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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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要跟她出去玩?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和她一起去。」
孩子气的吵闹动摇不了已决定的事,闷闷不乐的赵英妹像个小孩子抱着胸生闷气,独自一人坐在车后瞪着忘了她存在的两个人。
耳边传来的笑声陌生又熟悉,她很生气大哥偏心,从没在她面前开心的笑过,只会骂她长不大、爱胡闹。
她也有空虚寂寞,需要人陪的时候,偌大的牧场虽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可没有一个是能让她感到安心的亲人,她黏着他有什么不对?她就是爱他嘛!
可是他一点也不懂小女生的心情,多花点耐心和她相处又怎样,一个家就剩下他们兄妹两人了,他不爱她还能爱谁,难道他还想和那个残废再续前缘?
越想越生气,她撕起纸泄愤,希望能引起前座人的注意,回头看她一眼。
但她很快的发现这方法不管用,他们依然旁若无人的谈笑风生,毫不顾忌她也在车上,一路上有聊不完的话,笑声不断。
什么嘛!她是附带品吗?
前些日子千求万求大哥带她到镇上玩,他一句没空就想打发她,还为了个不重要的外人打了她一巴掌,她记忆犹新的不肯原谅他。
谁晓得亲妹妹真的不如外人,一个「客人」说想去看看祭典,他二话不说的丢下繁重工作,叫工头多请个工人来帮忙,然后载着「客人」准备下山逍遥去。
要不是她眼尖脚快的跑了过来,肯定和一脸怨妇相的殷水柔一样含恨的目送他们离去。
也许她该防的是这个叫冬天的摄影师,她比殷阴险来得阴险。
「哥,我渴了,我要喝水。」
咚!一瓶汽水由前座飞向后座,差点砸到她前额,可是仍没人理她。
「哥!我饿了,我要吃饼干。」
咻!一包未开封的高纤素食饼干飞到她腿上,她还是没机会多说一句话。
「哥!我晕车,我想吐……」
她还没说完,呕吐袋已在她面前,上面还印着:环保购物袋,1只一元,请安心使用。
看到这样的字眼,她不吐也想吐了。
只不过她吐的不是秽物而是血。
「哥,我内急,你停车让我蹲一下。」哼!不信你还能继续忽略我。
但是——
「先忍一忍,等到了镇上再向商家借厕所。」半路停车非常危险。
忍一忍?他在说什么鬼话。「这种事不能忍啦!你要我尿在车上不成。」
怎么有这么无情的大哥,尽顾着和人家谈天说地,枉顾她内急的急迫,即使她只是找不到借口随口说说而已,他也应该关心一下她的需要啊。
「这里有一个保特瓶?姑且试试,就快到镇上了。」反正不会有人偷看。
赵家牧场位于花东一带的山区,地处偏僻,水源充足,山上的牧草既丰美又鲜嫩,大多时间他们采放牧的方式让牛只自行觅食,只有雨水少或草快被吃光才关入牛舍以人工方式喂食。
通常邻居的位置在山的对面,隔山一喊自然有回音,有事没事喊个两声算打招呼,真有事情发生才有个照应。
所以由牧场到镇上也有一段不算短的路程,绕着山路盘旋而下最少要一个半小时,如果遇到路况不佳可能要更久。
山间道路并不宽敞,仅能容纳两辆车勉强会车,若是砂石车开上山,那就有得瞧了,所有下山的车都得往回退,否则只有坠车的份。
因此载着喜欢女子的赵英汉车速并不快,以小心谨慎为上,一边和她聊天一边注意前方来车,维持一定的速度不疾不徐。
爱情中有句名言:热恋中的男女永远只会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而不会认为它慢如牛步。
同理可证,有机会和心动的女子同车,自然要开慢些,这样才能拉长相处的时间,多一分钟都算是偷到的,让人笑得嘴都阖不拢了。
「保特瓶?!你居然叫我使用保特瓶。」难以置信的赵英妹发出气愤声。「你还记得自己只有一个妹妹而没有弟弟吧?」
她该向他请教如何保持涓滴不漏,她天生少了个漏斗型长嘴。
微皱着眉,赵英漠看向开心大笑的女子。「不能用塑料袋暂代吗?」
有那么好笑吗?他开车尿急找不到流动厕所时,也是用矿泉水的瓶子救急。
孔是小了点,只要对准就不致外泄。
「哥,我是女生好不好,请不要叫我做这么丢脸的事。」现在禁止使用塑料袋他不知道吗?
「有什么好丢脸的,小时候我还帮?洗过澡、换过衣服,?身上有哪个地方我没看过。」真不晓得她在别扭什么?
气结的赵英妹差点脑充血晕给他看,「小时候是小时候,我已经长大了。」
「不都差不多……」真是麻烦!他嘀嘀咕咕的念着。
「哥——」她忍不住大吼。「差很多耶,叫你脱光衣服给我看,你肯吗?」
「当然不肯,?都长大了……呃!是不太妥当。」要不是某人笑得太夸张,他不会冒出最后一句。
急是不能等没错,但他也给了中肯的建议,路上并无适合停车供她方便的场所,她要真的很急,应该利用他所提的方式。
也许难堪了些,但她一人在后座有什么好难为情的,真要憋到膀胱爆掉不成?
「是不妥当,而且很离谱,我很怀疑你已经有三十二岁了。」说出的话像十七岁。
「冬天,?真的认为我的方法很过分?」不然她怎么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冬天调整了一下安全带止住笑声。「给你一根吸管让你尿在里面行吗?」
「我的没那么小……」他的耳根又出现可疑的暗红,目不转睛的直视前方。
「阿汉哥哥,麻烦你有空翻翻书,男女的生理结构非常不同,别告诉我,你还是个处男。」小不小不是问题,而是常识。
她又想笑了!来到牧场这几天,她笑的次数几乎是三个月的总和。
不只是他,还有其它居心不良的分子,让置身其中的她感到好笑又有趣。他们没有事好做了吗?火力全集中在她身上。
赵英汉的脸深暗得像被雷劈中。「我……我知道女人……呃!长什么样子。」
「我想也是,否则你女儿哪来的。」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吗?
就像神话故事中的孙猴子,力大无穷,刀枪不入,和石头一样坚硬。
「小叮当不是我女儿……呃!我是说她是我女儿……但不是我生的,她是她父亲的女儿,她……喔!该死,我到底在说什么……」
急着要解释的他越急越说得不清楚,语无伦次的想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没想到他说得连自己都胡涂了,懊恼的低咒自己的笨拙。
「小叮当是殷小姐和别人生的,你是代理父亲给了她姓氏,为了某个不便公开的原因,对吧!」冬天条理分明的分析着。
「对,?说的丝毫不差,我……咦??怎么能轻易接受这个理由,没人相信我不是小叮当的父亲。」
背地里总有人谈论他不该让自己的女儿沦为私生女,即使孩子的母亲是残废也不应因此离弃她,他有责任照顾她们俩。
一开始他真的是因为不想让小叮当受人嘲笑才接受水柔的要求,以父亲的名义认养她,好让她的父亲栏避免填上「父不详」三个宇。
时间一久,他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反正他结不结婚都不影响她叫他一声爹地的事实,日后若有自己的亲生子女他一律平等视之,绝不会有所偏颇。
但在冬天面前,他不希望她有所误解,以为他花心、不负责而拒绝他,他只是一个平凡到需要爱的普通男人。
笑意深远的冬天用透视的眼看了看他。「因为你是个耿介正直的男人,如果真有女人怀了你的孩子,你一定会负责到底把人娶回家。」
对方若是不从,他拿把枪也要押着人家上礼堂,非把大事底定不可。
他也笑了,笑得温柔。「看来我在?心里的评价似乎很高。」
跟有智能的女人谈恋爱是一种幸福,包括她动不动气死人的真理。
「不用戴我高帽,对于曾经拒绝让我拍照的人,我一直怀恨在心。」他害她浪费了不少底片。
赵英汉开怀的大笑。他从不认为她是个会记恨的人,或许有一些不满吧,但岁月的痕迹已磨去种种过往,留下来的是令人难忘的回忆。
他很难相信当年他会舍得放开她,当时他对她是有一份喜爱的,可是碍于他和水柔有婚约在,所以迟迟不敢为她心动。
看她老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其实他差点想?开所谓的责任将她纳入怀中,让所有曾有的承诺化为灰烬。
多年后老天弥补了他这个遗憾,将不知死活的她送到他跟前,让他得以延续断掉的缘分与她共谱佳话,他是不可能任第二次机会由手中溜走的。
她可以飞,但最后一定要回到他身边,这是他唯一的宽容。
「你们够了吧!你一句、我一句的谈得不亦乐乎,你们想过我了没有?我还没渺小到令人视而不见吧。」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像盏失败的电灯泡,黯然无光。
尽管她一再发出声音进行干扰,他们还是无动于衷的当她是空气,可有可无的任她在车内发酵,不闻不问的希望她消失。
啊!这是什么世界,这冬天怎么可以抢走她最爱的大哥,大哥是她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染指。
「呃!赵英妹,?真的要下车方便吗?」他得找个较宽敞的地方停车。
「被你气到尿意蒸发了啦!你现在问会不会太迟了。」被他这么一拖,他的车垫还能干净吗?
气死人了,他们真是太嚣张了,把车内当成谈情说爱的最佳场所,也不在乎伤不伤她的心,以为她没看见的偷偷摸手勾指。
要不是开车的人是她最钟爱的大哥,她一定马上把自己变不见,省得长针眼。
「尿会蒸发?」赵英汉微微一怔,他没听过有这种事。
「令妹是太无聊想找人聊天,出来前她才上过厕所。」这么明显的作法他居然看不出来,可见他不是一个成功的兄长。
「找人聊天?」她有那么无聊?
「?怎么知道我上过厕所?」她有千里眼不成,专门偷看人家如厕。
两兄妹同时发出疑问,冬天择其一回答。
「妹妹,?牛仔裤的拉链忘了拉上。」她不好明说上头还有几滴尿渍。
「不要叫我妹妹,我才不是?的妹妹。」赵英妹羞红脸的赶紧亡羊补牢,不让人家看笑话。
「难道?要我和阿汉一样,连名带姓的叫?赵英妹?」他们的相处习惯满奇怪的,没有电视上演的手足情深。
喔!或许有一些些恋兄情结。
不像她和姊姊冬雪,即使两人分隔两地仍不时的通电话,好象永远有讲不完的话非把电话线烧断,关心溢于言语不曾中断。
通常是姊姊说而她听,然后在她思妹情深几乎快落泪前,自己会插播一、两句令她暴跳如雷的话,冲散她哽咽的离愁。
有时候她常想自己才是姊姊,而依赖着她不时回复热线的姊姊应该是妹妹,她常常被她气得挂掉电话。
可是不到五分钟她又会打来骂她一顿,继续她千篇一律、没创意的唠叨,叮嘱她要注意饮食、小心扒手、过马路一定要看有无来车及红绿灯。
最后一句没有例外,她会用很轻的声音问:?几时回家?
说实在话,每次一听见这句话,她都会想哭,相信海那端的姊姊肯定哭得更凄惨,但仍无怨无悔的支持她走下去,一直到她真的腻了为止。
她有一个好姊姊。
「不许?叫我哥哥阿汉,?可以称呼他一声赵先生或直接叫他赵英汉。」末了赵英妹还加了一句孩子气的话。「哥哥是我的,?不能抢。」
她要分分秒秒的看牢他,不让任何人偷走他。
「赵英妹,?想我赶?下车吗?」用走的到镇上不用四十分钟。
「你……你算什么哥哥,又为了外人欺负我。」噘着嘴,她一脸非常愤慨的表情。
「她不会是外人。」赵英汉保留了一句——未来的大嫂。
听不懂话中另有含意的赵英妹又开始和他吵起来,不肯罢休的要他一辈子不准娶老婆,他只能是她的,谁都不可以来占位置。
气恼的咆哮声,理直气壮的刁蛮声,其实他们两兄妹的个性真的很像,一个不懂表达对妹妹的关爱,一个用错方式来牵绊唯一的依靠。
但,他们是一家人,这是永远不变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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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唉厚。」
乃唉厚在阿美族的意思是:你好吗?
不绝于耳的乃唉厚不停的在四周响起,穿著传统服饰的阿美族少女在会场上穿梭,黥面的老巫师一脸严肃的传承年轻人已遗忘的古老言语。
这是传统文化技艺展览会场,有不少精美的原住民编饰和雕刻物如摊贩的摆在路的两侧贩售,还有竹藤类的桌椅、家具亦一并展售。
每隔一段时间,文化局就会推出地方民俗来供人游览,例行原始文化保持的艰巨工作,推动全民运动落实地方建设,好让后代子孙体会前人的辛苦生活。
黏皮糖似的赵英妹口口声声要黏着她大哥不放,可一转身人就不见了,太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吸引她的好奇心,哪还记得誓言旦旦的防卫战。
十九岁的女孩说来还算是个孩子,玩心重是理所当然的事,要她静止不动才真要了她的命。
所以「落单」的两人只好相依为命了。
只见赵英汉如一般情侣的握着冬天的手以防她走散,走走停停状似悠闲的在各大摊子前流连,这边挑挑、那边摸摸,好不惬意。
看得多,买得少,有些东西精致得适合观赏和收藏,有些东西看似平实,买了却用不着,因此他们的手上并没有挂太多小袋子。
不过少见的美食倒乐于品尝,总有几家香味四溢的佳肴勾人胃口,不由自主的掏出钞票买单,他们也是其中之一。
「今天怎么不拍照了?」瞧她的相机还宝贵的护在胸前,看得他有几分吃味。
死物比人还要受宠。
「不了,太欢乐的气氛我按不下快门,总觉得有罪恶感。」她会摄走别人的快乐。
欢乐的表情只有一种,那就是笑。
而她不喜欢拍摄浮夸的笑脸,少了一丝更深刻的自我,她拍不出令人感动的画面。
或许是因为她拍过太多相片的缘故吧!对拍摄的人事物要求得特别严苛,无法激起她内心波动的情感绝对不拍,就算总统之类的大人物站在她面前也一样。
「?说的话太深奥,什么叫有罪恶感?难道?只想拍第三世界的凄凉悲惨?」绝望的眼神和无依的伤痛。
因为爱上她,所以他上网查了她的资料,洋洋洒洒的作品让他看得眼花撩乱,只好挑最近发表的摄影辑来欣赏。
看得出她的作品中有一定的成熟度,不是一般业余摄影师所能比拟,人物表情的刻划,实景意境的抽象都恰到好处,表现出拍摄者的功力。
他没什么艺术细胞,也看不出一帧相片的好坏,但她所拍摄出的作品,生动得让人如身历其境,感同身受的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你看过我的作品?」冬天颇为意外的一讶。这不看艺文版的人也开始留意艺文了。
「不多。」赵英汉老实的招供,怕她出题考他。
她不作多想的说道:「是『悲惨世界』吧!我早期的烂作品,一直很想把它丢掉,可是我的经纪人不许。」
「不许?」经纪人有这权利吗?
「没办法,我今年没开摄影展,他只好将它们收集成册好大捞一票。」艺术家也需要生活,她不能不市侩。
摄影是一项非常浪费钱的行业,底片、暗房、冲洗药水,乃至于周游列国的旅费和机票,日常所需都与钱离不开关系。
在他们这一行有些自命清高不出卖自己的作品,在她看来愚蠢至极,底片可以重复冲洗N张,但人却不能不生活。
也许购买者只是为了摆阔、装门面,财大气粗的流露出庸俗,但又何妨呢?
不管是谁买了它,总要摆在明显的地方供人欣赏,买者无法受感动,总有明亮的瞳眸会为之一亮,为她的作品莫名涕下。
路不是只有一条,思考可以多向通行,只要能走到目的地,又何必管他是直接还是迂回。
「?常开摄影展?」赵英汉小心的护着她,避免来往的人潮撞到她。
「不多,两、三回而已。」她靠摄影专辑过活。
不过她有个精明的经纪人,总有办法利用她身上的残余价值不断的挤出油水,所以她虽然不甚富裕,但还算过得去,金钱方面不虞匮乏。
艺文界的朋友都称羡她眼光独到,找到「对」的经纪人替她打理事业。
而她真的也很感谢他,因为他是继大姊之后第二个老被她气得哇哇大叫的人,不时催着她交出新作品。
「下回几时开展?」
「不一定,明年初吧!不然大概得拖到过年后。」
她对尽不在世人面前的成果十分苛刻,没有相当的水准她宁可放弃。
「干么?你想俗气的送上一堆花篮,还是当我开展的特别来宾?」冬天突然取笑的扬扬眉,假意咬他握住不放的手。

这种牵手的感觉很奇特,好象真能牵手走一生,没有猜忌和顾虑,彼此信赖。
她想起电视里一则广告,老夫老妻手心交握的走在林荫大道,妻子对着丈夫说了一句:老仔,明天吃素。
「我比较喜欢当?身边的男人,支持?完成所有的梦想。」他感性的说道,一脸深情。
心口一热的冬天不自觉的握紧他的手。「我很讨厌哭。」
「我也不想?落泪,?为理想实现的表情最灿?,让我沉溺其中想成为?的光彩之一。」他爱看她神采飞扬的笑颜,让人感到幸福。
「赵英汉,你很可恶。」从来没人让她如此心动过,让她飞翔的灵魂第一次有安定的**。
看着躲在他怀里不抬头的小女人,他会心的笑了。「我们家的规矩是连名带姓的唤,?也想成为我的家人吗?」
他不是情场上的猎艳高手,他只有一颗为她悸动的真心。
「占我便宜。」不想让人看见她感动的红眼,冬天索性趴在他胸前聆听稳健的心跳声。
「错了,这才是占便宜。」他忽然拉着她走向无人的柱子后,低头一吻她令人渴望的红唇。
许久许久之后……
「天呀!你很久没吻过女人了吗?」她差点缺氧窒息。
他眼露氤氲的深刻情感再度吻了她。「的确满久的,不过我只为?心动。」
赵英汉没什么机会和女性朋友交往,先是和水柔的事拖上一段满长的时间,然后是小妹的因素阻扰他发展较深的男女关系。
身为正常的男人他也有生理上的需要,但他通常会上镇上的PUB解决,不少崭新人类会在此寻找一夜情,省却他不少这方面的麻烦。
「心动是一时的,不能保证永远。」天哪!她沉溺了,真是糟糕。
「?不去试试又怎知不会成为永恒。」他的心动延续了十年,直到此刻才付诸行动。
永恒?!
冬天闭上眼睛想着这句话,她仿佛看见心中的幸福彩虹。「先生,你是个很有说服力的男人。」
「?同意和我交往吗?」他的手心微冒着汗,心头七上八下的。
她佯装愤怒的轻戳了他几下。「你以为我是个随随便便的女人吗?可以让人乱吻。」
「那我能说?是我女朋友吗?」他有更好的称呼在心底轻唤:老婆。
「你需要我允许吗?」她笑着勾上他的脖子,毋需踮脚尖的回吻他。
因为她够高,两人站在一起的修长身影相差无几,正适合接吻。
「不,我喜欢?的主动。」他很难想象自己能爱她多深,好象每分每秒都在增加。
耿直的赵英汉真的被冲上脑的爱意给冲昏头,顾不得有可能让人窥见他的「私情」,毫无遮掩的深吻着她,情感流露无遗,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存在。
若非一个小孩子的气球突然在耳边爆破,他们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已成为众人指指点点的焦点,而且还是阻碍通行的元凶。
两人相视一笑不觉得难为情,相爱是一件美好的事不需要躲躲藏藏。
他们大大方方的牵起手走向人潮聚集地,继续未完的寻宝之旅。
咔嚓!
敏锐的冬天突然停下脚步往回看。
「怎么了?」她在看什么?
「没有,我听错了。」大概是游客在拍照吧!她太敏感了。
应该没人认得出,她是享誉国际的「冬天」吧。
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焦灼的一双眼闪着不安和忧虑,轻蒙上一层薄雾看不清远方的群山,难掩失落的凝视幽暗夜色,忍住不让泪滑下双颊。
到底是哪里脱出既定的轨道,为什么一切都超出掌控的范围?所有的行进都应该照着原有的安排进行,不该有所谓的变量产生。
自从那一次出游晚归后,她明显的感觉他变了,变得开朗而急进,笑口常开得不像她所认识的那个人。
他的心走远了吗?
一个莫名出现的女摄影家摄走了他的魂魄,让他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对她付出关心,有意无意的回避她的注视,仿佛她的存在让他多了一丝愧疚。
不是因为她,而是另一个女人,他觉得碰触她会有罪恶感。
事情怎么会发生到这种地步?他一直是属于她的,不曾有过丝毫变动,她深信不疑他终有一日会屈服于现实,为她带来迟来的春天。
可是她的潜伏和心血似乎付诸流水了,他的心里有了别人的进入,完全遗忘了允诺要照顾她一生一世。
她可以忍受他不爱她,也能假装她不需要他的温柔和关注,但她怎能容忍他眼中所看的女人不是她,而且看得这么用心。
他从没用如此深情的眼神看过她,一次也没有,即使在她喜悦的接受他套入指间的白金戒指时,他的表情还是淡漠得有如陌生人。
两眼茫然的殷水柔直楞楞的盯着晚报上的一角,放大的铅字不断冲击着她的视觉,好象她的心神一下子掏光了,她不知做何反应。
相知相惜的和谐画面看来多刺眼,两人的笑容是如此神似的令人想予以祝福,相信找不到比他们更适合的一对伴侣。
名摄影师冬天的春天近了,新恋情正在秀丽明媚的花束绽放?!
什么叫春天近了?什么又是新恋情绽放?她爱和谁搞在一起都是她的事,她怎么可以把她仅剩的依靠给抢走。
水盈的眸子转为忿然,愤怒的将报纸揉烂丢弃,不看她所爱的男人拥着另一个女人浓情的笑着,出现在艺文版的刊物上。
当年他要是肯给她一点温暖的呵护,今天的她就不会只坐在轮椅上,什么也不能做,为他的漠不关心而感到痛心,最后决定放弃自己的执着。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是罪人,是他的无情谋杀了她的爱情,害得她自甘堕落的成为另一个男人的附属品。
她再也站不起来时,不能陪他一同在牧场放牧,不能高高兴兴的回到他身边,不能大声的说她还爱着他,甚至不能光着脚丫子踩在她心爱的土地上。
这全是他的错,他欠她太多太多了,他得一一还她。
如果她得不到幸福,他也休想得到。
「啊!好痛。」
一声稚嫩的痛呼唤回她的理智,哀伤的殷水柔低视躺在她床上打盹的女儿,一时五味杂陈的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是想哭。
当初她生的若是儿子,也许情况就会大为不同,她依然好端端的站在声称爱她入骨的男人身边,分享他所有的荣耀和光芒。
可是她偏偏与幸福擦身而过,一再的为爱情神伤,不管是她爱的还是爱她的男人,到最后留给她的只有伤害。
一个错误的决定就要毁掉她一生吗?
她不甘心,她好不甘心呀!
「妈咪!?眼睛里怎么有水?」湿湿的,像天上落下来的雨。
细嫩的手抚上她脸颊,殷水柔才知道自己哭了。「因为妈咪难过?快要没有爹地了。」
「为什么我会没有爹地?爹地出去玩还没回来吗?」小女孩懵懂无知的问着,不懂母亲的意思。
在她的理解范围内,只知道爹地和一位高高的漂亮阿姨出去了,他们不让她跟却自己去玩,害她得等好久好久才能跟爹地说晚安。
「爹地喜欢别的女人了,他不要妈咪和小叮当。」拥着女儿小小的柔软身躯,殷水柔了解她还有一个帮手。
「为什么爹地不要小叮当,因为我不乖吗?」下次她不吵着要去玩了。
虽然小女孩说得无心,但是女儿没将她记挂在内,仍让她心口一阵怨怼。
难道他只要女儿不要女儿的妈妈吗?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很乖,但显然不够乖,?只听爹地的话而没做到妈咪要?做的事。」利用手边既有的工具是她这些年所学到的生存方式。
虽然方法并不仁厚,但只要达到目的,一时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以后她会尽一切力量弥补她。
「妈咪……」纯净的眼有着惶色,她不知道做错什么,不安的咬着手指头。
原本她可以正常的成长,但在母亲无形的压力下,好不容易稍微长进的智力又退化了几个月,不敢表露属于个人的人性发展。
应该说是怕吧!多做多错不如不做,至少她的母亲不会用可怕的眼神瞪她。这是小女孩唯一能理解的感受。
「小叮当想要一直和爹地住在一起吗?」殷水柔梳理着女儿的发,把她打扮得像个小公主。
「嗯!和爹地一起。」爹地会买故事书给她看。
殷水柔眼底闪烁不定的眸光,轻轻抚着她。「?要记得妈咪的话,不要让爹地和其它阿姨手牵手,看到他们走得很近时,就赶紧冲上前要爹地抱抱……」
她不断的灌输女儿错误的思想,一再要求她要善尽破坏之事,不管对不对先做了再说,否则她不但会没了爹地也会失去妈咪,变成没人要的小孤儿。
似懂非懂的小女孩不摇头也不点头,静静的听着母亲一张一阖的嘴说了好多的话,记不牢的看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她还是不懂爹地和漂亮阿姨在一起为什么会不要她?也不了解母亲的脸色为何不好?一边擦眼睛里的水一边生气,骂漂亮阿姨是坏女人。
不过她知道要妈咪对她很好很好的话,她一定要学妹妹姑姑一样很凶很凶,把漂亮阿姨给赶走。
可是……小小的心里仍有一丝犹豫。漂亮阿姨人很好,会给她糖吃,而且拍了好多好多漂亮的相片,真的要对她很坏很坏吗?
想着想着,她在母亲不间断的埋怨声中酣然睡去,单纯得不明白大人的内心转折,她只是上帝派到人间的小天使,快乐无忧才是五岁女孩的天职。
「咦!小叮当睡了呀!」
听见刻意压低的声音,殷水柔眼中的怨意快速抹去,换上柔情似水的笑意看向来者。
「你今天似乎回来得晚了一些,放牧的牛赶回畜栏了吗?」她像一位温柔的妻子问候晚归的丈夫,对话十分的日常化。
「这件事我交给阿水处理了,他一向勤快又上进,是个难得的好帮手。」阿水在牧场上的经验他很放心。
「为什么不自己做要多一份工钱请人,让外人来管理不是很麻烦?」她宁可他累到没力气走路,也不要他放下工作陪那个女人。
「我有事,而且有工头在一旁教着,不会有事。」他必须挑几个有能力的人接手,好在他不在的时候照顾牛只。
赵英汉的表情淡然,他将熟睡的小女孩移了移位置,再将床铺的枕头拉高拍平床单的绉褶,准备把行动不便的人儿送上床。
几年来,他一直做着相同的动作,他认为自己有责任照顾她,不觉辛苦的日复一日。
但是单身一人时,可以无愧于心的抱她上下床,一星期两次载她到山下医院做复健,甚至气候异常脚抽筋,他也能彻夜守候的为她舒筋热敷,减缓她的痛苦。
最近他想了很多,他毕竟有他自己的日子得过,不能因为她而疏忽真正该关心的人。
也许仍有愧疚,但他自认已做到殷叔对他的要求。他的心必须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即使他心中坦荡荡不做非分之想,可是让心爱的女人心中有疙瘩,就是他的不对。
就算冬天口中不说,众说纷纭的绘声绘影总会令人不舒坦,他要做到让她无一丝存疑才能表达出他的真心。
「牧场是你的可不是工头的,你不管还有谁能管,你要小妹学着养牛吗?」真让她来喂,牛只不是饿死便是胀死。
殷水柔说话的口气近乎指责,让一向耿直的赵英汉略显不耐。「赵英妹也需要长大不是吗?牧场有一半是她的。」
「你……你疯了呀!小妹怎么可以拥有一半的牧场,你不让她嫁人吗?」不可以,她不司以分走一半的财产便宜外人。
「别忘了她姓赵,是我的妹妹,即使日后嫁人为妻仍是不变。」虽然她任性刁蛮又不讲理,却永远是他唯一的妹妹。
他从没想过要独占牧场的一切,赵家牧场是赵家人所有,他只是代管小妹的那一份财产,日后他还是得还给她,除非她另有打算将权利转售给他。
若是小妹长进些肯接手牧场事务,他绝对会倾囊相授栽培她成材,放手让她去经营。
可惜以她的个性来讲,很难保持乐观,他不多为她着想储些嫁妆,日后怎么有人敢接下这个烫手山芋,还是有点积蓄在身边至少能保障她生活无虞。
殷水柔有些语塞,但还是不平的加以反驳,「这些年来你一人独撑牧场的生计,大家都认同你才是牧场唯一的主人,小妹什么事也不做的坐享其成,你不该再把辛苦的成果分她一半。」
那是错的,女孩子终归是别人家的,牧场给了她不就平白地将多年辛劳送给人。
不,她不允许,赵英妹根本没资格获得这些,她只是好吃懒做的废物,比她还不如。
「水柔,我的决定不需要?同意吧?」她的表现未免太激动,好象他送走了她的钱财。
她微露受伤的神色,低头拒绝他伸手抱她上床的动作。「我是为了你好。」
「即使为了我好也该有个限度,这是我赵家的事。」与她无关。
没有比这一句话更伤人的,脸色刷地一白的殷水柔微微轻颤,握着轮椅把手的指节因施压而泛白,她觉得他插了一把刀在她胸口上。
她不是赵家的人!
是呀!多可笑,她凭什么插手人家的家务事,他爱把牧场给谁就给谁,她毫无置喙的余地。在他眼中,她只是个没什么举足轻重的「外人」。
想撇清和她的关系吗?他未免想得太如意了。
这些年,她不断散播和他暧昧不清的消息,以牧场女主人的假象让所有人信以为真,他们仍然藕断丝连,因此才有小叮当的出生。
她扮柔弱博取同情,以受尽委屈的姿态争取大家的认同,她千方百计的算计可不是为了让他排挤于外,而是顺理成章的当上他的妻子。
所以她从不阻止赵英妹替她赶走可能的情敌,甚至乐观其成的暗助一手,偷偷以己身的残缺暗示对他有意的女人,他有暴力倾向。
赵英汉,你以为我会那么轻易放过你吗?在海中央漂浮的溺水者,会用垂死的力道捉住唯一漂过身边的浮木,死也不放手。
「阿汉,我是不是带给你很多不便的地方,让你觉得烦、觉得困扰,希望我不曾来牧场打扰?」她流露出自卑者的轻愁。
不知她在作戏的赵英汉一如往常的安慰她。「照顾?是我的责任,?别想太多了。」
「可是你终究有一天会结婚,到时你还能分心照顾我吗?」他会结婚,但对象只能是她。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非攀他不可。
「这点?不用担心,我会多找个人来帮忙,到时?的起居饮食会和现在一样正常。」她只是站不起来而已,其它琐事还是能自行打理。
他不知道他的话造成她多大的震撼,眼一沉的冷视他。「这是一种施舍吗?」
「施舍?」他不懂她的意思。
「我是个无法行走的残废,必须依赖你的救济才有一份薪资微薄的工作,难道你不是施舍吗?为了月薪两万出头的『会计』再请一人来照顾我。」
「我说过这是我的责任……」
「什么责任?你以什么身分对我负责,情人、朋友,还是陌生人?你并不是我的丈夫呀!」她要的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这个问题我们以前讨论过,没必要再提起吧!」双眉微隆,他不以为此时适合谈论这话题。
不管她拒绝与否,赵英汉手一举的抱起她,轻轻置于床上。
但他正要避嫌退开时,殷水柔的乎像藤蔓一般的缠上他脖子,死命的圈紧不让他离开。
「你嫌弃我是残废是不是?认为半身不遂的废人配不上你!」她刻意将充满弹性的上半身贴着他,意欲引起他纯男性的感官**。
只要他跟她上了床,不论他此刻心里住着谁,他都会负起责任的和她结婚。
「水柔,别轻贱自己的感情,我不适合?。」他想扯开她的双臂以逃避她的纠缠,但顾及她的自尊而不敢太用力。
「为什么不适合?我们曾订过婚,你允诺过要为我的幸福负责。」她紧捉着他信守承诺的优点向他进逼。
无奈的一喟,赵英汉捉住她的双腕轻扯下她的手。「我给过?承诺,但?放弃了。」
「我后悔了,我要素回你对我的承诺,就算你一辈子不爱我也没关系。」只要他要她,她不会再强求了。
历尽人世的沧桑她才明白谁是真正对她好的人,不求回报,无怨无悔的照顾,她还能有什么不满,这样的好男人她怎能错过。
也许他不幽默、不风趣、为人耿直,但该他做的事,他一样不少的做得令人激赏,从不浮华虚夸的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建立他的王朝。
当年她太年轻了,不懂知足又迷恋外头的花花世界,不知道平凡的生活才是最美的寄托。
瞧她已经为一时的错误选择付出了惨痛代价,难道不能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吗?
「很多事一旦过去了就回不了头,不是?双腿不良于行我才拒绝?,而是我不爱?,真的不爱?,我无法给?想要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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