因怕误伤到李家大娘,接连几招都只守不攻,但见这一摔,哪里还有空闲去抓他,一个鱼跃扑了上前去,将自己整个垫在了麻袋下面。
就这一眨眼的工夫,那胖子便已消失不见。小鱼只觉得压在身上的麻袋软软的,里面果然是人!
他小心翼翼地将麻袋推到一边,打开一看,里面正是李家大娘,老人家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任小鱼如何也都唤她不醒。
这一下可将小鱼唬了个魂飞天外,大娘若是出事自己还有脸活么?定神细瞧,老娘浑身无伤,也许是被那些狗贼用下九流的熏香迷倒了,既然如此,当无大碍。
小鱼心中稍安,将李家大娘背起,拣条小路便直奔嘉定州城去了。
眼下李家虽然还停着一辆马车,但小鱼是不能回去取了,峨山镇上人来人往,那里已经连伤三命,此时恐怕早就被围了个人山人海,峨眉县衙的差役肯定也已经到场,此时将李家大娘带走的事瞒还瞒不过来,哪里还能与官府打劳什子交道。虽说那峨眉县令李应霖李大人是位众所周知的好官,与无穷法师还颇有交情,但若是朝廷果真要派人前来捉拿大师兄的娘亲,这会李大人又该如何处置?难道他敢违抗朝廷的旨意?
既然无法预料,就万万不可冒险行事。
小鱼打定主意,背着李家大娘先出了峨眉县地界再说。正大步奔走,背上的李家大娘悠悠却醒转了过来,只听她先是沉重地喘了几口气,然后才开口道:“这是哪儿哟?娃儿,刚才那是咋个了?”
小鱼见李家大娘已醒,心中也大安,脚下也不停顿,口中应道:“娘,您老人家可是醒了,把小鱼吓坏了呢,现下身子可有啥子难受之处?”
李家大娘轻声道:“就是觉得脑壳有点昏沉,眼睛有点花,倒也没得啥子。娃儿唉,你放老太婆下来吧,我自己有法走。”
小鱼笑道:“小鱼走的是近路,可是难走的很,还是让孩儿背到您嘛,您老人家只管这样歇住,小鱼又不累。”
李家大娘急道:“那咋个行呢,老太婆又不是老得走不动了,把你这娃娃累出病来怎生是好?”
小鱼哈哈一笑道:“娘您老人家就放心嘛,就凭小鱼这身子力气,背到您穿州越县都是等闲,您看小鱼这臂膀,可有那镔铁坚硬?”
李家大娘笑了笑,接着又叹了口气道:“娃儿,老太婆是过来人了,一点都不糊涂。那些个人都是啥子来头,来抓孤老婆子想作些啥子?”
小鱼心下一惊,原以为大娘被迷药熏倒,并不知晓刚才发生的这些事情,谁知她早已看在了眼中。心下正盘算着如何回答,只听李家大娘又道:“……你大师兄,是他出了啥子事哇?”
小鱼咬了咬嘴唇,口中却又笑道:“娘,您老人家又在乱操心了,我大师兄在戚家军里当着游击将军,人家能有啥子事?刚才那几个小贼娃子也许是我们峨眉派的对头,又许是绑票的土匪些……”
李家大娘却没有笑,她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你这娃娃就带娘上山去吧,这条路可不像是上山的路,倒是像去州城了。要不,你还是送娘回家吧,几个小贼,老太婆不怕他。”
小鱼心中暗道,大娘是个明白人,恐怕不能啥子都瞒到,让她乱猜更是麻烦,还是拣些能说的话说了,也许事情还好办些,于是又笑道:“回家可不行哟,咱们不是怕那些贼娃子,只是没得必要和他们这些人纠缠嘛。州城里小鱼有个好朋友,先将您送到那里去住几天,回头小鱼也好去查明真相,等料理好了再送您回家,不然遭师父晓得了,还不将小鱼罚死?娘,您不能不疼孩儿啊!”
李家大娘见他说得也有些道理,便也不再反对,任由他将自己背到了嘉定州城,又找了半晌,才进了一座宅院里,安顿下来。
告辞了这宅院的主人和李家大娘,小鱼出来之后,又躲在暗处观察了半个时辰。这倒并非是不信任文震孟的朋友,但若有那些贼子尾随而来,倒还真的是个麻烦,所以盯上一阵,若有人来,自己也好出手料理。
观察了半个时辰,却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接近宅院,小鱼这才从暗处走出,准备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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