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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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吉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从这边儿扫到那边儿,再从那边儿扫回来,就是不敢看羲和。
这个……别人告白的时候,应该说什么呢?
小吉觉得自己胸口仿佛揣了个闹表,又恰好碰上定时到点,这会儿正啪啦啦的蹦跶得厉害,按都按不住。
她前世便因为身体的原因鲜少与人接触,莫说告白了,就是说过话的男孩子也没多少,唯一熟悉的一个便是自己那要强又别扭的弟弟东方霄了。
只是,那孩子从小到大便是问题不断:早恋、逃课、打架、请家长……,这些坏孩子能干的事儿他从幼儿园开始便硬是一样没落下。也亏了那孩子聪明,就算这么着,他成绩也不会极差,一直都在中游还稍稍偏上的水平上游荡着,让老师又爱又恨,常常感叹着他要是肯把那聪明劲儿放一半到学习上,那便绝对是第一名的料。
家里人也教育过他,打过,骂过,晓之以理,一遍一遍轮着轮着的来,可他依旧不理不睬。而小吉身体忽略不得,父母便不得不忽略了他,让他便这么着长大了。
偏偏两姐弟样貌都是极好的,只是小吉缺少锻炼,自然又瘦又小,脸色也不好,所以才不觉得。而那东方霄篮球足球样样都能玩得滴溜溜转,自然是高高大大,加上模样又好,于是,那些小姑娘们跟烈士一样,前赴后继的硬是没断过。
有一回,一个小姑娘的家长还找上门儿来了,小吉也借机见了下那些小女朋友们中的一个。只觉得,那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比她还成熟:脸上化了妆,指甲涂得红红黑黑的,一双高跟鞋细得小吉看了都生怕她摔着,衣服更是穿得只遮了上面和下面,肚子、大腿、后背白花花的一大片露在外面晃人眼,看得小吉咂舌不已。
而东方霄则眼一抬,一句话气死了对方老爸:“怎么呀?不就是玩玩儿么?玩不起别来呀!”
那先生气得当场就要抽死东方霄,吓得小吉赶紧冲出去,使了吃奶的劲儿扒住那先生的手臂,忙不迭的说好话。
那家女儿更绝,甩开她爸的手就说:“我说你别这么多事成么?我是自己乐意的,关小宵什么事?”
小吉顿时让早恋给吓出心理阴影来了:这都什么孩子呀!
可是,现在,小吉已经不是孩子了吧?老奶奶都成了!但是……但是,这事儿,没试过呀!
羲和见她神色,虽然略有失望,却多少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只说:“小吉,你我生命漫长,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倦了,累了,想找个人陪了,那么,我希望你第一个就能想起我,我便满足了。”
他声音极轻,却有着听得分明的认真。
他以前太软弱,不像自己父亲那样,便是死也大大方方,何况是份表露?
可是,当他看到飞花鵁那似笑非笑的挑衅眼神,心里竟然生起自己都没想到的恼怒,真想把那病弱的男子当场就扔到葚溪底下淹死了才好,最好还让那些蛇呀虫呀的咬两口,咬得看不到他那不错的脸更让他舒心。
待他猛然惊醒自己的这般想法,才察觉,原来,对她的喜欢已经进到占有的地步了。
她不再是那个世外桃源中傻乎乎的小蛇,自然不会再只看得到他。
她美丽、善良,清澈的眼睛里又有着别人不懂的她自己的为人智慧。她自己或许不察觉,可是,却的的确确的吸引着周围的人:像狗儿和狮鹰的依恋,像飞花鵁这样一手杀戮的人那份心底最深处对于平静安逸生活的追求。便是那绿蚺蛇王珑,对她也是那般的不同——畜生之中,的确有极度看重亲情的,比如狼,但是,却不包括蛇,尤其是绿蚺蛇王这般强大的种族。
好比一山不能容二虎一样,愈是强大的种族愈是习惯于独来独往。小吉不在此列,是因为她难以割舍的人类感情,可是,那珑呢?仅仅是百年前的一面,仅仅是一母同胞,便能让他为她做到此份上来么?
他承认他在胡乱的猜忌,可是,却无法不这样猜忌。
他想,他怕是中毒了,不然怎会有这般恶毒的想法?
小吉有些呆呆的看着他。
他那番话无法不叫她感动,就像每个女子少女时做的梦一样,总盼望着有一天会有英俊潇洒的白马王子对自己一往情深,会走过玫瑰铺就的红地毯,会接受所有人艳羡的目光。而羲和,虽未骑着白马,却绝对是女孩子心目中不二的王子人选。
他甚至说,你倦了,累了,想找个人陪了,第一个想起我就好。
她感动,但是,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即使她会为他脸红心跳,但是,她依旧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
说她迂腐也好,说她笨也好,她的的确确把爱情看得很重很重,绝对不会随随便便的因为一时的感动便答应下来。
她没有经历过爱情,所以愈发的把爱情想的很美很纯洁。给出去了,便再不会收回来。给出去了,便会拿她的一辈子去培育。
她觉得,爱情绝不能像弟弟那样,以玩儿的心态去对待。爱情是两个人之间的感觉,但是,同时,还有着誓言一样的承诺。永远,不可违背。
而她和羲和,身份特殊,生命偏偏又太长,有太多的变数,有太多的无法确信,至少,她现在仍旧是这半人半蛇的样子,叫她怎么去回应他那么真心的爱?
也许,很多人追求火焰一样的爱情,热烈的燃烧,**四射,但是,她一直都是一个平淡的人,学不来那样的奋不顾身,所以,她更倾向于星光一样的爱:火焰热烈,可是,燃烧过后便是一片灰烬。那星光清冷,却可以一直微弱的闪烁上千年万年。
所以,她看着羲和,真诚的说:“羲和,对不起,我……我现在,还没有办法答复你。但是……但是我一定会好好考虑的。”
话一说完,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好傻,禁不住抓了抓头。
羲和却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傻乎乎的。”
既知道她会如此慎重,那么,别人也不会那么轻易的便把这傻姑娘拐走了。
然后,羲和极其慎重的看着她的眼睛说:“小吉你啊,永远不用对我说对不起的。就像你可以随意的要求你的哥哥珑一样,对我,你也可以的。”

小吉再无法拒绝,点了点头。
狗儿看到两人说完话,这才靠了过来,看着小吉张了张嘴。
小吉这才察觉出不对来,拉过狗儿仔细打量了,问羲和到:“为什么我都没能完全化形,狮鹰反而成了呢?”
羲和知她在转移话题,还是看了狗儿,颇为感叹和无奈的道:“你以为化形真这么容易?我还是那么一句话,一切有得必有失。就像你那大哥珑,他那么厉害,却是外力化魔而成。你想必也见到了,他魔化失控之时,莫说化形了,连神智都不清楚,这便是他要付出的代价,当然,是否还有别的,我就不清楚了。”
小吉心里啪嗒一声,狠狠的抓了狗儿的手,侧头问到:“你的意思是,狮鹰强行化形,以后,便不能说话了?”
羲和抬头看向一边,太阳渐渐落山了,葚西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红晕之中,水光摇曳,透着几分旖旎的水乡风情,哪里看得出来,这里,才经历了一场那样惨淡骇人的杀戮争斗。
“不止是声音啊,这样强行突破六道的行为,怎么会仅仅是声音呢?他付出的,是声音、疼痛和恐惧啊……,以后,他若化**形,便不能说话,感受不到疼痛,感受不到害怕了。”
小吉踉跄了下,看向眼神清澈的狮鹰,心中哀伤一片。
若是人,还好,可是,他是兽啊!没有声音,他便失去了交流和发泄;没有疼痛,他便失去了对于为危险的敬畏;没有恐惧,便是那最基本的危机感只怕也没剩多少了!
这对于天生敏锐的兽,是会危及到生命的啊!
小吉一巴掌打在狮鹰脸上,少年脸上立刻显出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来。可是,他却只是被带得微微偏过头去,待到他转回来,却连眼神都没有变,只是带上了微微的疑惑。
小吉明知道他感觉不到疼痛,还是忍不住这口气。
这个孩子,她原以为不用为他操心的,因为他本就是天生天养。所以,从小她便把更多的关心放到了不怎么适应那谷中生活的人类狗儿身上。可是,他现在居然给她做出这样莽撞的事!
她不打孩子,从来不打,因为她尊重他们。可是,这个孩子怎么……怎么……这般的糊涂啊!
羲和却一把抓住小吉的手,郑重道:“这是他的选择,你没有权利干涉的。就像你要为了那个孩子出谷,我即使不愿意,也不曾阻止过你一样。他愿意为了能够接近你和那个孩子做出这样的牺牲,那便是值得的。”
小吉低着头,她的肩微微抖动着,显然仍旧极度气愤,却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她摸了摸狮鹰的脸,然后低声到:“我们呀,都是傻子。”然后转而一笑:“你既然**,那么,就像狗儿一样,你也得有自己的名字吧,我给你取一个可好?”
少年顶着脸上的巴掌印点了点头。
小吉想了片刻:“就叫式萦吧,取了你的谐音。《书•;微子之命》中说‘世世享德,百邦作式’,而‘萦’,自然是缠绕的意思。你这孩子以后要有福气才好。”
她又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少年的耳朵又不自觉的动了动,看起来,倒有几分可爱。
很多时候,温情并不只是存在于人与人之间。她在付出的同时,原来也收获了如此之多。
而另外一边的葚溪之上。
太阳慢慢的沉入龙女山之后,只余一丝余辉撒在江面之上,一只巴掌大的猴子忽然吱吱的叫着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
金首,白毛。
竟是西眉那只金首疣猴!
那疣猴昂着脑袋在江边吱吱的叫了一歇,忽然低下头咔嚓咔嚓的咀嚼起那些各种各样的毒物来。
那些毒物早已被珑的水龙术砸死了,这会儿四处漂浮在江面之上,密密麻麻的一层,那猴儿身轻,竟可以踩在上面四处跑动。
它在那些毒物的尸体里翻找,专找那些吞噬过其他毒物的毒物尸体来吃,不一会儿便把肚子涨得凸了出来,可它仍不停口。
诡异的事忽然发生了。
只听嚓嚓几声细响,那猴儿的身体竟然慢慢膨胀起来,背上一根骨骼刺破表皮凸了起来,仿佛翅膀一样在它身后展开,四肢也开始膨胀变长,爪子箭一样弹射出来,将无数的毒物尸体串在尖上,然后慢慢啃噬。
它身上的皮毛颜色也不再纯白,仿佛被血染红了一般透出一股子血腥来,更变得针尖一样锋利,仙人掌一样刺在身上。
它的尾巴嗖的拔长,骨骼一样凸在身后左右摇摆。
它仍在继续长大,不一会儿便有十岁孩子大小了。
它忽然看到一具尸体,偏着头想了想,然后欢快的扑了上去,锋利的牙齿上淌着黏液,大口大口的啃噬起来。
那尸体在渐渐暗下去的余辉中还能仿佛分辨,竟,是西眉的尸首!
一人忽然拨开那密密麻麻的虫尸趴在岸边,朝这猴儿看了过来。
她显然受了极重的伤,已无法行走,头上的血流下来,粘着头发,连脸都模糊了。她看到那疯吃的猴儿,有一瞬间的惊愕,然后舒开脸笑了起来。
她一脸的血,再配上这样的笑容,这样的天色,平生生的添了几分恐怖与狰狞。
她,竟是金环!
原来,金环的水性一直都是七毒岛最好的,便是在水底呆上三天三夜也没问题。她见了珑的水龙术,马上察出危险,于是,在那水柱扑来的一瞬间,自己潜进了葚溪底下。虽然,仍旧叫那水龙之术震得撞在了河床之上,但是,河床并不硬,她仅仅是晕了过去,并没有死。
待到她缓过神来,知道这葚溪如今处处是毒,不会这么快来人清理,便只等到飞花鵁他们走了就偷偷的爬上了岸,躲了起来,直到见到那金首疣猴。
她笑得气喘,然后抹了泪:“蛊王!竟然这样炼成了蛊王!岛主费劲心机都没能炼成的蛊王竟然这样炼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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