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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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八成是生下来专门克他的!只要遇上他,什麽倒霉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他是嫌今年夏天死的人不够多是不是?还是急著想和爸爸妈妈在阴间重逢?
雷恨恨地在心里批斗著寒。他望了望手术室外的灯,都进去大半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个比野兽还强悍的小鬼有那麽命薄吗?不要笑死人了!
那个时候,那小子说了什麽……?
血……汩汩地流,像喧嚣的魔鬼,侵湿了夏日的柏油路面。
“雷……”寒努力地伸著手。为什麽身体那麽沈重呢?就像被钉在路面上一样,浑身烧著似的滚烫。
雷缓缓走近他,蹲了下来。
“雷……雷!”寒迷朦的眼睛猛然睁大。奇迹般的撑起鲜血淋漓的身体扑向雷。
“啊!你不可以动!”旁边的人们惊得大叫。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而近传来……
“笨蛋!”雷一脸的寒霜。靠在耳边的气息是那麽的沈重而急促。
“太……好了……你回来了……”寒的声音细若蚊呐,一放松就什麽力气也没有了,整个身子瘫在雷的身上。疼痛此刻才毫不客气地冲击著他地感官神经。
“你以为用这种手段就能留得住我?”雷用只有他俩才听得清的声音说,音量不大,却夹著很大的怒气。
“你……会上当吗……?”寒的脸上浮起一朵虚无的笑。
“当然不会!多一个死人和少一个死人对我来说没有什麽区别!你若死了,我不在乎再办一件丧事!”雷的声音冷若万年寒冰。
“呵呵……够绝情……不愧是我的雷……”听不出寒是哭还是笑,“我不要死……死了就再也……再也看不到你了……我不要……没有雷的世界……”
如果,寒真的死了,这世界就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雷在椅子上坐下。
多一个和少一个有什麽不同吗?当然没什麽不同,只是有人不在了……
他甩了甩头,不明白心中的郁闷从何而来。是寂寞吗?真可笑!他有什麽好觉得寂寞的?不孤单那才奇怪呢!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护士匆匆跑出来:“血不够用,谁可以献一下血?RH阴性AB型的!”
“我是这种血型的!”雷站了起来。
“啊!你是他哥哥吧?有共同血缘的正好!”
共同血缘……?
雷一时有些恍惚。没错,躺在里边半死不活的正是他的亲弟弟啊,他们身上流著相同的血。
寒的生命力果然异常坚韧。
雷做进加护病房,神情复杂地看著手术後麻醉未消的寒。他大可以趁现在一走了之,为什麽又留下来了呢?算是尽尽当哥哥的义务吧。
寒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的存在,勉强睁开沈重的眼皮,第一个跃进眼帘的就是雷的脸庞。
“雷!雷……”寒挣扎著爬起来。雷还没能阻止他就被他一把抱住了。
这是刚动过手术伤口未愈的人吗?雷觉得自己被抱得快喘不过气了。这小子怎麽会有那麽大的力气?
寒紧紧地抱著雷,生怕他会逃似的。
“雷!不要走!不要离开我!雷……!”
“放手!你想闷死我是不是?”雷忍不住抗议,肺里的空气都快被挤出来了。寒却抱得更紧了:
“不要!我一松手,你就会走掉了!”
“白痴!我暂时不会走!快放开我!”雷闷得实在受不了。
“那我更不能放手了!谁知道你什麽时候会背著我走掉?”寒紧张地叫道。
“你这小子到底是不是病人啊?放手!”雷气得要命。
这时,医生护士们走了进来,看到这个情景都惊叫起来:“快让他躺下!不能让他乱动!他刚脱离危险期呀!”
这不要脸的色鬼命比蟑螂还硬,踩都踩不死,会有危险才怪!雷忿忿地想。
在医生护士们七手八脚的帮忙下,好不容易让寒躺回床上,又注射了一针镇静剂让他暂时睡了过去。
一团混乱才刚过去,正想休息一会时,又有事情找上门了。
“郑先生,有人找你。”
什麽重要人士找他?竟还郑重其事地安排在会客厅见面?雷百思不得其解。
看到来人後,雷的身体一僵,一切疑团隐约有了答案。来人是一位看起来极其严肃的老者,宽大的骨架不输给年轻人,不等靠近就能令人感觉到无形的压力。他的身後还站著几名穿黑西装的高大男子,看这气派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莫非他就是……?
待雷进门後,老者命手下人退下,并示意雷坐下,一双威严的鹰目上下打量著他,许久都没有开口。雷见他不说话,索性开门见山地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您就是张氏企业的总裁,寒的外祖父对吧?”
“你就是我那不孝女的老情人的儿子?”张定刚也毫不客气的道。
雷在心里冷笑一声,定定地望著这个霸气十足的老人。这就是当年强迫爸爸妈妈分手的男人,也是他和寒的外公。就是这个男人,让他过著从小就没有母亲的生活。
“您的女儿和我的父亲已是法律上的夫妇!”雷说完,很满意地看到对方的脸色阴了下来。他没想过会有和外公见面的一天,要说完全没有恨意那是言不由衷的。
张氏企业在商界是一大巨头,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张氏总裁也以铁血火暴闻名。雷总算是知道为什麽爸爸的公司从不和张氏企业有任何生意来往,原来是有这层关系的缘故。
张定刚没想到自己回有语塞的时候,他盯著眼前的这个孩子,心里迅速盘算著。
“寒刚住进医院,您跟著就来了,不去看看他吗?”雷不等他开口就又问道。他不晓得张定刚是怎麽找到这的,但既然张家财大势大,消息面之广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还活著就行了。”张定刚淡淡地道,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如果死了您会来参加葬礼吗?”雷尖锐的话语正好击中张定刚的要害。
张定刚再度语塞,脸上顿时风云变色。他惊觉这小鬼非同小可,就算在社交界里,能堵得他说不出话的人还从未见过呢。这个孩子如果不是那个男人的儿子或许他会很欣赏。只可惜……
“哼!”张定刚冷哼一声,决定夺回对话的主动权,“我家的事不用外人插手!我女儿若不是背著我嫁给那个男人也不至於那麽短命!说到葬礼,我要拿回我女儿的骨灰。”
“哦?”雷挑了挑眉毛,“我把爸爸妈妈的骨灰混一快了,如果你能分辨得出来那就拿去吧。”
“你把我女儿和那个臭男人合葬?”好不容易冷静的张定刚闻言又勃然大怒。
“那个臭男人是你女儿法定的丈夫!”雷毫不示弱地反击回去。一般的人面对张定刚这种威仪天生的人都会感到忐忑不安心下发毛,但这绝不包括雷。
一老一少怒目相试视,彼此的气势也不相上下。
那种咄咄逼人的傲气,那种叛逆的眼神,一刹那间,张定刚仿佛看到了女儿年轻时的面孔。这让他大吃一惊,怀疑自己是否眼花了。这怎麽可能呢?那野男人生的小孩怎麽可能会像他的女儿?一定是他看错了!
门突然被打开。一位端庄淑雅的少妇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爸爸,小寒他……”
在目光与雷相触後,她刹住了话头,只呆楞楞地看著雷。张定刚不满地喝道:“谁准你随便进来的?没规矩!”
“对……对不起!”张妍慌忙移开目光,“这个孩子是……”
“他就是那个男人的儿子!”张定刚粗声粗气地道。
“啊!”张妍失声惊叫,“他就是郑先生的儿子?”
“那个男人当年口口声声说非你姐姐不娶,结果後来还不是娶妻生子了?”
“啊……也许是我的错觉吧,刚才我突然觉得这孩子长得有一点像姐姐……”张妍若有所思地道。
“胡说八道!”张定刚打断女儿的话怒斥道,“少说这种蠢话!你刚说小寒怎麽回事?”
“对不起……爸爸!”张妍回过神来忙道,“我刚才去看了小寒,他醒来後听说您来见郑雷就大吵大闹的,连医生都劝不住。”
“那个任性的小鬼!简直和他妈一个样!带我过去!”
“是!”张妍出门时还回头看了雷一眼,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
雷冷眼目送他们出门,会客厅依旧弥漫著未消散的硝烟味。他长得像妈妈吗?雷哑然失笑。心里一片酸楚。也许是无缘吧?从小到大都以为自己没有母亲,等知道亲生母亲是谁时,那人却已香消玉殒。
“郑先生!”护士慌慌张张的跑来,“你的弟弟和张先生吵起来了,说是要来找你,请快过去吧!”
麻烦的小鬼!雷既生气又无奈,只得快步向加护病房走去。还没靠近就听到熟悉的吼叫声:
“死老头你给我滚回去!谁稀罕你养我?你要是敢对雷怎样我就宰了你!”
“你要怎麽说随便你!反正你也就这一时的任性,等回到家,我不允许你再这麽无理!”
“我死都不会和你回去的!道貌岸然的老头子,你以为你想什麽我不知道?你想要的只是一个继承人而不是我这个孙子!”

“你说什麽?”张定刚的声音颇为震怒。
“小寒,别这样!爸爸,您也冷静些,小寒还是病人呀!”张妍的声音夹在两者之间显得焦急又无力。
“这小鬼吼声比我还大,哪一点像病人了?什麽样的人养什麽样的儿子!你和你妈都是我张家的败类!”张定刚气急败坏地道。
“爸爸,姐姐都已经过世了,您就别再责怪她了。”张妍哀求著道。
“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那个不孝女的!为了忤逆我离家出走不算,到头来竟还是和当年的那个野男人结婚了!活该她短命!”
“砰!”张定刚话音刚落,一个瓶子就朝他砸了过来,与他擦肩而过,摔在身後的墙上碎了一地,里边的水爆炸似的飞溅开来。
“小寒!”张妍吓得大叫。张定刚整张脸都黑了。
“滚!统统给我滚!”寒的双眼喷射出熊熊怒火。
张定刚气得浑身发抖,突然对张妍道:“把人都叫进来,今天无论如何押也要把这小鬼押回去!”
“臭老头!今天你是想死在这里是不是?”寒抓起一张椅子就要砸去。张妍惊急交加地当在前面:
“小寒!别这样!你的伤还没好,快把椅子放下!”
“闪开!”
“小妍!你还跟他罗嗦什麽?!”
祖孙两人都气得脸红脖子粗,把冲进来的医生护士们吓得七嘴八舌乱叫起来:“快住手!让病人躺回去!”
“不用躺了!立刻把他押回去!”
“张先生!请别激动!病人的伤还未痊愈,不能出院的!”
“放开我!我要去找雷!鬼才会跟你回家!”
“小寒!你别乱动!爸爸,您也别再激他了!”
“不准你护著他!来人!”
好几名黑西装听到命令也冲了进来,顿时一片混乱。
“统统滚开!放开我!雷在哪里?雷!我不要回去!”
“快……快住手!不能随便移动病人!”
“爸爸!求你快叫他们住手!”
“不要手软!这小子命硬得很!”
“放手!我要杀了你们!滚开!”
整间屋子吵得震耳欲聋。雷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看著这场闹剧。寒发现了他的身影立即惊喜地大叫:
“雷!”
吓死他了!他还以为他又逃掉了。
众人眼光齐刷刷的看向雷。雷没有上前阻止,也没说一句话,转身提脚就走。
“雷!你要去哪里?你又要离开我了吗?雷!不要走!雷────”
望著雷远去的身影,寒的恐惧再度升起,不知何来的力气把抓住他的几名黑衣大汉摔到一边,跟著就要冲出门去,却在门口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张妍和医生们忙奔过去扶住他。
“雷!雷……”尽管双眼发黑,双腿发软,寒仍是不放弃地向前爬。从裂开的伤口涌出的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衣裳。
“小寒,乖乖听妍姨的话回床上去,我帮你把他追回来!”张妍安抚他道,又回头对张定刚说,“爸爸,小寒这样子根本没办法回家,您若不想让他死就别再逼他了!”
说罢张妍便追了出去。
“雷……”
寒吃力地探著手,随著黑暗的侵袭,两粒泪珠自脸边滑落。
浑身都好痛啊……尤其是心脏……一直一直在滴血……
*****
“小雷!”
身後传来的呼声止住了雷的脚步。转身一看,是刚才和张定刚在一起的少妇。张妍露出一张亲切的笑脸:“可以允许我这麽称呼你吗?刚才真抱歉!家父的脾气一向是这样的。”
她是妈妈的妹妹,也就是他的阿姨了。雷看著她,不知该说什麽。
“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我们到附近的咖啡店坐坐好吗?”
张妍恳切的请求让人无法拒绝。
“小雷,你知道你父亲和小寒母亲以前的事吗?”张妍试探著问。
“知道。”雷照实答了。
张妍低头轻叹道:“这都怪家父太固执了,小寒的母亲也是个刚烈的女子,才会弄成这样。

雷搅著咖啡不吭声。张妍沈默了一会,像下了很大的决定似的问道:
“小雷,恕我冒昧,请问你的生母……”
“我没见过她。”雷不打算说出真相。
“哦。”张妍若有所思地点头,“对了,你几年级了?现在也该开学了吧?你不用上学吗?”
“大二,正在休学中。”
“那你今年二十岁了?”张妍瞪大眼,“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哪一年哪一月出生的?”
雷微微皱起眉。她问这些做什麽?莫非她知道什麽吗?
“抱歉!若没其他事我要走了。”雷正要站起身,却被张妍急急地拉住。
“小雷!拜托你一定要告诉我!这关系到一件很重大的事!”
雷盯著她,眼中透出抗拒。张妍顿了顿道:
“你别误会,我怀疑……你很有可能是我姐姐的儿子!”
雷心下一惊,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二十年前,我姐姐背著家父怀上你父亲的孩子,除了我以外没一个家人知道。那时为了他们的事家里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了。不久我姐姐和你父亲私奔了。过了将近一年,她被家父抓回家,那时孩子已经没有了。她告诉我孩子早打掉了。她也被迫和你父亲分手了。可我始终不相信,姐姐那麽爱你父亲,怎麽可能舍得把爱人的骨肉打掉?所以……”
张妍不知道为什麽会对雷说那麽多本不该说的事情,可是……这孩子有时实在是太像当年的姐姐了!
“所以你以为我是当年的那个孩子?”雷接过张妍的话,他知道她想说什麽,可他不想和舍弃他父母的张家扯上关系,“很可惜,我不是。”
“小雷!”张妍不相信。那个男人应该是深爱著姐姐的,他不可能会有外遇!以雷的年龄推算,那时他应该还和姐姐在一起才对!“求你别骗我!我知道张家亏欠你们父子俩太多了!都是家父不好,连姐姐的葬礼都不准家里人参加!但我一直是挂念你们一家的!”
“我说你认错了!失陪!”雷打断她的话起身就走。张妍赶忙又追上去:
“等……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我自有去处!”雷头也不回地走著。
“那小寒呢?你不管他了吗?他还是你的弟弟吧?”
“你们不是要带他回去吗?我正好乐得轻松!”
“你还不知道小寒的性格吗?他说不回去就真的是死都不会回去,”张妍拦住雷请求著,“我看的出小寒非常依赖你,那孩子向来独来独往,从来没有那麽黏过一个人,就算你不是他的亲哥哥,但看在他还是你名义上的弟弟的份上,别丢下他好吗?”
既然雷不原承认,张妍也不逼问了,反正她再私下调查就是。
依赖?没错。那小子是很依赖他,可惜是另一种的依赖。雷苦笑著。
张妍见他没有拒绝,以为说服他了。
“张家对不起你父亲,对不起小寒母子,他不愿回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论他怎麽独立,毕竟也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需要有亲人的陪伴,所以请你帮忙照顾他好吗?”
雷静默不语。如果她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事,还会这麽说吗?
*****
“雷……雷……”
轻若游丝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寒的口中逸出。雷站在床边看著他,心里五味杂陈。
张定刚在张妍的千哀万求和医生们的又阻又劝下总算暂时回去了。但以张定刚的性子恐怕不会那麽轻易罢手。
寒长长的睫毛在抖动著,泪水不断的沿著眼角涓涓流下。雷喟然一叹,心情复杂地盯著他。
这小子究竟是什麽样的人?有时恐怖得连死神都会发抖,有时又是那麽爱哭,可怜得就像被遗弃的小狗,一点都不符合他的形象。但唯一共同的,就是总都任性的无法无天!
为什麽他会对他有那种感情?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雷实在想不明白。与寒的初次见面是在一年前,爸爸把妈妈和寒带回家给他认识。那时的寒就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一直以不屑的目光看著他。他们的相处一开始就带有莫名其妙的敌意。怎麽又会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变化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爸爸妈妈新婚後立刻出发往欧洲度蜜月,留下他和寒,说是让他们也联络一下感情。这一联络怎麽就联络到了床上?
那天发生的事情简直就如同噩梦一般,面对寒暴力性的侵犯,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那燥热的尖锐的仿佛要将他身体撕裂的疼痛!
不知不觉又勾起了那段回忆,雷气不过地瞪了昏迷中寒一眼,明知他是伤患者仍忍不住想踹他一脚的冲动。
他从未想过会有被男人侵犯的一天,而且对方还是比他小的男生,更要命的竟还是他的亲弟弟!明明都是男人,他搞不懂寒怎麽会对他有**!难不成那小子真是同性恋?那对象也不该是他吧?
雷从没那一次像现在这样烦躁,一向没有什麽七情六欲的他不理解寒的这种感情。到底要他怎麽做呢?而寒又是怎麽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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