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安乐公子的逍遥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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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君?”听了仆人的禀报平原君的突然来访,赵括有点吃惊,更有一丝不知所措的感觉。
这位不速之客平原君赵胜,虽然被后人称为战国四大公子中最豪爽的一位,却是个爱慕虚荣、沽名钓誉的主。他多年把持着赵国相位,收养食客、培植党羽,其势力不光是在赵国,就连全天下都是可以用树大根深,枝繁叶茂之类的词藻来加以形容。
他的哥哥,也就是先王赵惠文王为了平衡以平原君为代表的宗族成员在朝中的势力,有意栽培了蔺相如和廉颇这样的平民和下级武官出身的一相一将与之对抗;赵惠文王还刻意扶持起马服君一家,在赵氏宗族内平易平原君的影响。看到蔺相如和廉颇的“将相和”,还有赵奢因为与齐结盟之事,当着众朝臣大骂平原君“不智”,赵惠文王放心了;他不用为自己死后,长子赵丹是否能降得住平原君而担忧了。
可是赵惠文王千算万算自己的身后事,没有算到马服君赵奢会死得这么早,而新的马服君赵括却在当了才一年封君,就发生了坠马昏迷的事――这样一来,制衡平原君的两大支柱之一暂时失效;而另一支柱中的蔺相如又病生长期不能上朝,廉颇是个武将出身,行事直爽且莽撞,有关朝堂上的文斗智斗当然不是平原君的对手……
如此多的变故,才让平原君放心大胆的挑唆庐陵君和长安君与赵王丹争夺王位,而没有丝毫顾及和肘制。
“这个老而不死便成贼的赵胜啊!”赵括摇了摇头,如他父亲赵奢骂平原君“不智”一样,称他的堂兄平原君为“贼”!
“这个平原君真是的,去年大公子坠马受伤,连当时还是太子的王上都来看望过,可就他一人未来;今儿是怎么了,他这位安乐公子怎么想起咱们家大公子了。”小珠嘟囔着抱怨平原君的出现,打破了她的白日梦时间,更负着怨气代赵括向仆人传了一句:“叫他这个老小子等着,大公子更衣后就去见他!”
赵括看着有人帮他出气,不禁笑了起来:“我说小珠啊,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还是孔老夫子说得好啊: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看样子,千万不可得罪我们的小珠啊……对了,我这位老堂兄是什么地方开罪你了?”
“谁让他肥耷耷的样子,招人厌烦!”小珠斜头脑袋,俏皮地答道。
“呵呵呵,肥耷耷……”
“赵胜这家伙想要做什么吗?难道是为了长安君的事?长安君在数天前,已经哭天抹泪地被太后送去齐国为质了……他现在还再提此时,是不是太晚了?
莫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好嘛,自己为了一己私利,挑起诸公子之间的王位之争、进而引发国祸,还好意思向我问罪?看来是要收拾一下他了!”左右思考,赵括还是认为平原君来者不善;可能是受父亲赵奢一惯看不起平庸不智的平原君的影响,赵括也对这位名声在外的赵国公子颇为轻视。
虽然看不上平原君赵胜,不过赵括还是知道他这位堂兄虽然心胸狭窄、假仁假义,有时还相当愚蠢;不过赵括更知道这平原君也不是什么酒囊饭袋,他知人识人用人的本事,可比只知任人唯亲的赵王丹,还有长安、庐陵两个被他利用的封君高出许多――要不然,他赵胜怎么可能在赵国政坛上屹立近20年时间而不倒呢?
后世所谓“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便是赵括在直面不速之客平原君时,其心态的最好的描述。
“我说马服君啊!不是我这个当哥哥的说你,你这个叔父是怎么当的啊?人家长安君好好的一个人,在自己新开的幕府中住着,又没有招你惹你,你干什么就把人家一个半大小子推到齐国,去过那种成天被刀架脖子的生活啊……
我这小侄子,真是命苦啊!”平原君倒是个直肠子,才与赵括相见,还未互施礼仪,开口就数落起赵括的不是了。
赵括只是注意到了平原君恶人先告状,当头倒打一耙,却没有留心道他赵胜一口一个“哥哥、弟弟、叔父、侄儿”这样的称谓,显然是在和他套近乎。
他立刻由着自己的性子,争锋相对回敬道:“身为王上的相国,却处心积虑想要让坐在王台上的人换新,您这个相国又是怎么当的?”
“这个,这个……说笑了,说笑了……”平原君这回是领教了传说中“夸夸其谈”的马服君的口舌之利。他立刻没法说下句,只得讪笑了事。
“平原君不会就为了给长安君讨公道而来的吧?”这回,换赵括出动主击了。
“是,是啊……”平原君一边称是,一边还装哭了起来。
看着一个不比自己父亲年轻多少的人,当着自己扭捏作态,赵括可算是对小珠那句“看着招人厌烦”有了切实的体会。要不是看在对方是一国之相,又是自己的“兄长”的份上,他可能已经去取剑砍人了……没有法子,赵括只好大喝一声:“赵胜,你是武灵王赵雍之子,惠文王赵何之弟,怎能如此如妇人一样哭泣!”

平原君眼看赵括不怒自威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表演太过火,这才把他的来意说明。
原来长安君被送去齐国后,赵王丹算是缓过了劲来,不出几日便开是开始秋后算帐,寻找机会收拾“阴谋颠覆赵国现政权”的人来――身为幕后主使的平原君赵胜,自然就成了第一个要打击报复的对象。
就在去年,秦王嬴稷(秦襄昭王)学秦宣太后的故伎,使出了当年骗孟尝君田文入秦为相,之后将其幽禁的伎俩,向赵王丹要来平原君为秦相――因为有了孟尝君日前车之鉴,这件事也就被威太后压了下来。
可是平原君自己不检点,终于把赵王丹得罪了。这一次,赵王丹便以秦赵本是同姓同氏,当万年永好为借口,真的要把平原君送去秦国这个大火坑――这回,连威太后也感到平原君先前做得太过火,装聋作哑,不再干涉平原君入秦之事。
“‘欲治人罪,何患无词’这本来就是君王才有的特权,更何况平原君的确是有“罪”。现在赵王丹没有直接砍下你平原君的头,已是给足了你面子了。惹了这种杀生之祸,还不是你当初自找的……现在还厚着脸皮来求我?”看着平原君老泪纵横的样子,赵括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可又想正是他在不久前坏了平原君的阴谋,这才给老哥平原君招来了祸事,心中又有一点不忍起来。
赵括又思前想后,正要答应为平原君出个主意保他平安,却有听到平原君多了几句话:“这个范雎,甚是可恶啊!”
平原君看赵括低头不允,心中一急,又扯出了另一件往事。
此事一说,才使赵括想明白平原君又不是如孟尝君田文那样的大才,可为什么秦人还要想尽法子来整治这位“安乐公子”。
原来秦人之所以要他平原君入秦,还真是牵扯得太远了:
如今在秦国掌控大权的是秦王嬴稷和他的相国范雎。而这位范雎和一个名叫魏齐的人有仇。当范雎小人得志后,便开出国际追杀令,欲治魏齐于死地而后快。
平原君听说这事,以为捞取名声的时候又到了,便把藏匿魏齐在了自己府中。于是,便惹来了秦国(范雎)的嫉恨,这才有了范雎诓他入秦幽禁的计策。
听到这里,赵括已经坐不住,还不是被送上糕点的小珠的眼色压住,他已经冲上前去给平原君两个耳光了――“你安于享乐也就好了,在国内国外到处去惹事生非,先父说你不智,看来一点也没有骂错。”
“事到如今,老弟,你说说怎么办吧……”平原君央求着,还向赵括行起了稽首礼――虽然他那大腹胼胼的样子,行起礼来更像夏日里,趴在河边溪中的蛤蟆,在对着赵括呱呱大叫。
听平原君这么一说,赵括猛得想起,这在今年将发生秦赵之间的一次小磨擦,似乎起因就是因为赵国与齐国的结盟而引的;而现在的秦国正找不到出气的地方,于是便将倒霉的平原君当成了发泄的对象。
“事关国体,这次不帮他也说不过去了……”赵括只好应下平原君,然后思考起来。
就他所知,这回平原君最后还是被送去了秦国,可是后来秦国拿平原君没有办法,加上赵齐合纵成功,只好又将平原君放回赵国。
“也就是说,这次平原君本该安然无事……好吧,这回就让我来整他一下,给他一个教训好了。”赵括心计一定,马上,满面春风地笑对平原君道:“兄长,这回是王上想出出上次的恶气,你要是不从了他,他还会给你找麻烦,不如就去秦国,当是避祸吧。”
“避祸?你没有看孟尝君不是被秦国太后那个骚娘们,给生生整死的!”平原君一听立刻反弹,抗议起赵括的馊主意来。
“兄长自比孟尝君如何?”赵括还是一张笑脸。
“这个……不如啊,我正是在学人家孟尝君的德行啊。可是这么多年来,为兄的也就学了个表皮……不如,太不如啊!”平原君也有他的优点,便是对自己有多少斤两还是心知肚明的。
“那么,就请兄长入秦后做回正真的自己!”赵括将头埋下,向平原君行了鼐顿首礼。
“做回正真的自己……做回正真的自己……”平原君反复念了两遍:“对啊,原来是这样……只要我表现出我本来的安于现状,不思进取都表露出来,秦王也就不会对我有什么忌惮,我也就安全了!”
“记得,要‘乐不思赵’……”赵括又多说了一句,显然又是篡改了不知是几百年后的成语。
“对对,乐不思赵、乐不思赵!还是我兄弟马服君的逍遥计厉害啊!哈哈哈……”经赵括这么提醒,平原君马上明了其中奥妙,立马开怀而笑――他哪里是什么不智之人,不过是和这个时代很多人一样,是一个被一些蝇头小利蒙蔽了两目的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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