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十章 吕不韦的生意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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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谚云:卖油的娘子水梳头,盖房的汉子草做屋――在下的千金产财不过是应付生意往来之用,是生点小钱的本金,算不得什么大富之家。
再说了,在下布衣粗食也是害怕有朝一日,国家有什么重大变故,使在得下家财实业尽毁于战乱之时,还能靠着吃糠皮饮白水苟活下去啊!”吕不韦先“怨”赵括不做他的依靠,又言国家危亡,已经是出言不驯,立刻又引来了“邯郸好汉子”李同的威呵。
李同一听吕不韦大触赵国霉头,说什么亡国毁家之言,立马反弹道:“我赵国的国运兴亡,还轮不到你个贩夫走卒来议论!”
说着,他又做出了拔剑的样儿,只是“霍霍”的长剑出鞘之声还未响起,便又被赵括白了一眼――他只好就此收手,却又不甘心地怒视吕不韦两眼。
“居安而思危――吕先生果然不同于别家商人!”赵括笑对吕不韦的逆耳之言。可在他的心中,却大叹吕不韦的先见之明:此时的天下局势,还是秦赵两个嬴姓大国争雄,还不是长平之役后,那种秦国一统天下的局面初成的时期,而吕不韦却已经预见到自家在邯郸的产业可能化为乌有了――这不能不说他的高明。反过来说,他结交嬴异人的初衷,可能一开始也只是为了在秦军攻入邯郸之时,给自家留一条后路。而他之后的作为,也许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个人野心膨胀的结果。
“郭家、卓氏之徒只以为在朝中有王室亲贵扶持照应,便自以为是,行事铺张奢靡,不知节制,却不知他们所依靠的人物,现在也是如满月、午日,随时可能与大树倾倒,落得个月落日夕!如果他们这些角色只是树上猢狲,到时作鸟兽散便可自保――只是他们偏以为大树底下好乘凉,把自家绑在树上,恨不得足下生根,就长在那里……”吕不韦见赵括赞他,又深知赵括是个自命清白、疾恶如仇之人,晓得他早就看郭、卓两家败坏朝堂的那些龌龊之事,于是有心放肆地抨击他的商业对手两句,算是顺着赵括的心意说话。
“吕先生倒是会变着方儿来逢迎本将啊……”赵括笑而应对吕不韦,言下之意边是让他少说这些阿谀奉承之言,有什么要紧的事,就老实说来。
吕不韦可是个聪明之人,自然明白赵括说什么,可他还是疑心赵括在套他的话,于是半遮半掩地暗暗表露自己家心机:“换一方面来说,像郭、㡘;卓两家大商,自己为贿赂朝中权贵,便得到护商的令符,于是行起事来,也就胆大妄为。这样树大招风,惹来他人妒嫉不说,还把一身铜臭气沾到庇护他们的公子大臣们。就我所知,这两家商人可是富可敌国;他们不过是给众贵胄之人喝了口羊肉清汤,而肥美的羊肉却是自家吃了去……在下真是替那些个羊肉没有吃着,却惹了一身羊骚的大人君侯们鸣不平啊!”
“也就是说,你不是来贿赂本将的?本将那点羊肉的腥味儿,都嗅不到了咯!”赵括见吕不韦还在顾左右而言他,也不生气,有意与他玩起做迷藏来。
吕不韦先因结交嬴异人之事,被赵括抓到了痛处,心里后悔都来不急,又看赵括露骨的在他面前玩出“君心莫测”的小把戏,反而让他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从何处下手――真的是“难测君心”了。
“在下当然不敢拖君上趟浑水,污了君上和您马服家的好名声!”吕不韦毕竟要比赵括多活了那么数年时间,就算是吃过盐,也比赵括多出几斤来。他知道越是倒面对“难测之人”,就越要直捣黄龙。

于是他心一横,两手合拢,就着一身清爽的衣裳,以侠客般的豪迈架势再拜赵括道:“在下想为国家做事,想让天下,让世人知道,商人不只是唯利是图的!”
啪!啪!
“真是豪言壮语啊!只是此番言论,出自一个油嘴滑舍、欺童骗叟的市侩商人之口――这才是旷古未闻的大事件啊!可笑、可惜啊!”缭子一面拍手击掌,一面矫揉造作大放贬言。他果然又不甘寂寞的跳了出来,与李同一唱一和,前后呼应了起来。
“你们两个,还让不让人把话说完了,眼中还有我这个师兄,我这个君上吗?”赵括先是回头打压缭子、李同两句,然后抬手邀请吕不韦道:“先生请继续!”
“在下在这里,又要长篇大论一番了!”吕不韦先是恭敬地点了头向赵括致谢,然后又端坐于堂前,一一数道:“商人自古以来,就被人看不起,那是因为他们既不能像农夫一般用锄头亲手创造财富,也不能像在坐诸位武士那样,用刀剑守卫农夫辛苦一年所创造的财富。在下位平民眼中,他们是吸血的寄生虫,在上位君臣的眼中,他们是无用的害虫。
可是一地一方之物产是必有限,秦地满山都是的栗子到了齐国却成了公侯家待客的上品干果;齐国海滨浅滩皆是的盐晶,一去到秦川,便又是以斤金换两盐。如果不是商人在中间贩运物资,只怕是齐人吃到了栗子还能过活,而秦人吃不到咸盐便不好生存――他们不要说与我赵国争霸天下了,可能早就全身瘫软,倒在了百里秦川之间!
商人虽然没有创造出什么财富,却也是国家兴亡的要业之一!可是在世人的眼中,却比起那些可能可无的妓馆酒肆还要不如……这倒是怪了去了!”
“妓馆酒肆可让像李同这样的粗人发泄他那过盛的精力,省得他们整日里惹事生非――这是显而易见的效果,所以官家郡府自然喜欢。记得这还是那齐国的大贤人,名相管仲想出来的点子!”赵括不去肯定吕不韦之言,却也不否认他。
“管仲可是个重商之人!在下记得,还有那越国范蠡,也是通过行商,才使越国撑过了被顺吴国所灭的那十年时间,为越国赚回了复国的本钱,使那勾践一举灭了吴国!”吕不韦的脑子可是灵光得很,以上学着赵括,举起了实例。
“商可兴国……我辈先朝――也就是大商,正是以商立国,才成就了中原霸业――可是,也正是因为太重商业,才引来了后世之祸,终为大周取而代之……”赵括提示吕不韦,不要把一国的兴衰规为一事一物之上。
“正是如此……所以在下才想,以郭、卓两家为商之法,就于我赵国某些君侯大臣为官,只为自家,而不为国家;如此商道在下是为认同的,所以在下才说,想出来做点事,做与他们不同的事,开出在下自以为可行的商道。”吕不韦自以为时机成熟,马上要抛出自家的私货来。
“所以你要做当时管子(管仲)、陶朱公(范蠡)!”赵括又斜眼看了一下李斯的荐函,再轻轻抛在机案上,然后高声道:“吕先生的志向不低啊!”
“在下只想做陶朱公那样为国家做事的义商,好清史留情况,那敢像管子那样为一国之相,成一时贤达啊!”吕不韦又把头埋下做惶恐不安的样子――也许此时此刻的他,还只是想做个如范蠡般兴旺一国的名士,而不是如管仲那像的某位成就大业的帝王仲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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