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幸中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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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了的鸣声渐渐的衰弱了,太阳已经日近西山,空气中被午时的日光蒸发起的蒸汽还没来得及散去。就像一个刚刚在女人身上发泄完的中年人,虽然有些气喘吁吁,但绝对称不上萎靡不振般,八月的黄昏,太阳虽然已经不再像中午那般炙热,但令人渴望的凉爽还远远没有到来。路边树上的枝叶无力的低垂着,仿佛在向路人哭诉正午他们的辛苦,控诉大自然的无情,微风吹来,他们便有气无力的摇摆着,似乎这点风只是微微的勾起了他们对凉爽天气的期盼,却实在不值得他们欣喜起舞。
王珂有些无力的在路上走着,今天是星期五,接下来两天是难得的两天假期,只是这同样的也勾起王珂对休假的期盼与怀念,但想起遥遥无期的长假,王珂依然没有什么欣喜之意。
王珂是一名高二的学生,下学期就是高三了,高考对他而言其实还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所以他内心对那个无数高三学生心中既向往又恐惧的日子并没有多少紧迫感。但“称职”的老师们显然已经等不起了,刚刚结束完高考的学生们的录取通知书不断的寄往学校,学校大门口的红榜上不断的添上新的名字,育人有功的毕业班老师们口袋里的票子也不断增加。受到刺激的高二老师们便迫不及待的开始新的征程,为了祖国的教育事业,也为了能够在一年后同样拿到丰厚的奖金,他们早早的对刚刚结束“高二学年”(王珂所在的学校总是两年内结束三年的课程,最后一年主要是巩固提高准备高考)的学生发起了动员令,新的高考倒计时的标志已经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堂而皇之的出现,宣告许许多多像王珂这样的学生暑假已经结束,他们应该为了自己的明天早早努力了。
穿过连通王珂家所在镇与外面世界的隧道,熟悉的小镇出现在王珂的视野中,当然落在王珂视线中的还有镇子傍边约2公里处那些冒着蒸汽的“怪物”。
那是一个核电厂,王珂家所在的镇子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山上还有一个不小的湖,淡水资源充足而环境又相对对立,是建设核电厂的好地方。于是十年前,这些冒着蒸汽的“怪物”便陆陆续续的被建起,一点一点的改变着王珂家乡的面貌,也彻底的“颠覆”了王珂家乡“渔民”们亘古不变的生活。为电厂修建的隧道让小镇的交通便利起来,开阔了世代闭塞的村民们的视野,电厂的建设以及电厂职工的消费为小镇的人们带来了大量发家致富的机会,于是渔民们不再出海打渔,而是从事起他们祖祖辈辈未曾从事过的职业,包工头、饭店老板、杂货店老板、理发店老板。。。。甚至是皮条客。
对于这些改变,小镇上的大多数人都十分欣喜的接受了,毕竟生活在一天天好起来。但王珂是例外,王珂有些恨这个核电站,他常常想要是没有这个核电站该有多好。这倒不是因为王珂是这个镇上不多的高中生之一,因而比其他人见识多,知道核电站对他们的生存环境造成巨大隐患的缘故。王珂恨这个电厂只是因为他的父亲死于这个电站建设时的一次事故中,当时王珂的父亲像这个小镇上的大多数人一样,希望把握机会,利用核电站的建设发点小财,所以承包了电站的一点点土建工程,谁知一次塌方事故断送了这一切。王珂的母亲受不了巨大的打击,病倒后不久便随之而去,留下孤孤单单的小王珂和一笔不算丰厚的赔偿加抚恤金。
小镇并不大,其实在有电厂以前,这里只是一个村,只是后来不断涌入的外地人使得人口逐渐增多,小村也终于变成了小镇,有了现在横竖两条街的规模。
王珂走进小镇,不久就远远看到堂弟小虎在十字路口附近的街边和小伙伴们玩的正开心,不远处的便利店里,美丽的婶婶正熟练的为买完东西的顾客用塑料袋装好物品、收钱。得空转过头看一眼玩的欢的儿子并提醒一下把他的话当耳边风的儿子注意来往的车辆,眼里闪动的光芒和王珂梦中妈妈的眼神是那么的相似。
玩耍中的小虎看到王珂,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
“哥哥,你放假了呀,我暑假作业有些不会做,明天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王珂摸了摸小虎圆圆的脑袋,看着堂弟红突突可爱的小脸,有些沉闷的心情无由的好了起来,应了一声:“好呀”。
虽知哥哥肯定会答应,得到哥哥肯定答复的小虎仍然展颜一笑,笑嘻嘻的说:“还是哥哥好,爸爸这两天忙得很,都不管我,再过一个星期就要开学了,要是到时作业写不完,老师又要罚抄书了”。
“你爸爸很忙呀,今天又出车了吧。”王珂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今天爸爸在家呀,不过在忙着包白袱。”
“好了,知道了,你去玩吧,我先到店里帮你妈一会忙。”
王珂这才记起明天是“中元”节,刚刚好起来的心情不由得一沉。让堂弟去和小伙伴接着玩,自己转身向自家的便利店走去。
中元节也就是鬼节,也就是传说中阎王爷给鬼放假让他们出来放风的日子,小虎说的白袱是当地的一种风俗,将纸钱包在一层白纸里面,白纸正面写着“故╳╳╳╳╳先人收”,后面写一个“封”字,意思是这是给我某某去世的亲人的供奉。王珂微微苦笑,心想:“我今天放假,明天父亲母亲也要放假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得空回来看看我。”
叹了一口气,王珂走进便利店。
婶婶冯云早就看到王珂,见王珂走了进来,把早就准备好的一瓶冰冻可乐递了过去,又拿起桌上的纸巾,抽出两张,一边递给王珂,一边埋怨道:“又走着回来的,大热天的,十几里的路,多累人,是不是钱不够花”?
王珂在县城上学,平常是住校的,学校离王珂家足有12里路,镇上有来回县里的交通车,车费也不贵,2元钱,但放假的时候王珂总是喜欢走着来回学校,一来可以好好看看沿途的风景,虽然这些景色一般,王珂也看了足有两年,但王珂还是由衷的喜欢这种贴近大自然的感觉。二来就是王珂可以利用路上的时间,练习一下叔叔教给他的吐纳法。
叔叔教给他的吐纳法是气功的一种,高不高明王珂并不清楚,据说是他叔叔“遍访名师”学来的。后来见王珂不喜欢运动,觉着这种不怎么耗费体力的养身方法挺适合王珂,便教会了王珂。王珂练了有三年了,感觉还不错,虽然没有像武侠小说里似的产生“气感”。但这几年身体很健康,无病无痛。而最主要的是可以有效减少睡眠时间。往往每天睡六个小时便觉得精神饱满,看着同学们每天因为睡眠不足上课时瞌睡连天,王珂练习的积极性越发的高涨。同学们加班加点学习,在老师面前表现自己的学习积极性,王珂便加班加点务虚神外,抱元守一,气沉丹田。
可能是因为上课的时候精神饱满,所以学习效率高吧,王珂虽然学习时间比别人短些,但成绩一直不错,一直在班上十名左右。按照王珂学校县一中往年的升学率,他来年可以上个不错的本科学校。
王珂放下装着换洗衣物的包,从婶婶手上接过可乐,二话不说,拧开瓶盖,痛痛快快的灌了一大口,顿时觉得一股凉气由口而入,直灌会阴,接着一股热流有丹田而发,生生不息,径直涌向口腔。
“嗝”
舒舒服服的打了气嗝,王珂顿感遍体通泰,浑身舒服,一身暑气似乎随着婶婶的这一声抱怨而消失的无影无终。
如果说要找一个对于学校在暑期就让学生回学校补课的决定举双手赞成并以实际行动大力支持的人的话,王珂眼前就有一个。
王珂的婶婶冯云现年31岁,婆家是山外冯家庄,嫁给王珂叔叔的时候,王珂的父母已经不在了。翻天覆地般改变的环境并没有改变当地人的习性,婶婶依然如同当地大多数人般保持着善良朴质的品性。刚和王珂叔叔王华结婚的时候,王珂还小,只有8岁,父母去世才一年,小王珂还没有从失去父母的伤痛中走出来,变得沉默寡言,爷爷奶奶对他这个小孙子虽然和疼爱,但年纪大了,又经受过痛失爱子的打击,身体变得大不如前,经常卧床,别说照顾孙儿,自己还经常需要人照顾。为了全家的生计,王华用王珂父母的赔偿金开了个小杂货店,整天忙里忙外,更是顾不上侄儿。

那段时间是小王珂最为孤独,也是最艰难的时候,经常中午饭没有着落。那时候叔叔早早起来,做完早饭,吃剩的饭菜用瓦罐封好后封在早上生过火的炉膛中保温。中午因为忙没时间做饭,就用这对付一下子。那段时间,叔侄俩皮肤上经常张一种被称作“剩饭斑”的白斑。
日子到叔叔王华结婚才逐渐的好了起来,婶婶冯云自小就和王华相识,本就有点郎有情、妾有意的意思,后来经人撮合结了婚,于是叔侄二人终于吃饭有了保证,王珂的爷爷奶奶因为有人照顾,身体也逐渐好了起来。
冯云很同情侄儿的遭遇,对王珂很照顾。冯云读书的时候成绩很好,后来因为老爸重男轻女,高中上了一年半就辍学了,小王珂自小学习成绩就很好,这让对没能继续读书深以为憾的冯云顿时如获至宝。
冯云同志早就立下革命誓言,将来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读书带顶”(方言:过年过节长辈对晚辈的祝福语,意味考取功名,得到顶戴花翎)。自己的孩子没出生以前,革命**澎湃的冯云丝毫不介意自己提前试验一下自己的政治理想,于是乎,我们伟大的人民“婶婶”冯云同志,发挥了极大的革命热情,积极主动的参与到帮助王珂同学提高学习成绩的伟大运动中来,并主动提供足够的后勤支援,解决王珂同学的后顾之忧。同时对王珂同学的学习进行最严格的监督,防渐杜微,严防王珂同学出现任何的松懈,在革命的新一代小虎小朋友出生后,这种革命热情仍然没有衰退了多少,果然,小王珂同学的成绩一路高歌猛进,最终考入了全县最好的高中。
一番努力得到终于得到回报的冯云热情更是高涨,所以对于学校补课的事情,冯云绝对是120分的赞成,绝对认为是实现她政治理想的最有效手段。
听了婶婶的抱怨,王珂并没多说,放下可乐,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着说道:“银行卡上还有2000多,我又没什么花费,自然够用,婶婶你就别担这个心了”。
说完便走到便利店里面,拿起里间的扫把,开始扫地。
冯云其实并不是真的担心王珂钱不够用,他们夫妻给王珂的生活费很是不少,王珂又很节俭,总是会有剩余,于是就替王珂办了个帐号,让他存了起来。她这样说只是有点心疼王珂在这么热的天走十几里的路,对于这个只小自己14岁的侄儿,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自己在他身上倾注了不少心血,渐渐的觉得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再加上同情她年纪那么小就失去了父母,不由得越发心疼他,生怕他受了什么委屈、受了什么累。
见王珂懂事的帮自己的忙,本想告诉他,地自己刚刚扫过不久,不需要再扫了,可见王珂忙上忙下的样子,就像那些孩子在外的父母,逢年过节,见孩子们回家,带着大包小包礼物回来一样,心里不由得美滋滋的,一时竟忘了说什么。待想起来的时候,又很享受这种感觉,便由着他去了。
王珂一边扫地,一边回答婶婶连珠炮似的发问。婶婶问地问题王珂自小到大不知道回答过多少次,自然是每门功课考得怎么样?学习上有什么困难?老师对你好不好?同桌学习成绩怎么样,有没有影响你?诸如此类的问题,问问题的人往往收发自如,答问题的人向来应对如流,竟然配合的天衣无缝。其实王珂现在渐渐的在一些事情上不对婶婶说实话了,有时候甚至觉得婶婶有点烦,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婶婶问他这些的时候,自己会不由的心情很好,很享受这种被人关心被人爱护的感觉。
突然婶婶问道:“坐你前排的同学个子是不是很高,有没有挡到你看黑板?”
不知怎的,心头突然浮起一个靓丽的身影,脸上居然泛起一丝红晕,有点恼的说道:“婶婶你说什么呀?坐我前排的是个女孩子,当然没我高啦!”
看到侄儿有点恼,脸都红了,冯云“噗哧”一笑,越发起了作弄之心。
“好了好了,是女孩子,没你高,你可别恼。”
说罢,站了起来。
“来来,婶婶看你个头有没有长高点”。
王珂长得很清秀,绝对的帅哥一个,就是个头不高,17岁了,身高才长到165,冯云恰恰身材高挑,身高163,穿着高跟鞋,比王珂还要高上几分,再加上婶侄两人向来亲近,冯云便常常拿这个来开王珂的玩笑,每次王珂都只能落荒而逃。
果然,王珂的脸越发的红了。
“哼,上次回来你不是看过啦,要长也没这么快,我现在才十七岁”。
言外之意,我年纪小,将来还有的长,只是不那么自信罢了。
冯云一记“降珂十七掌”击出,打的侄儿落荒而逃,马上见好就收。
“呵呵,我们家小珂长的这么俊,将来不知道迷死多少姑娘家”。
如果说刚才的一记“降珂十七掌”打出,王珂只是落荒而逃,那现在见好就收的这记“化骨绵掌”拍出,加上刚刚浮上王珂心头的那缕芳影的“暗香浮动”。双重攻击之下,王珂的表现就只能用丢盔弃甲,抱头鼠窜来形容了。
听罢婶婶这一言,王珂顿时面色涨红,一张俊脸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他本来生性就比较腼腆,再加上被人隐隐说中心事,顿时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再说冯云,本是无心一言,说完后还隐隐有些后悔:这孩子面皮紧,玩笑开过头了,别把他惹恼了。转眼一看小珂的表现,却像是被人说中心事一般,顿时心中一紧,又想起了自己的革命理想,不禁有些发慌。
“这孩子不会是在学校谈恋爱了吧,现在的学生不像我们那会,那时同学之间的友谊还比较纯洁,现在的学生那可是什么都敢来,前几天镇子后头老郑家的女儿听说肚子都大了,偷偷和男同学跑去小诊所堕胎,结果手术失败搞得大出血,转到大医院急救才保住命,搞得老郑一家最近走路都低着头,要是小珂陷进去,那自己的希望就泡汤了。”
这冯云越想越严重,越想越怕,正准备对小珂进行一番严格突击审问,摸清犯罪状况后量罪定刑。又转一想:“不会,小珂这孩子懂事的很,不会这么胡闹腾,只怕是偷偷的看上了那个姑娘,就像当年他叔那样,看上了自己却没胆子追,后来他家发生变故,家里穷的叮咚响,那呆子更是连见自己都不敢,要不是自己背着父母主动找人撮合,两人之间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想起这些连自己丈夫都不知的往事,冯云心头泛起一阵甜蜜,再看小珂脸红面赤的模样,不由得心一软。
“小珂,你现在年纪不小了,有些事情你自己拿主意,但你要记住,婶婶和你叔都盼着你考上大学,有出息,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注意把握好自己,把学习放在第一位。”
王珂本来看婶婶神色有异,一会咬牙切齿,一会又似笑非笑,再后来又。。。。。嗯。。。。。好像有点扭扭捏捏,不知道婶婶打的什么主意。听了婶婶一席话,心里一松,却又不由得微微苦笑,心想自己不过有些微微失态,不想婶婶不但看在眼里,居然还能根据这点蛛丝马迹把事情猜了个**不离十,果然强悍,本担心婶婶责怪,却不想婶婶只是轻轻带过。
只是我们的冯云同志不只是强悍,要是她老公知道他们的婚姻中还有诸多波折,只怕会在“强悍”两个字前面甜甜蜜蜜乐乐呵呵的加上“超级”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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