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绝境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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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受看守所半吊子医生的恶狠狠的包扎之后,耿宇被戴上重镣关进了禁闭室。
像一个木乃伊一样躺了一天,耿宇慢慢清醒了过来。随着身体痛苦的加剧,他似乎感觉心灵上没那么难过了。
妈妈,有多久没有想起妈妈了?想到温柔慈祥的妈妈,耿宇心中充满了温暖,又满是凄凉,从小到大,无论是自己学习上出了成绩,还是在外面惹了祸,妈妈都是那么温柔的摸摸他的头,看着他吃下妈妈亲手做的饭菜。妈妈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会非常难过吧。儿子不孝啊,生前不能承欢膝下,身故了还被自己牵连受到侮辱。耿宇的心如同刀割,对一个流氓来说,口头经常提到母亲并没有特殊的意义,但是耿宇不能接受。
从小妈妈就非常疼爱耿宇,宽容他的顽劣,鼓励他的进步,可是妈妈,再也看不到他了!通常三十出头的男人总以为自己还是二十多岁的青年,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胎毛彻底褪尽,不再有妈妈的呵护,没有人在乎你死活,耿宇暗暗的对自己说,为了母亲的那份深情期望,我也要好好活下去!。
第三天,耿宇被**了禁闭室。在管教的一顿臭骂之后,回到了大监房。
皮三已经被转走了,铁头还是监房的学习小组长。
耿宇拖着软绵绵的双腿,走进监房,扫视了一下里边的犯人。每个犯人都低下头回避他的目光。铁头下意识的把头偏向一边。
耿宇把目光停在铁头的脸上,铁头不甘示弱,努力回视他的目光,慢慢的,铁头的脸开始抽搐,慢慢从床上滑到地上蹲下,强忍着下跪的冲动,把脸捂住。
“抬头!”耿宇低声喝道。铁头一米八高的汉子应声而倒。一股臊气慢慢渗了出来,他尿裤子了。
耿宇鄙视的哼了一声,老亮赶快跑过来扶住耿宇,把他让到靠门口的铺上,铁头被拖到靠里边的一张床。
几个犯人大眼瞪小眼不敢吭声。
牢房里静悄悄的,几个新犯大气也不敢出,老亮眼珠乱转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铁头发出呜咽的声音,一开始怕丢脸还勉强忍着,后来忍不住了就转为痛哭。好勇斗狠是一回事,鬼门关上走一回是另一回事。铁头不笨,就是失于骄狂,他依仗身体条件在家门口的街头斗殴中很少吃亏,从来没有想过被打趴下,更不用说濒临死亡的感觉,他的意志已经被摧毁了。
耿宇没有搭理铁头,他不是混社会的,想不到乘机立威的想法,也无意找回什么利益,说到底,还是白领的意识在主导着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权利。
老亮张罗了两包中华烟,中午用自己的户头点了两个荤菜给耿宇赔罪,看耿宇面色稍霁,又拉着铁头过来敬酒赔罪。
原来老亮有个同案在外面,因为老亮一力承当了所有指控,同案就给老亮的户头存了不少钱,一个是让他能吃点抽点好的,再就是能用消费拉拢别人,免得吃亏。本来老亮被铁头打服了,也就供养了铁头的消费,铁头就高看他一眼,在监房里过的还算安稳。
现在虽然铁头还是监房的学习小组长,但明显耿宇已经是新崛起的老大,老亮是有眼色的人,当然要主动贡献,顺便也拉着铁头,不差这俩钱儿。
耿宇现在外面没人照顾,账户一分钱都没有,别说抽烟,吃饭都是拘留所的大锅饭。素了两天,当然来者不拒吃喝了一番。一来二去有点气氛的时候,铁头拿两杯饮料代酒,给耿宇斟酒赔罪,表示降服,耿宇没经历过,不过也知道大概的意思,既然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干脆就赏了个面子。
看耿宇心情不错,铁头端杯子和耿宇碰了一下,说:“耿哥,你看大家都贼JB佩服你,要不要你来当这个MB学习小组长?”铁头稍一放松,粗口就多了起来,耿宇知道这是习惯,也没挑他的毛病。
耿宇看了一眼铁头,心说这小子这是什么心眼?也不知道什么规矩,就说:“你还干你的,别给我添乱。”
铁头腼腆的笑笑,说:“做这玩意就他妈得服众,没有耿哥的话,我哪JB敢出头?”对几个新犯吆五喝六,来见过大哥。耿宇就笑着推了他一把,说:“都是苦命人,能聚到一起也是缘分,别闹得太过分。”铁头笑着答应了。各位新犯也都松了一口气,又恭维了耿宇一番。
铁头和老亮对视了一眼,又问起耿宇的案情,耿宇正是一脑袋浆糊,没有人开解,就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对他们说了。
酒后斗殴……
失手杀人……
被害者叫吴志秋……
具体怎么回事自己都不记得了,预审翻来覆去就问他以前认识不认识被害人。
铁头和老亮听到“吴志秋”三个字都是一愣,铁头就憨憨的笑着说:“耿哥,我有眼无珠,你把小铲儿都干了,我还敢跟你蹬棱子,我这顿打挨得不冤。”

这回轮到耿宇发愣了,小铲儿是谁啊?就把当日依稀的一点印象说了,原来,那个插管的黑脸就是小铲儿,也是在河东区有点名号的,铁头这种混不吝的角色也要退避三舍。胖的那个,老亮不知道,铁头认识,说叫拃啤,特能喝拃啤,长得也像拃啤杯。偶尔也凑到一起吃饭,拃啤给铁头敬过酒。
老亮慢条斯理的吧嗒一口菜,拿着纸杯对耿宇举了一下,说:“耿哥,你这案子,恐怕有点蹊跷。”
耿宇放下筷子盯着老亮,老亮低着头,慢悠悠的说:“兄弟没有不敬的意思,按你的身手,一对一正面不一定能放翻小铲儿。”
老亮又夹了块肉,放到嘴里吧嗒,耿宇脑袋里电闪雷鸣,一把抓住老亮的袖口,盯着他的脸,迫不及待的要他马上说清楚。
老亮一伸脖把肉咽下去,放下筷子,抬头看着耿宇,说:“耿哥,你先前和铁头对掐的时候,我在旁边看了,你不是经常在街道头打死架的人,正面遇上小铲儿,恐怕你三成把握都没有。”铁头在一旁想了想,也大点其头。
“那天你进来的时候,身上基本没有什么伤,虽然你喝了酒不记得当时情况,但是小铲儿绝对不会轻易被你给干了,或者是巧合,或者凶手另有其人!”
耿宇瞪大了眼睛,一把把老亮提了过来。
“你说我是冤枉的?”
铁头赶紧把耿宇拉住,“别糟践了东西,有话慢慢说。”
耿宇缓了口气,把老亮放开,老亮赶紧往后缩了缩:“大……大哥!你别吓我,我……胆小!”
耿宇有点不好意思,给老亮倒上一杯,说:“哥们儿,不好意思,这毕竟关系我的下半辈子啊。”
老亮说:“你那俩眼睛平时看着挺好看,一瞪起来太吓人了。”铁头也跟着点头。老亮接着说:“预审那边怎么说的?”
耿宇晃了晃脑袋,隐约觉得有点不妙。老老实实地说:“警察说的好像就这么多,别的,都是劝我好好配合调查,查清楚了就把我放了。”
“切!”老亮抱着饮料杯子撇了撇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铁头也跟着点头,“我看这是诓你,你可小心了。”
“小心个屁!”老亮说着说着就有点狂,忘了铁头曾经的威风,也可以看出,他心里从来没有真正的服过铁头。“这案子,你不能老实等着,再不想招儿,就要坐实你的杀人罪名。”
铁头也不以为忤,跟着说,“对对,要赶紧想招儿!”
老亮从床垫子上揪了个草棍,剔着牙说:“耿哥,你家里有什么人?找律师没有?”耿宇摇了摇头:“老人都不在了,我去外地好几年,才回来就摊这么个事。一时也不知道找谁,这两天云山雾罩的,我都没时间琢磨。今天听你一说,说道挺多,你看我该怎么办?”
耿宇从连日酗酒,到被刑事拘留,监房里的生死相搏,脑子根本没有转过,许多事情都是在浑浑噩噩中发生的,小号中躺的两天,让他的头脑开始重新认识了生活的真谛,他悟出的第一条生存法则就是:实力才是硬道理,不管在哪里,只有拳头大才能说了算!在卧床的时候,他想起了妈妈,求生的又占了上风,有了好好活下去的动力(想到妈妈,他又横了铁头一眼,把铁头看得一哆嗦)。
今天老亮的几句话,让他记住了第二条法则:生存,要自己去争取。不能等着别人的恩赐。命运,当然要把握在自己的手里。在他原来的生活圈子里,从到工作,从家庭到企业,每件事都按部就班,在每个路口都有人指挥方向。而在现在的环境下,自己就像一个被追捕的困兽,每一步都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任何方向的指示都可能是陷阱。
口头上哼哼哈哈和他们闲扯,心里开始转悠,目前自己签字的笔录好像没有什么重头的内容,用不同的组合方式好像也排不出故意杀人的口供。老亮说的意思他能明白,办他这案子属于公诉案,苦主没有额外的主张,自己家里也没人出钱,估计办案人就开始琢磨刑期,怎么能办成大案。刑期就是成绩。
耿宇不恨办案的,各有各的规则,只要他没超出规则允许的范围,那是人家的生存方式。现在是自己怎么能生存,闭着眼睛把自己的社会关系盘算了一遍,看看谁有能力,也愿意帮助自己。
铁头和老亮看他心不在焉,知道他在琢磨事,也不怎么吱声了。自己的事自己办,谁给别人出头?办事,就涉及利益交换,你觉得合算,事主是不是也觉得合算?替人家做主,关系还没近便到那种程度。
正在胡思乱想,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穿警服没戴帽子的精壮汉子走了进来,眼睛扫了一圈,满意地看到一个个规规矩矩的低眉顺眼,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耿宇的脸上,一字一句地说:“你,跟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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