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观棋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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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成昊想不到她居然如此大的兴趣,但实在有些往事不堪回首,只得孔夫子作春秋一般大略向她讲一讲,当年凶险如今想起来仍旧是热血沸腾,可想到刚才小叶对契丹人如此痛恨,赵成昊便不敢对她讲太多萧芳的故事。
听后,小叶肯定的说道:“那女子其实并不是真心喜欢你,她只不过是寂寞无聊罢了,找个人解解乏而已。我若是真心对谁好,管他是囚徒还是钦犯,一样天涯海角的追随他去了,什么国恨,那是他们当官的事情,我才管不了那么多呢。你说是不是?国权大哥。”
赵成昊听得只有苦笑:“天下事情都像你说的这么简单的话,恐怕也就没有那么多遗憾可言了。小丫头,天色不早了,休息吧,你看看那油灯都快枯了。”
小叶小脚丫又踢了他一下:“你刚把人胃口吊起来,又要催着人家睡觉,真没意思。”
却被赵成昊捉住她脚掌,用力的呵了两下痒。她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急忙把脚缩过来,连声说:“不敢了,不敢了,大哥饶命!”
赵成昊只觉得自己一阵阵的心猿意马,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会对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有什么感觉,强忍着淡淡的说道:“睡吧,明天一早郭待诏若是不回来,恐怕还得满城去找他。当时我若内息平稳一些,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身涉险地,可惜就差了那么一刻,我只能做他的累赘而已。”
说罢轻轻一口气吹出去,在六七尺外的油灯忽的一下灭掉了。
黑暗中只听得外面雨声沙沙,小叶也没有再说话,也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但她刚才提到自己家人都死于契丹人之手,那她原来应该生活在北方才对。这些年辽宋之间战事频仍,不知道多少寻常百姓都做了屈死鬼。
赵成昊曾经在北方游历多年,深知契丹士兵的凶狠与野蛮,否则大宋也不可能多次兴兵北伐都功败垂成。至于高丽,小国寡民就更不是契丹人的对手了,到今年高丽已经向契丹称臣十一年。而最近江湖上的一些传闻直指陈抟老祖的遗著,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有契丹人在背后搞鬼,不管他们是主谋还是推手,最后倒霉的都是中原人士。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华山派自陈抟老祖从太祖赵匡胤手中打赌赢了华山之后,就一天比一天兴旺,赵成昊的师叔师伯和同门师兄弟早已经遍布大江南北,否则师傅丁子仪在执掌天下武林的时候,也未必有如此顺风顺水。
加上陈抟老祖在朝中信徒众多,他们这一派对大宋的影响非同小可。
而陈抟老祖的先天图本来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说起来也就是寻常道教著作,但偏偏有人传言说武当山陈抟旧居中藏着一份他亲手书写的先天图,其中蕴藏着惊天的秘密,既有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又有尘世中失传多年的古兵法,还有他一生武学精要论述。无论谁得到这本先天图,恐怕都能在短时间内成为富可敌国兵甲也足以征伐天下的地方诸侯。
如此好事又有谁不会动心呢?
可惜这世界上哪有如此的好事?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从古至今大好江山都是有德者居之,就算现在辽国对高丽和大宋再暴虐,但萧太后至少还知道在她国内休养生息勤政爱民,否则它兵力再强,又能靠劫掠生存多久呢?
这个从前靠强盗生涯起家的国家,现在已经从头到脚都学得和大宋政体没多大区别,只是仍旧不失其野性。可就算像高丽一样尚文又有什么好处呢?几百年来邻国日本一直侵略不断,企图把高丽作为踏脚石,然后一步步蚕食中原,只是高丽人还不至于束手待毙罢了,但连年因为备战,导致国力一直强盛不起来,现在又是腹背受敌,情景能好到哪里去呢?

他在黑暗中轻轻叹了口气,天下事如此纷杂,本也不是他能够掌握的,但尽绵薄之力便是,何必昼思夜想呢?
何况老鸨都说了,下雨天,正好眠,且睡一觉到天明再说。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却已经天光放亮,脚那头的小叶却没有在床上,一切都似春梦一场。
他一跃而起,只觉得神清气爽,昨日那重重委靡已经尽扫而去,胸口也是顺畅无比。
推门而出,外面虽然仍旧阴霾密布,但雨却已经停了,只听到院子里唧唧喳喳的鸟叫,有人在清扫地上的残花和落叶,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绿树带雨,空气中透着清新。
江南春来早,果然是一点都不假。可这十年来他又何曾用心体味过江南春色呢?只怕是想来却不敢来,来去匆匆却从不曾品味半点春意。
只听院中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举手无悔,你可不能再悔棋了啊,再悔不跟你玩了!”
他循声望去,却是青眉和柳七郎在廊前摆了一张棋桌正在对弈,恐怕是柳七郎棋力不胜,又偏偏在小女子面前耍赖,结果青眉闹了起来。
走过去时,青眉正绕过桌子要追打柳七郎,突然看到赵成昊慢慢踱过来,不禁面上一红,双手藏在身后急忙走回棋桌前。
柳七郎也颇觉得不好意思,整一整衣冠,也回到了棋桌前。青眉执白子,柳七郎执黑子,棋盘上纵横十九道正杀得不亦乐乎,东一片西一片,尽是些僵持的局面。
赵成昊自幼跟随陈抟老祖,倒是见他老人家常常与人下棋,不过是象棋居多,围棋虽也偶有兴动,但比起象棋来少之又少。
他刚凝神看了一会,青眉郑重其事的对他说道:“赵哥哥,观棋不语真君子,你可不要乱指点啊。”
柳七郎不屑的望着她道:“赵兄是什么样人物,还用得着你提醒么?再说了,谁告诉你我棋力不济的?不妨再走下去看看。”
青眉嘻嘻笑道:“观棋莫语,助棋为驴。”然后郑而重之的按下一子。
这时赵成昊才看到,柳七郎西南角的棋势不妙,三两步内再不施救,恐怕一大块都要被青眉吃掉,而青眉正好整以暇的居中游斗,显然是着意在分散他的注意力。
赵成昊看她一副小女儿的娇憨模样,禁不住想逗她一逗,于是轻咳一声仰望天色道:“西南风紧得很,恐怕过不多久又该下雨了。”
恰似一句惊醒梦中人,柳七郎下意识的抬头看看天,又看看棋盘上西北角恰恰有青眉的一路伏兵,与赵成昊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会意的微微一笑。
接着就是忙忙的施救兵封住了青眉的攻势。
青眉脸色立刻变了,气嘟嘟的说道:“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子,真没出息。”随手一把扫乱了棋盘,只听叮叮当当,棋子落了一地。
柳七郎无奈的摊开手道:“我的大小姐,已经让了你三子了,你还要这么咄咄逼人,还让不让人活了?”
青眉没有理他,眼睛滴溜溜的在赵成昊身上转了一转,娇声问道:“成昊哥哥,你的身子大好了么?今天气色不错啊,要不你陪小妹下一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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