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艄公倒是一点不识相，看着两人笑语不断，突然停了桨凑过来说道：“两位客官，船钱清一下吧。”
赵成昊看他面貌焦黄，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憎，身量中等，两只手上青筋尽显，倒显得有一把子力气，一身短打扮，两只裤脚高高的挽到膝盖，一双光脚板踩在甲板上，站得四平八稳。
赵成昊忙道：“这个是自然，要多少钱你只管说。”
那艄公嘿嘿笑道：“每人十两足色纹银，多谢大爷打赏。”
赵成昊吃一惊，知道今日上了贼船，但自家是艺高人胆大，倒也不怕他这强人。听他说话油腔滑调的，知道是江湖上的惯家，于是笑道：“船家，兄弟今日手头不太宽裕，能不能少要一些？”
那船家两只眼睛滴溜在他身上打量一番，又色迷迷的去看卓蓝。
卓蓝看他眼神中透着十二分无礼，粉面一寒正要发作，赵成昊忙用眼神止住她。
艄公大咧咧的对赵成昊道：“看你这幅寒酸样，连顶帽子都买不起，估计身上也没几个钱，这小娘子娇滴滴的，嫁给你这种窝囊废真是屈了，还不如卖到窑子里，一天到晚都有肉吃，也不算白活了一场，老子也多这桩好买卖。那矮子，你自己跳下江去吧，莫要碍了我与这小娘子亲热。”
突然又制止他道：“等等，看你的腰带还不错，赶紧摘下来再跳！”
赵成昊对这等强人根本不放在眼里，心中只觉好笑，卓蓝却禁不住勃然大怒。
她向来自负美貌，虽然平日常作男儿装，举止难得并不张扬，但对这种明目张胆窥觎她姿色之人，却从不轻易放过，赵成昊方才拦住她，只让她她怒火稍微压了一压，这次却无论如何按耐不住。
那艄公只看赵成昊作无物，伸过一只粗糙的大手就要去摸卓蓝脸蛋。
卓蓝看他那只毛茸茸的大手已经到了眼前，不假思考伸左手擒住他手腕，一拉一抖，正想卸开他腕上关节，却觉这人滑不留手，已经从她指间挣脱。
卓蓝心中一震，还未来及反应，那手已经逼到眉前。她知道此人是劲敌，立时收起浮躁，低头躲过，身子向一侧闪去，只是舟上狭小，无法将那艄公甩开。
赵成昊看那艄公凶恶，怕卓蓝有闪失，横起一足扫在那人脚踝上，艄公一个踉跄，却没有倒，转身过来一拳直奔赵成昊面门，赵成昊也不闪避，一拳硬生生迎上去，那艄公痛呼一声，想来骨头上已经吃了点小亏，于是变拳为掌，收在胸前摆个守势，不敢再向前去。
卓蓝看到便宜，裙中倏忽一脚踢出，正中艄公后心，艄公应声而倒，倒时却突然反手夹缠住赵成昊双腿，赵成昊一挣之下，没有挣脱，跟着倒在船板上，半个身子却悬在了江面上，全靠双手扳住船舷，才不至于掉落江中。
他久在北方，水性不大熟稔，此时若不能及时制服此人，怕是要凶多吉少。船身狭窄，三人如此这般缠斗，片刻便有翻船危险。那小船无人掌握，摇摇晃晃顺流而下，却不知还能行得几时。
赵成昊半身悬在小舟之外，面孔几乎浸到江水之中，那艄公看出他惧水，于是拼命用力扳他身体，想将他推入江中。
卓蓝不假思索，袖中短刀刺出，在朝阳下划出一道五彩霓虹，谁知那人略略转身间就已经轻易躲过。
她正待举刀再刺，手腕上一阵剧痛，那艄公已经欺身而近，捏住她握刀之手，另一只手劈面向她打来。
卓蓝仰身侧旋，半身已经悬在甲板之外，接着右足飞出直取他面门，那艄公伸手捉住她足踝，大喝一声，却用力向前推，卓蓝身不由己向江中后仰跌去。
艄公扭住她手腕，却未松手，想是舍不得她美貌，这时看她将要坠江，右脚闪电般掠出，在她腰间轻轻一扫，卓蓝人虽然在半空，但后坠之势顿消，斜里噗通落在船板上，却是肩膀着地，痛不可支，右腕几乎被那艄公扭断，刀虽仍然握在在手中，却已经用不上半点力道。
赵成昊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已经一跃而起，见卓蓝形势凶险，下手再不留余地，抄手从靴间拔出一把匕首，猱身扑上直刺艄公后心。
那艄公虽背对着他，却时时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时听到动静也不回头，突然用力在船板上重重踏了一脚。
他本来站在小舟一侧，这一脚踏下去，赵成昊就感到船身剧荡，脚下似有一股大力托起，自己扑出之势突然间弹高了数尺，几乎从那艄公头顶飞过。
赵成昊临乱不惊，双足趁势夹住艄公脖颈，身子倒落时匕首已经刺在那人足面上，殷红的鲜血直迸出来。
小船本来就有些吃不消，三人挤在一侧，船身本来就已经倾斜，加之赵成昊这一扑之力，船帮顿时低过江面，江水直灌进来。
那艄公剧痛之下章法顿乱，双手乱挥只想把赵成昊甩出去，赵成昊趁势在他身上连刺七八下，那艄公足上腿上到处鲜血迸出，剧痛之下，再也站立不住，身子刚刚直起，便直跌向江中。
赵成昊与他夹缠一起，匕首又在他胸前连刺数下，只是脱身不得，二人一起坠入了江中。
此时船中进水已多，渐渐的向下沉去，卓蓝躺在船板上，只觉右腕骨痛欲裂，只得将刀丢下。
她也不知赵成昊水性如何，俯身向下看去，只见一团团血水从江水深处浮出来，那两个人却看不到一丝影子。
她自幼生在长江边上，水性娴熟，但在这大江中心仍觉害怕，趁船未沉没，左手用力从从舱上拆下几块木板，抛在身边以备落水之后依靠。此时赵成昊在水下仍无动静，卓蓝心中越来越惶恐，生怕怕赵成昊溺在江底，急忙跳入水中，潜水向下探看。
她深深下潜了两三丈才隐约看到二人身影，仍是缠在一起，都是不知生死，身子一动不动。她连忙游将过去，却是那艄公双手紧紧扣着赵成昊，赵成昊双目紧闭，右手匕首仍插在艄公前胸，血水仍旧止不住的漂出来，那艄公看来早已已死去多时。
卓蓝用力拉扯赵成昊，却是始终拉不开他二人。赵成昊在水中已近窒息，神志也不太清楚，这时感觉身旁有援手，奋起精神缩身挣脱那死尸，但苦于不会游水，只知四肢用力拨水，，尽力往水面而去。
卓蓝右手垂软无力，左手死死扯住他头发，又要躲开他手足挥动，好不容易才将他扯上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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