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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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基这些天出尽了风头。他已经不下二十次向人绘声绘色地说起海因里希找到阿诺的经过,当然了,他自己被人飞来飞去的事自然略去不提。作为阿诺的室友,他可以说是最了解阿诺的人,说出来的话当然也最具有权威性。
让他气恼的是,那天在食堂分手之后,阿诺又再次失踪。本来这也没什么,关键是他自认为是阿诺最亲密的朋友,在别人问起阿诺行踪的时候只能回答说不知道,这未免令到他感到失了面子。
最后他忍不住偷偷问斯蒂尔老师,但是斯蒂尔老师只说阿诺因为一些特别的事需要离开一段时间,为期正好是一个月。杰基想到将有一个月时间要独处一室,没有人和他说话谈笑,心里不由就感到郁闷。
这一节是文学鉴赏课,杰基一直想不明白魔武学院怎么会开设这么无聊的课程。上课的老师叫富兰克林,是个白胡子的老头,杰基估计他完全不会魔法,因为他从富兰克林老师身上完全感受不到哪怕一丝魔法气息。
富兰克林老师正在大谈华兹华斯的诗歌和精灵浪漫主义的联系,听得杰基昏昏欲睡。杰基很想进入冥想,不过很可惜他还没有办法睁着眼睛做到这一点。其他同学好像也没有几个人在听,呃,除了几个平民阶层的学生。可能因为他们以前接触这一类的东西不多,所以还有新鲜感。而像杰基这样上流社会出身的人,对于这一套早就耳朵听出老茧来了,哪里还提得起丝毫兴趣。
杰基用很夸张的笔法在一张小纸片上画了一只放屁兽,然后悄悄贴在前面的凯里背上,惹来一阵同学们的嘻笑声。富兰克林老师似乎有所察觉,抬起头警惕地巡视着他的领地——现在整个课室都是他的领地,绝不容许任何人亵渎。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富兰克林老师目光中的杀气,全都板起了脸,一本正经地看着老师作乖乖听课状。富兰克林老师找不到骚动的源头,无奈地叹息一声,又摇头晃脑地沉浸到他那诗歌的世界里。
杰基强打精神听了一会,却是一个字也听不入耳。他旁边本来是阿诺的位子,现在却是空着了。想到阿诺那家伙现在不知正在哪里风流快活,而自己却要在这里受这种无聊的活罪,心下又是一阵懊恼。
杰基呆呆地看往窗外,由于已是深秋,那里不时有紫槿树的叶子落下。这些黄叶落下的轨迹各不相同。有的一路打着圈儿,盘旋而下,有的会在落下一段距离之后顿上一顿,略作反弹,然后再继续下一段下落的过程……杰基决定统计一下落叶的数目,便在心里轻轻数起来——“二十三……四十七……八十三……”
杰基想不明白的是,这些树叶落得这么快,但是树上从来都不会显得有一点儿稀疏,更不要说变成光秃秃的枯枝了。难道树叶出生的速度也有这么快吗?他正自出神,,忽然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呼噜声。那呼噜声开始时很轻,几乎微不可闻,但是过得一会,慢慢就变得沉重起来。不过它的节奏感还是相当强,先抑后扬,最后以一个极强的重音结束。
谁敢在在富兰克林老师的课堂上发出鼻鼾声?胆子可真不小!
杰基东张西望,终于发现鼾声是从后面靠窗的地方传来。在那里,布鲁克以手支颊,双目微闭,脑袋每隔一会就猛地往下一坠,嘴角边甚至流出一抹哈喇达子……
这里的学员至少也是一级魔法师,精神力远非寻常人可比,现在竟然打起瞌睡来,可见富兰克林老师的催眠功夫真是深不可测!
众人又开始窃笑起来。这次富兰克林老师很快就找到了罪恶之源,用跟他瘦削的身形完全不相称的大嗓门吼道:“布鲁克,站起来!你已经触犯了马特维尔魔武学院学生守则第七章第十五条……下课后到办公室找我!”
可怜的布鲁克在剩下的大半节课里只能站着,而且只能用一条腿站着,据富兰克林老师说,这种站姿有助于集中精神,提高课堂效率。
杰基又想起阿诺,他这位室友上课的时候好像总是漫不经心,但是老师所说的话他却总是能够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真是个怪胎。不过在课堂上,他虽然有时候也会想别的东西,但从来不跟人低声说笑,按照他的说法,那样做是对别人的不尊重……
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着,时间慢慢过去。忽然间杰基觉得后面脖子上一凉,跟着他就觉得那一点透骨的寒意顺着脊梁骨一直往下滑。杰基很肯定那一点寒意是后面不知哪位冰系魔法师的杰作,多半是一块冰。作为火系魔法师,除非用出魔法,大部分其实都是怕冷的,这可能跟冰与火的天性相克有关。杰基现在就冷得直打哆嗦,但他又不敢大声嚷嚷——他可不想撞在富兰克林老师的枪口上,魔法自然也是不能用的,火系不同冰系,没有办法藏头露尾,要是露出端倪被富兰克林老师发现,他就死定了。
所以他只有拼命忍着。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杰基立刻跳起来大声吼道:“哪个王八蛋捉弄我?”
没有人理他。每个人都往食堂赶去——呃,除了艾莉丝。艾莉丝杰基走过来,低声对他说道:“吃完饭在宿舍等我,我去找你。”
凯里耳朵尖,听到艾莉丝的话,响亮地吹了声口哨。
“找找找……找我?”杰基张口结舌,说话也不利索了。贵族子弟大都发育良好,很多人十一二岁就在家里侍女的身上告别了童男生涯。杰基今年十三岁,虽然还没有试过女人的滋味,却也早就春心荡漾了。
看到杰基窘迫的模样,艾莉丝捂着着嘴笑了:“是啊。有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怎么会有问题?绝对没问题!”杰基连忙拍着心口保证。艾莉丝可是一年级第一美女耶,多少人想找个跟她说句话的机会都不可得,现在愿意到宿舍找他,只有傻子才会说有问题。
“那好吧,呆会儿见。”艾莉丝说完飘然而去,剩下杰基梦游一样站在那里傻笑。
那天的午饭杰基吃得是一点味道都没有,全副心思都在憧憬着和年级第一美女的约会。匆匆吃罢,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宿舍,仔细梳洗打扮了一翻,再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下杂乱无章的房间,然后坐下来静候佳人玉趾光临。
等不多时,艾莉丝也来到了。当真是明眉皓齿,肌肤胜雪,现在少了以前的高傲,一双会说话的眸子更是顾盼生辉。她只往这屋里一站,杰基便觉口焦舌燥,心跳加速。
“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吗?”杰基虽然因为美女的到来而有点激动,但他出身贵族,自然颇懂礼仪,当下施了一礼,问道。
艾莉丝的第一句话就像一盆冷水当头向杰基淋下:“我想知道阿诺现在在哪里。”
杰基摇了摇头,心跳已经恢复正常。美女来了,找的却不是自己,天底下最令人伤心的事莫过于此了吧?“我说过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艾莉丝不相信:“你是他的室友耶,他有什么事瞒谁也不会瞒你吧?”
杰基无奈地摊摊手:“事实就是如此,你不信我也没办法。”虽说野蛮是美女的权利,但你总不能把黑说成白,把不知道屈成知道吧?
艾莉丝眼珠子转动几下,又有了新的主意:“这样啊,那算了。不过我想看看阿诺的房间,可以吗?”
杰基道:“你好像问错人了,我并没有得到授权可以允许别人参观他的房间。”

艾莉丝语笑盈盈地说道:“那么你有没有受到委托要阻止别人参观他的房间呢?”
“好像也没有。”杰基笑道,“不过我恐怕你对他的房间不会有兴趣,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那就是我的事了。”艾莉丝说着,转身就推开了阿诺房间的门。看她熟门熟路的样子,倒像是经常过来串门的邻家小姑娘。
不过阿诺的房间真的很难让人产生兴趣——那里面除了一些洗漱用具,就只有床上胡乱放着的一洗换出来的学员制服,那原本是晾在走廊上的,杰基好心帮他收了回来。除此之外,一目了然,什么都没有。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杰基说。
艾莉丝问道:“他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走了?难道他不打算回来了吗?”
杰基摇摇头,说道:“才不是。这个房间一向如此。”
“哎,人家还想看看平时他都看些什么书,或者有什么秘密的练习方法呢。”艾莉丝幽怨地说。
杰基偷偷翻了个白眼——既然美女感兴趣的对象不是自己,他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心想,连我都没看出阿诺有什么秘密武器,又怎么可能让你轻易看到!
不过艾莉丝忽然又笑起来:“不过至少我还是知道了两件事情。”
“哦?”
“第一,阿诺要么很穷,要么并不是一个注重享受的人。”
“那第二呢?”
“第二,他应该有一个容量很大的空间袋。”
杰基不禁对这个美女佩服起来,事情还真是这样。谁说美女通常没什么脑子的?说这话的人遇上艾莉丝,只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冒昧问一句,你为什么对阿诺这么感兴趣呢?”杰基的语气很严肃,不敢有任何调笑的成分。这个美女看着可口,但要是发起飚来,杰基自认是没有任何抵抗之力的。虽然很多人都有被美女蹂躏的爱好,但杰基可不在此列。
艾莉丝横了杰基一眼,吓得他禁不住往后缩了缩。不过她很快又收敛杀气,淡淡说道:“我只是把他当成我的头号对手,为下次打倒他作些准备。”
杰基自然看得出这话不尽不实,不过再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对美女的话提出反对意见。自讨苦吃可不是杰基的风格。
之后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当然谈话的主题还是阿诺。杰基心下暗叹,被这样一个美女盯上,还真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眼看午间冥想时间就快到了,艾莉丝正打算告辞,这时候又有人敲门:“笃,笃笃——有人在吗?”
敲门声先轻后重,先缓后急,显示出良好的教养。说话声低沉而富有磁性,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杰基和艾莉丝对视一眼,都觉得有点奇怪:这个时候会有谁找上门来?
“请进。”杰基说。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白衣中年人走了进来。
白衣人身材很高,但是很瘦。他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鼻子又高又直,微微带钩;眼神中精光闪动,一双眉毛斜飞入鬓……他好像在笑,但是杰基和艾莉丝都感觉不到笑意,从他走进来的那一刻起,他们突然都莫明其妙地感觉到一丝寒意。
他轻轻把身后的门带上,然后对着杰基和艾莉丝弯腰施礼。杰基看着这位不速之客,疑惑地问:“你是谁?”
白衣人面容抽搐了一下,努力想做出笑的样子。不过他可能笑得比较少,那笑容比石头还要僵硬,实在难看:“我是阿道夫,来自弗布里城。”
“阿道夫?弗布里城?”杰基努力回想了一会,实在想不起自已和这个人以及这个地方有任何关系,“我不认识你呀,也没有去过弗布里这个地方。”
阿道夫的嘴角又抽搐了几下:“所以我找的也不是你。我找阿诺,请问他在吗?”
又一个找阿诺的!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历?杰基摇摇头:“他不在。”
阿道夫显得有点失望:“那么请问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杰基道:“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他了。”说完这话,他突然觉得一阵晕眩。似乎有人正在窥探他的精神力!
杰基后退一步,瞪着白衣人,喝道:“你干什么?!”
艾莉丝见杰基突然如临大敌,虽然不知缘由,也后退一步,紧张地盯着阿道夫。不过她知道这阿道夫的魔法力深不可测,以她和杰基的水平,只怕还不够给人家塞牙逢的。
“别紧张呀你们。”阿道夫嘿嘿笑了两声,接着说道,“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杰基哼了一声。人在说假话的时候精神力难免会有异常波动,所以高明的魔法师在面对精神力比自己低的人时都可以从精神波动上判断他说的是否是真话。这方法虽然不能说十拿九稳,但也**不离十。
不过这么做摆明了是对人的不尊重,杰基自然没有好脸色给阿道夫看:“那么现在你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吗?”
艾莉丝眼珠子转动,问道:“你和阿诺以前认识吗?”
阿道夫道:“当然,别忘了我们都是从弗布里来的。”
杰基又翻了翻白眼。他虽然没有去过弗布里,但也知道那是一个很大的城市,人口也有几十万,要说来自弗布里就是老相识未免过于牵强。
艾莉却是第一次听说阿诺来自弗布里,立刻大感兴趣:“我知道弗布里也有魔武学院,不见得比我们马特维尔魔武学院差。阿诺为什么不去弗布里魔武学院,而要不远万里跑到这里来?”
阿道夫道:“这是阿诺的秘密,你还是问他自己比较好。”
艾莉丝面露失望之色:“那么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吗?我们是阿诺的同学,如果他回来的话也许我们可以帮你转告他。”
阿道夫若有所思地看着杰基和艾莉丝,问道:“你们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我们也不知道。”艾莉丝很快地答道,“这家伙神龙见道不见尾,在这里就没有正正经经上过课,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杰基看了艾莉丝一眼,没有说话。
阿道夫道:“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还是等我们见了面再说吧。如果你们见到阿诺,就跟他说,他那位一起从弗布里来的老朋友来找他了。”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一搓,两指间就出现了一枚土黄色的小水晶球。他把水晶球递给杰基,说道:“这是一枚传讯球,里面有我的一缕精神力。如果阿诺回来,只要你把这水晶球捏破,那么我很快就可以知道并且尽快赶来,请你务必要让他等我一会……”
杰基狐疑地接过水晶球,精神力探测之下却没有任何反应。
“我还会再来的。”阿道夫眼中精光闪动,说完这话,也不管杰基和艾莉丝有什么反应,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
这个时候阿诺正在冥想。在他的识海中,茱迪老师给他引导出来的精神力正在一点一点地变得强大,和刚刚开始的时候简直有了天渊之别。那些彩色的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活跃,已经成为识海中的主流,而那些灰色地带逐渐被蚕食,已经退缩到四隅去了。
只是无端端地,他忽然打了个寒噤,然后就从冥想中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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