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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凌壮志飞扑中,听到了那声中气充沛,宛如西天梵音的庄严佛号,不禁当头棒喝,几近疯狂的神志,立被惊醒了。
这时一见宝相庄严,神色肃穆的老尼姑,立身挡在门问,心中一惊急刹身势,倏然停身在门外。
同时,他也恍然大悟,方才老尼姑在大殿上,何以突然不见了,想必是前来通知秦香菩,到她的静室去听候面谕。
不过,他作梦都没有想到受尽玉山少主薛鹏辉羞辱的秦香菩,在悲忿之余,竟来清风庵落发当了尼姑。
如果不是曾经救过她的万绿萍肯定的说出来,以及秦香夸自己戚呼一声,飞身逃进院内,他决不会相信。
心念未毕,摹见尼姑双手合什,微一颔首,肃容朗声说:“四位远道而来,虔诚上香,吾佛必然得福,贫尼‘悟梵’因事羁身,不便招待,请四位即去前面斋室待茶吧。”
说罢,一双慈目,祥和的看了一眼,神色惶慌,急步走向院门的万绿萍、小娟,展伟观之后,一双慈目,随即合上了。
凌壮志见老尼姑“悟梵”师太,合什垂目挡在门问,不敢失礼硬闯,于是心中一动,急忙拱手,深深的一揖,同时恭声说:“晚辈凌壮志倾闻,太平镇秦员外爱女秦香菩,前来贵庵请求剃度,晚辈等特来见她一面。”
“悟梵师太,”慈眉一整,再度宣了一声佛号,依然微垂双目,肃容合什说:“小施主方才看到的本庵弟子,‘慧空’确是祝发不久的秦香苓,不过,小施主方由天山赶回,不知由何人口中得知绝大机密?”
凌壮志见悟梵师太开口便说出他的行踪,心中不由暗吃一惊,他想,也许是秦香苓将他的衣着、像貌和行踪告诉给了悟梵师太。
这时见老师太,问他由何人口中得到这项绝大机密,一时说不出是谁来,顿时无言答对。
急步走至凌壮志身侧的万绿萍,早已断定秦香苓必然已征得跛足道人的同意,否则,秦香苓也决不敢落发为尼。
这时见凌壮志神色迟疑,因而心中一动,急忙恭声说:“晚辈等是接获‘踱足道’老前辈的急谏,才飞马赶来贵庵,请老师太恩允一见。。”
万绿萍的话声未落,“悟梵”师太微合的慈目中,立即射出两道冷芒。
但她的目光之后,神色恢复祥和,接着微微点头,平静的说:“小施主和三位姑娘一入大殿,贫尼便断定是我那玩世不恭,游戏风尘,不知上进的破足师弟走露了消息。。”
凌壮志四人见“悟梵”师在呼“跛足道”为师弟,俱都大吃一惊,慌得四人纷纷伏身叩头,急忙报名请安。
“悟梵”师太似是为了阻止四个小儿女的要求进见秦香苓,因而故意肃立不动,仅合什还礼,朗声说:“贫尼担当不起,四位快请起。”
凌壮志知道悟梵师太的来历后,更不敢有丝毫失礼和冒犯,但他心中一动,决心跪地要求,于是,伏身在地,恭声要求说:“请老前辈念晚辈四人热忱及星夜兼程赶来的一番苦心,准许见秦姑娘一面。。。。”
悟梵师太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宣了声佛号,严肃的说:“她祝发业已两月,受戒法号为“‘慧空’。。。”
万绿萍三人见凌壮志仍然伏跪在地,自是不敢起来,这时未待悟梵师太说完,急忙恭声说:“老前辈请放心,晚辈等见‘慧空’小师傅后,即刻离庵,绝不羁延,至于以前的事,晚辈等也绝口不谈。”
悟梵师太见凌壮志四人伏跪不起,显得十分为难,微蹙着慈眉,久久才迟疑着说:“慧空祝发,未满百日,依规不准接见俗客。。”
凌壮志四人知道悟梵师太的决心已经动摇,因而急忙颔首要求说:“恭请老前辈格外俯允!”
悟梵师太略一迟疑,催促说:“你们四人先起来。”
凌壮志急忙恭声说:“老前辈允后,晚辈等始敢起来。”
悟梵师太慨然的一叹,无可奈何的说:“你四人起来吧,我答应你们就是!”
凌壮志四人一听,忙不迭的恭声应是,叩首立起,立即肃容说:“在未见‘慧空’之前,你们必须答应不哭喊,不交谈,不接近至门前一丈以内。。。”
凌壮志四人根本没想到有没有把握作得到,仍然是连连颔首,恭声应是。
悟梵师太看在眼里,突然对凌壮志提高声音,正色问:“凌壮志,你自信有此超常情的定力吗?”
凌壮志被问得心头一震,不由愣愣的望着老师太,久久答不上话来。
他这时才发现,稍时见了身世悲惨,因他一时嘻戏而害得她丧失一生幸福的秦香苓,能否控制得住自己激动奔放的情感,他实在毫无一丝把握。
继而一想,如不爽快答应,悟梵师太决不允许见秦香苓,因而毅然恭声说:“晚辈有此定力!”
悟梵帅太深深的看了凌壮志一眼,也毅然颔道说:“你们四人可在此稍待!”
说罢,转身向院内走去。
凌壮志、展伟凤、小娟、绿萍急忙应是,躬身自送。
一俟师太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一簇青竹后,叶小娟立即压低声音说:“真没想到这位秦姑娘,竟是如此的想不开!”
凌壮志一听,心中愈加难过,不自觉得低下了头。
万绿萍暗然一叹,立即含意颇深的说:“遇此有逾禽兽的不贤夫婿薛鹏辉,实令秦姑娘痛心,她事先已违父母,事后又遭蹂躏,岂能以残谢之花,再事别人,而错上加错。”
展伟凤看出凌壮志的神色很难看,故意附和着说:“萍妹说得极是,秦姑娘遁入空门,终日诵经拜佛,也许能忘却以往的烦恼,而得到真正的解脱!”
小娟心地晶莹,不由暗然摇摇头,同情的说:“秦姑娘实在太可怜了!”
正在难过的凌壮志一听,几乎忍不住落下泪来,他仰首望天,无声一叹,他这时才真正尝到最不快乐的苦果。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径由院内传来。
凌壮志循声一看,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青衣光头小沙尼,正向门内急步走来。
小沙尼来至凌壮志四人身前,施礼恭声说:“四位施主请进!”
说罢,合什立于一侧。
凌壮志礼貌的颔首应是,既和绿萍、小娟、展伟凤,径向门中走去。
进入中门,四人都不禁茫然一愣!
只见左厢房,门窗紧闭,正中禅房竹帘绒垂,两个青衣小沙尼,每人手中拉着一根金色卷帘低绳,相对肃立,整个院内,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凌壮志游目一春,院中除了几盆素花,再没什么了,那位慈祥的‘悟梵’老师太不知去了何处,抑或就在禅房中。。。。
心念间,俯目前看,只见深垂的帘竹内,隐约透出一个盘坐在蒲团上的青衣人影,那人身旁的小圆架上,似是放着一盘檀香,丝丝香烟,弥漫眼前。
凌壮志星目湿润,心情激动,缓步向帘前走去,他断定帘内盘坐的人影,必然就是秦香苓。
随着步子的前进,他的心情逐渐感伤激动,他已忘了悟梵师太的告诫,他只想进入室内,向香苓说些什么,如何表示他对她今天的结果表达他内心的痛苦和懊恼。
前进间,蓦闻跟在身后的展伟凤,轻微的咳了一声。
凌壮志,心中一惊,这才发现距离竹帘仅余一丈了,于是悚然一惊,急忙停身止步。
就在凌壮志停身立稳的同时,两个小沙尼,已缓缓的拉动绒绳,竹帘随之徐徐上升。
凌壮志神情激动,万分痛苦,瞪着一双湿润的星目,一瞬不瞬的望着徐徐卷起的竹帘。。。
随着竹帘的卷起,门内五尺处,首先出现一座厚厚的黄绫蒲团,在蒲团左边,果然是一盘轻烟袅袅的檀香。
接着一袭肥大的僧衣,完全掩盖了白袜云鞋,一双春葱似的玉手,相对伸张,掌心向天。
最后,那张夫如凝脂的秀丽面庞也随之现出来,正是苦命可怜的秦香苓。
凌壮志一阵心痛,顿时滚落下两滴泪珠,秦香苓那蓬长而乌黑的如云秀发,已经不见了,代替的是一顶瓜皮形的灰色僧帽,覆在她的头上。
她紧紧合着双目,面色苍白,樱唇显明的缺乏血色,嘴角下弯,微微颤动,两道微向上飞的秀眉已蹙在了一起。
凌壮志目不转睛的望着秦香苓,任由两行热泪流下来。他想到第一次看到秦香苓的时候,那时她又是多么的快乐。
想到她引自己进入怪石阵时,那时,她又是多么天真。
想到马鞍山下与薛鹏辉交手时,为了他的安危,秦香苓曾不顾一切的毅然投剑,那时她又是多么的痴情!
想到自己在忿怒时,尚当着宫姊姊、薛鹏辉,以及丫头唤春,而讥她是再醇之妇,那时自己又该是多么的愚蠢。
凌壮志心念至此,愧悔交集,已是泪下如雨——
他认为秦香苓今天的悲惨结局,完全是他凌壮志一错再错造成的,他至少应该负行为失检之责。
想至痛心之处,他不自觉的移步向门前走去。。
早已立身在他左右的绿萍,小娟,俱都双目含泪,神色凄然,这时见凌壮志移步走去,不由急得伸臂将他拉住。
绿萍、小娟一拉,凌壮志的情绪愈加激动,再也忍不住痛苦的戚呼:
“苓。。。。妹,你。。。何苦要如此折磨你自己。。。”
凌壮志呼声一起,盘膝端坐的秦香苓,再也控制不住稳藏在内心的悲痛和委曲,只见她酥胸剧烈起伏,眼睑一阵颤动,两行清泪,像决堤的江河,径由细长而浓的睫缝中涌出来,晶莹的泪珠,一颗接一颗的滚落在衣襟上。
凌壮志心痛如割,不由再度戚呼一声:“苓妹。。。。”
苓妹两字出口,秦香苓泪盈满眶的亮莹杏目,艰涩的睁开了,同时神色痛绝,樱唇启合,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就在这时,一声铮然严肃的佛号,径由左厢房内传出:“阿弥陀佛!”
佛号一响,“涮”的一声,两个青衣小沙尼,双手一松,竹垂帘应声而下,两个小沙尼也急忙并肩挡在门前。
凌壮志悲忿填胸,顿时大怒,正待挣脱绿萍、小娟,蓦见悟梵师太已由厢房内走出来,同时肃容问:“凌壮志,难道你忘了答应贫尼的三个条件了吗?”
凌壮志一见悟梵师太,立即痛苦的大声问:“老前辈,您不觉得这样作太残酷了吗?”悟梵师太,立即合什宣了个佛号,接着连声说了两声罪过,慈祥的说:“凌壮志,你果真有爱护秦香苓之心,就该助她建立超脱尘凡的坚强意志,令她忘却所遭遇的悲痛和不幸,岂能在她不贞不孝之后,又摇动了她诵经面佛的圣洁志节,现在时刻已经不早,快些出庵去吧。”
凌壮志听得悚然一惊,想到秦香苓已经祝发受戒,并非带发修行,自己在此苦声哀求,非但于事无补,反而愈增秦香苓的痛苦和自己本身的罪过。
但他仍忍无可忍的问:“可知晚辈等,今后可否再来看她?”
悟梵师太本待严格拒绝,但她略一迟疑,接着肃容说:“有必须要见她的重大事情,当然可以来!”
凌壮志一听,知道要想再见到秦香苓也不可能了,因而情不自禁的又多看了一眼竹帘内的秦香苓。
一看之下,心痛如割,他隐约看见坐在蒲团上的秦香苓,玉手掩面,深深垂首,上身剧烈的颤动着,她正强抑着内心的凄苦,暗暗忍声痛哭。
注目间,又听悟梵师太,再度催促说:“红日已经西下,四位请离庵吧!”
凌壮志知道大势已去,于是,黯然一叹,面向悟梵师太,毅然深深一揖,即和小娟三人,告辞走出院来。
绿萍、小娟,展伟凤,俱都心情沉重,默默跟在凌壮志的身后,她们深悔不该到“清风庵”来求签。
来至前殿,香客果然寥寥无几了,大殿上已燃起无数青灯,散发着蒙蒙光辉,香烟缭绕,直达殿外。
走出殿门,西天已布满了如火晚霞,远处已经暗下来,但矗立在黄鹤矶上的黄鹤楼,却灯火通明,光亮如昼。
四人走回黄鹤楼下,由于心情不佳,已无心情再登楼用膳,拉来马匹,登鞍上马直向武昌城策马驰去。
四人由黄鹤楼往前看,灯火万点,光亮烛天的武昌城,就在眼前了。
一进城门,即见熙熙攘攘的行人,在灯火辉煌,琅琳满目的宽大街道上,来往的拥挤着,正是晚市兴隆的时候。
凌壮志四人,策马徐行,目光不时注意两街的酒楼客店。
来至一座客店门前,凌壮志方自停马,蓦闻身后的展伟凤,脱口一声娇叱:“小叫化好规矩——”
凌壮志闻声回头,只见展伟凤,粉面凝霜,玉臂疾挥,手中马鞭,挟着一阵破风啸声,径向一个神色惶急,十分精灵,年约十七八岁的小叫化抽去——
万绿萍知道凌壮志与丐帮的密切关系,因而抢先挡止说:“姊姊不要打——”
打字出口,展伟凤疾沉玉腕,马鞭一顿,小叫化身形一闪,马鞭梢险抽在小叫化的脸上。
凌壮志正在心情懊恼之际,看了这情形,不由沉声问:“姊姊,怎么回事。”
展伟凤立即微红着娇靥,有些不好意思的忍笑说:“他一直立在马后,鬼鬼祟祟的瞅来瞅去。。。。”
小叫化未待展伟凤说完,立即委曲的分辩说:“弟子一直跟在马后,是等凌爷爷和万奶奶选中客店后,再进店请安,因为不认识这位脾气大的姑奶奶,所以。。。”
“多看了两眼”尚未出口,绿萍、小娟,俱都忍不住“噗嗤”笑了。
展伟凤的娇靥更红了,立即有些歉意的笑着说:“你也不事先打个招呼?”
凌壮志淡淡一笑,说:“进店再谈吧!”
前来接马的几个店伙,本待怒声吆喝小叫化几句,但看了小叫化的不凡身手,吓得也不敢吭声了。
凌壮志四人将马交给了店伙,即命小叫化在身后跟着,径向店中走去。
要了一处幽静独院,即在小厅上坐下来。
小叫化一俟凌壮志四人坐稳,立即躬身下拜,同时恭声说:“丐帮第九分舵,第三代弟子张化龙,叩见凌爷爷和三位姑奶奶。”
凌壮志肃手令他起来,同时含笑问:“小兄弟是怎样识得在下和万姑娘的?”
小叫化张化龙,见凌壮志呼他“小兄弟”不由慌得恭声说:“凌爷爷是我们丐帮的‘殊荣大恩人’,上自帮主,下至白衣,遇到凌爷爷都应下跪。。。”
凌壮志听得暗吃一惊,面色立变,内心极感不安的急声问:“这是何人规定?”
小叫化张化龙,立即拱手躬身,肃立恭声说:“奉本帮修仙二十年,突然归来的老帮主的命令。”
凌壮志知道说的是“丹眼神杖”简长老,根据小叫化的口气,简长老似乎没有公开宣布被“风火真人”禁固的事。

简长老一生行事,特重忠恕,闯荡江湖数十年从未以重手伤人,看来这二十年的地狱生活,他也将含混的忍过去了。
由于内心的尊敬,深怕小娟,绿萍露出大湖山的口风来,物地向两个人施了一个眼色,接着和声问:“贵帮三位长老,近半年来,诸事可好?”
小叫化张化龙,立即恭声说:“托凌爷爷的宏福,三位老人家,身体壮健,诸事随心。”
凌壮志对“凌爷爷”三字,听来十分刺耳,但他知道,要想叫张化龙改变称呼,那是决不可能的事。
心念间,蓦闻万绿萍笑着问:“你是怎的认得我的嘛?是柳马两位长辈对你们说的吗?”
张化龙应了个是,继续恭声说:“每年三月初三日,是我们丐帮在‘太子庙’集会的一天,今年集会,较诸往年,尤为盛大隆重,不但各地支舵总舵的首领舵主要亲自到场,就是武林各大门派,以及江湖重要帮会,也要派出地位尊隆的代表,前去观礼参加盛典。”
凌壮志惊异的“噢”了一声,不由看了一眼凝神静听的展伟凤三人。又听张化龙继续说:“因为今年的盛会,不但要祝贺本帮修仙归来的老帮主,同时也是新帮主的任职大典。”
凌壮志双目一亮,不由惊喜的问:“贵帮新任帮主,可是尉迟大侠少英?”
小叫化张化龙,立即恭声说:“正是本帮的代帮主。”
凌壮志早已有意结识这位丐帮的后起英杰,只是苦无机会,这时不由心中一动,立即望着展伟凤和绿萍、小娟,不解的问:“今天是几月初几了?”
由于终日骋驰,时而星夜兼程,对于正确的日子,展伟凤三人也有些记不清了,因而一愣,不由相视笑了。
小叫化张化龙,急忙恭声问:“回禀凌爷爷,今天已是三月初一凌壮志一惊,不由焦急的说:“那不是仅余一天时间了吗?”
张化龙急忙恭声说:“凌爷爷和三位姑奶奶如饭后即刻动身,星夜兼程,明日酉时可达‘太子庙’,仍可及时赶上大典前夕的盛大宴会。”
如此一说,凌壮志的心,顿时被说动了,正待说什么,蓦见展伟凤轻咳一声,蹙眉施了一个阻止的眼神。
凌壮志灵智一动,顿时大悟,想到简长老颁发的那项命令,觉得这个典礼绝对去不得。
尤其在盛宴开始,宾主言欢畅饮之际,自己贸然到场,上自帮主简长老至各分舵的首领,均要降阶跪迎,那时不但自己惶恐不安,心神不定,就是各大门派的长老,代表,也将因这等隆重大礼,而感到尴尬和不解。
精灵的小叫化张化龙,先见凌壮志神色见喜,这时又见凌壮志蹩眉沉思,知道有了推却之意,因而急声说:“早在一个月之前,老帮主归来的第三天总坛即命甘、陕、川、黔、豫各地总分舵,下令所属弟子,注意凌爷爷和三位姑奶奶的行踪消息,并将凌爷爷和万姑奶奶,叶姑奶奶的衣着,马匹,身高,佩剑详细转告给各地总分舵,直到二月十五日,各舵首领前赴太子庙,才将各要口守候的弟子撤离。”
说此一顿,微一躬身,继续说:“弟子就是派在本城西关的一人,所以方才在街上讨乞,一见凌爷爷和万奶奶,弟子便跟了过来。。”
凌壮志心中一动,立即不解的问:“沿途很少看到贵帮的弟兄,想是都去了太子庙,你为何没去?”
张化龙立即肃容躬身说:“因为小的奉命在家师赴会期间,暂代本地总舵的职务。”
话一出口,凌壮志、展伟凤、绿萍、小娟,不禁同时动容,俱都忍不住刻意的细看张化龙。
一看之下,四人同吃一惊,只见张化龙,浓眉人鬓,肤如古铜,两颗黑白分明的眸子,亮似晓星,虽然鼻子并不太挺,双唇也不朱红,但却有一个丰满的天庭。
四人看罢,不由惊异的相互看了一眼,似乎在说:张化龙如能别投名师,不难出人头地,大放异彩。
凌壮志看了展伟凤等人的神色,不由心中一动,顿时想起一件尚未交待的大事,因而两道闪烁的目光,一直盯视在张化龙泥垢斑斑的脸上。
他要暗暗察看张化龙的眉宇,看他是否有个光明磊落的心胸,而断定这件大事,能否藉他的手去完成。
张化龙被凌壮志看得心跳发慌,不自觉得低下了头。
凌壮志看了一阵,觉得张化龙不但心地磊落,面带忠厚,而且是一个可造之材,于是,坚毅的沉声说:“张化龙。。。”
张化龙的心情一直忐忑不安,这时听凌壮志呼唤,慌得急忙拱手躬身,朗声说:“弟子在!”
凌壮志继续肃容的说:“今晚在此相遇,深觉与你有缘,现在趁机授你三招掌法,你可愿学?”
张化龙一听,惊喜欲狂,冬的一声跪在地上,同时叩首伏地,激动的恭声说:“谢谢爷爷栽培!”
展伟凤和绿萍、小娟,误以为凌壮志想将“赤阳神君”霸道无比,冠绝武林的赤阳掌,传给张化龙。
因而三人俱都瞪大了一双凤目,十分吃惊的望着凌壮志,深恐他对张化龙认识不够深刻,以至将来为害武林。
凌壮志已看出展伟凤三人的心意,特地向张化龙说:“我这三招掌法,是我本人由实际经验中体会心得,一直尚未定名,贵帮各技,均冠‘龙虎’二字,我就为这三招掌法命名为‘龙虎三绝掌’。”
张化龙伏地静听,连声应是。
展伟凤三人一听,俱都暗暗为张化龙有此福缘而庆幸。
凌壮志继续说:“但你必须遵守三件规定!”
张化龙立即恭声说:“弟子恭听凌爷爷明示!”
凌壮志略一沉思,肃容说:“第一,不可以此三掌取胜于尊长,但是逮捕叛逆者不受限。”
张化龙急忙恭声应是。
凌壮志继续说:“第二,平素不可随意展露在兄弟间炫耀,但在交忖重大任务或公平较技时以及克敌不支时,不受此限。”
说此一顿,一俟张化龙恭声应是后,继续说:“第三,今晚之事,除三位长老和新任帮主外,任何人不得说出。”
说罢,肃容沉声问:“张化龙,这三个条件,你能否一一作到?”
张化龙俯伏在地,恭谨朗声说:“弟子谨遵戒谕,如有违犯,神圣共殛。”
凌壮志一听,欣然赞许,满意的说:“很好,你起来!”
说着首先由椅上立起来。
张化龙叩首起身,恭谨的肃立一侧。
展伟凤三人一见,知道凌壮志要开始讲授招式,于是急忙将椅凳移开。
凌壮志立身厅中,一面讲解口诀,一面缓慢的表演掌势,接着轻喝一声,身形旋转如飞,刹那间掌影如山,风声呼呼,劲气充满小厅。
张化龙凝神目注,细心默记,展伟凤和绿萍小娟,三人也在旁静心观看,细察着这三招精绝掌法的动作变化。
一声轻喝,凌壮志疾收掌势,飘然退出圈外,含笑说:“张化龙,你演一遍看看。”
张化龙的确聪慧过人,他首先缓慢的演了一次,以便凌壮志再加指点,接着全力施展开来,声势也极惊人,虽然没有凌壮志那等威猛的凌厉,但已领悟到其中的精要,和三招连环变化的技巧。
张化龙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今晚福星高照,遇到了凌壮志,学会了三招精绝的掌法。
这时凌壮志走进室内,急忙兴奋的将座椅摆好。
展伟凤和绿萍、小娟,三人看了一眼内室的门帘,也猜不透凌壮志走进内室有什么事情。
转瞬间,门帘一闪,凌壮志已拿着一个密封的纸包,含笑走了出来,接着,对张化龙说:“这个小纸包,是我送给贵帮‘丹眼神杖’简长老的礼物,你必须在无人时,亲自交给简长老本人。。。”
张化龙一听,面色立变,不由急声说:“凌爷爷不是要亲自去赴会吗?”
凌壮志一笑说:“由此至太子庙,要经咸宁,过岳阳沿洞庭湖下,再奔浣江,路程远达千里以上,虽然星夜兼程,明日傍晚仍不能赶达。。。”
张化龙立即焦急的解释说:“本帮老帮主,动员数省弟子,日夜守在关口要道上,为的就是请凌爷爷前去参加这次盛典。。。”
凌壮志未待张化龙说完,立即感激的说:“简长老的盛情,我已心领,因为金陵尚有急事待办,必须星夜赶回金陵去。。。。”
张化龙再度焦急的说:“只怕老帮主不信弟子的话。”
凌壮志心中一动,立即摆动着手中的密封纸包,笑着说:“我在这里面已写清楚了。”
说着顺势将手中的纸包交给张化龙,再度叮嘱,说:“这个小包必须贴身收好,千万不得失落。”
张化龙一看这情形,知道已无法再说动凌壮志前去,只得将纸包接过来贴身藏好,接着恭声说:“请问凌爷爷和三位姑奶奶何时起程,弟子也好前来送行。”
凌壮志立即笑着说:“你现在重任在身,不可随意走动,明晨我走时,你不必再来了,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张化龙见凌壮志说得严重,心中愈加谨慎,只得伏地叩首、辞过凌壮志,神情依依的走出院外。
万绿萍一俟张化龙走后,首先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凌哥哥,你那个纸包内,可是简长老的那本‘真经’?”
凌壮志立即点点头,笑着悦:“不错,这件事办妥后,愚兄所有的心愿已了,再无任何牵挂了。”
说罢,扳着手指头,继续说:“师父的身世也澄清了,两位师母也会面了,凤姊、萍妹俱都安好,娟妹也找到了,切齿师仇已雪报,如今,只待返回九华紫芝崖,告愿恩师在天之灵了。
说到最后,神色黯然,叶小娟的凤目也有些湿润了。
展伟凤一见,急忙把话题拉回来,不安的问:“弟弟,你把这等重大的事交给张化龙去办,不觉得太轻率了吗?”
凌壮志无可奈何的说:“小弟慎重想过,只此一途是上策。”
万绿萍和叶小娟已背熟悉了“真经”上记载的口诀,没有真经,同样的可以口述给宫紫云她们,但她俩俱都担心张化龙会在途中不慎遗失了。
因而万绿萍忧郁的说:“万一张化龙不慎遗失了怎么办?”
凌垃志颇有信心的说:“张化龙聪慧过人,机智不输我们,你们尽可放心。”
小娟却不以为然的说:“万一遇上寻仇斗狠的怎么办?”
凌壮志哈哈一笑,说:“所以我才授他三招掌法嘛。”
小娟一听,娇靥一红,想到那三招凌壮志威力刚猛的掌法,虽时下一流高手,亦不易将张化龙制服,因而觉得方才的那一问,实在多余。
万绿萍有意为小娟解窘,立即转变话题说:“由天山到此地,我们一直放马疾驰,小妹想自明日起改水路,沿江而下,直达金陵,也好让马匹休息几日。”
展伟凤一听,自是不便反对,但却附和着说:“这样也好,凌弟弟和娟妹,萍妹由水路先行,我去石门看过大明哥哥和燕姐姐后,再火速赶往金陵。”
一听到燕姐姐,凌壮志的双目顿时一亮,他的俊面上的光彩,却如昙花一现,接着是黯然和愁苦。
他感激那位个性爽朗,光颜照人的大姐姐给他的那份真挚的友谊和爱护。
但,他知道燕姐姐的心是纯洁的,光明的,而他自己,也自信没有任何私情。
他十分同情黄飞燕的凄凉命运,更为她在齐云山下悄悄离去而感到难过,这几个月来,不知她活得是否快乐?
想到赵府那座大宅院,仅她一个人主持,虽然有不少门丁,侍女和仆妇,但她膝下无儿无女,未来的命运,终归是可怜和孤独的。
心念间,不自觉的慨然摇头,黯然一叹!
就在他摇头慨叹的同时,蓦闻展伟凤,忍笑嗔声问:“弟弟,你是怎的了?你看我们这样决定可好?”凌壮志一定神,急急颔首,忙不迭的答说:
“很好,很好!”
绿萍、小娟,知道凌壮志对她们的话,根本没听进耳里,不由格格的笑了。
展伟凤看了凌壮志的傻像,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她却不敢说什么,因为黄飞燕不是未出阁的少女,而是一个艳美无俦的青春寡妇。
一句话说错了,不但惹得凌弟弟震怒和绿萍、小娟的心情,也许极严重的伤害了燕姐姐的自尊和清白。
因而,她轻睇娇嗔的看了一眼俊面微红,神情发窘的凌壮志,也随着绿萍、小娟,伴装愉快的格格笑了。
凌壮志被笑得再也忍不住了,只得不好意思的问:“你们到底是怎么决定的嘛。”
绿萍、小娟一听,同时提高声音笑着说:“我们决定一齐去看大明哥和燕姐姐。”
凌壮志心中一喜,故意理直气壮的正色的说:“所以我说很好嘛!”
展伟凤三人,互看了一眼,再度格格的笑了。
第三天的下午,天空阴沉,布满了灰云,挟着寒意的凉风,不时吹向飞马疾驰的官道上的凌壮志四人。
位在皖赣交界的石门镇,就在正东的天际下,现出一点黑影。
凌壮志一马当先,闪辉的星目,一直盯视着那点逐渐向前迎来的黑影,由他闪烁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内心的迫切和激动。
这时,在他的脑海里,一直飘浮着黄飞燕的艳丽影子,同时,他也幻想着乍然见面时,黄飞燕的惊喜与她那光颜明媚爽朗亲切的笑容。
那两道修长的黛眉,明如剪水的双眸,琼鼻下那张鲜红菱形的樱口,形如鹅蛋的丰腴玉颊,以及黄飞燕丰满成熟的娇躯。。。
他却觉得这位大姐姐,任怎么看也不象是个青春守寡的命,但是她的的确确是位薄命文君。
石门镇的浓荫绿影,随着乌雅四马的如飞狂奔,已经清晰可见了。
展伟凤的娇靥上,较之凌壮志尤为焦急,她不但有久别乍聚之喜,也有死后复生之悲,她渴望看到大明哥,燕姐姐,同时,她也急切的希望看到她的五位如花似玉的嫂夫人。
万绿萍在玉山麓和黄山莲花谷,已见过黄飞燕不少次,当时她隐形暗中,对黄飞燕因惊吓而投入凌哥哥的怀抱里的一幕,俱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时望着横在前面的石门镇,她突然感到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她怕黄飞燕知道在玉山北麓的事,稍时两人见面,也许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小娟的心地晶莹,她从不去想黄飞燕与凌哥哥间是否有私情,她只知黄飞燕将马给她赴金霞宫的盛情。
石门镇是座大镇,人口密集,不下千户,俨如一座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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