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初入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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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初入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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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扬的计策很简单,就两个字:失忆。
他说:“千岩,首先你要把自己时刻当成是霜少游,然后装失忆就行。霜少游受袭击是真的,你可以说是在战斗过程中失忆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武功,洞天大陆所习的武功都是一招一式的,套路居多,所以你忘了很正常。”
“操他母亲,绝啊!”蒙冲拍大腿叫道。
千岩、韩五和安福也是同样的欣喜,这么一来,千岩便可以充分代入霜少游的角色了。
这时山上一声马的长嘶,一匹白马飞奔而下,千岩认得是汗血,大喜过望,飞扑上去,一人一马居然抱在一起,搞得跟情人相见似的。
韩五道:“这御马本来就是赏赐给霜少游的。你可以带走。”
千岩摸着汗血的耳朵,笑道:“这下我们不用分开了。”
突然觉得这世界很有趣,自己早上还因为要与汗血分开,而恋恋不舍,谁知道半天下来,发生那么多事,自己突然间成了霜少游,汗血又赏回给了自己。
这时山下传来人声,已经有人上山了。估计是天马林外围的部队,可是屠杀都已经过了一个时辰,现在赶来,也只是起到收尸的作用。
安福急忙道:“时间不多了。开始吧。”
千岩盯着韩五,道:“如果我这边顺利的话,回去我会告诉大家,你作为天马林饲夫长,在紧要关头起了很大作用,那么可能不但不用问罪,还会有功。但是前提是不能再欺凌我朋友,否则我拼了鱼死网破也不会放过你。”
韩五自然明白个中道理,反正现在大家是相互利用,都坐同一条船上了,一个人栽下水,那么整船人都得跟着淹死,道:“放心,你会做,我会做。你的两个朋友在这里绝对不会少一根毫毛。”
千岩最后和维扬及蒙冲两人道别,这时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千岩只是拍拍他们肩膀,维扬叹了口气,蒙冲想说几句感动的话,结果张口就是那句口头禅:“**他母亲——不知道说什么!”
随后千岩躺到地上,动也不动。安福和韩五则在其他尸体找些血和泥把千岩的脸涂黑,再中上他一身血迹的衣服,看上去真像是受重伤昏迷不醒的样子。
上山来的是一批长枪卫队,两百来人,个个生龙活虎好像要上战场的样子,其实是正因为不是上战场才这么生龙活虎而已。这些人一下子就把广场包围了,不过看到广场上尸横遍地,有过半人恶心要吐,这也难怪,这些皇城兵丁从没上过战场,平日养尊处优惯了,当兵跟当官似的,哪见过这等场面。
安福演技堪称一绝,伏在千岩的身上哭得死去活来好像死的是他亲爹似的,边边大声道:“少爷啊,你快醒醒啊,你可不要有事啊,我怎么向老爷交待啊,你是霜家最大的希望啊……”
这么一喊开,所有人都知道那个躺在地上一身血迹的就是霜少游了,其中一个统领打扮的汉子走上来,伸手探了探千岩的鼻子,道:“没事,霜少爷只是昏迷了过去。”
“真没事?”安福问。
“真没事。”那统领道,“卑职一会安排人马护送你们回去。”
“那真谢谢你们了。”安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站起,脸上出现一些感激的微笑。
旁边的韩五、蒙冲和维扬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种演技跑来做奴才真是浪费了,戏曲演艺界的一颗红星正冉冉升起。
为了配合千岩和安福,韩五、蒙冲和维扬也装得吓傻了的样子。那个统领觉得他们是证人,应该带回去问话,但是估计是问不出什么,而且目前最重要的是护送霜少游下山,霜少游遇刺,所有天马林附近的兵士守卫都难辞其咎,好在他没死,现在还可以进行一些补救,所以一时半会也无暇理会维扬他们。
之后,“昏迷”的千岩被人用担架抬下山,安福则牵着汗血天马跟着。汗血天马异常通人灵,似乎很清楚千岩在做着什么事,居然也神态自若跟着走。
右相霜晏收到消息后,马上也派人过来了。这次来的是一支大部队,约摸上千人,浩浩荡荡,开路的一队骑兵像一阵风似的狂飙而来,街上行人车马纷纷趋避。霜晏带着大部队在后面。
这支人马一来到,就马天马林四周全部封锁。
千岩一直闭着眼不敢睁开,好在在天马林受惯了苦,练出了定力,竟然可以躺着那么久而不动弹。倒是安福不放心,时刻守在他身边,看他会不会露马脚。
千岩听到一阵轰隆隆声,得知是大批军队前来,而且应该都是骑兵。接着是一个略显沧桑但又不失雄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会搞成这样?”
接着是有人跳下马,向千岩走来,脚步很快,很急。千岩心想这个应该就是名震天下手握重权的右丞相霜晏了吧。这时他真想睁开眼睛看看这人是不是三头六臂。但又不免担心他太靠近自己而识穿自己的把戏,暗里捏了一把汗。
好在安福随机应变,马上上前拦住霜晏,大声道:“老爷,少爷现在受伤昏迷,不能拖延,要赶快送回府上治疗才行啊!”
“好好好!来人啊,马车呢,过来!”霜晏大声喊道。他眼看自己的“宝贝儿子”昏迷不醒,不禁心急如焚,一方面派人回去找大夫,一方面将千岩送上大马车,在队伍的护送下,一路返回霜府。
马车里只有千岩一个,但依然是不敢乱动,免得让人家以为他诈尸。马车走得很快,车轮辗在京城的石板路上发出“咯咯”响声。
千岩隐约听到外面的说话声,是霜晏和安福的对话。霜晏不断地盘问安福当时的情形,可是当那些刺客大开杀戒时,安福和韩五早就躲起来了,哪里知道是什么情形。但是在主子面前又不能说自己人当时因为贪生怕死而躲藏,只好吱吱唔唔,突然安福也是灵机一动,索性说自己当时昏过去了,他一醒来就看到广场上所有的人都死了,只有霜少游一个人活着,这么一说就什么也不用说了。
“老爷,当时小的也是吓傻了。但是发现少爷只是昏迷,小的马上大声向山下喊,因为小的深知要保护少爷,不能离开他半分。小的就一直守在他身边,直到山下的卫队上来。老爷,小的护主不力,罪该万死!”安福说到最后干脆哭了起来,做戏做了全套。
千岩在马车里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心想你***这么会编故事应该去写小说嘛。
可是霜晏却深信不疑,不但没责怪安福,还好言安慰道:“你已经尽力了,安福,不必过于自责。你跟了少游差不多五年了,他伤成这样你一定也很伤心。回去老爷我自有打赏。”
“小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样就已经知足了!”安福小心翼翼地道。
千岩在里面越听觉得越不像话,同时觉得这游戏也越来越好玩,越来越刺激了。大队人马路上经过京城最热闹的街道,千岩从马车里听到外面有叫卖声和唱戏声,心里有种鸟儿出笼的感觉,有些难以抑制的兴奋。
五年了。他呆在天马林整整五年,外面世界变化应该很大了吧,千岩真恨不得飞扑出去看一下。五年前千岩不得不离开孤儿院,成为了洞天大陆一名义务奴隶——毕竟孤儿院养了他近十年,官方的说法是:做奴隶是最好的报答方式。当时他和其他奴隶一样被锁链锁着,经过京城的大街小巷,那阵千岩几乎是绝望了,一想到以后就永远见不着这外面的世界,他就有一种死的感觉。现在五年过了,感觉却像是眨眼之间。
时光如水,岁月匆匆啊!千岩心里一阵感叹。

这次的事千岩觉得也许是祸也许是福,自己虽然和霜少游长得像,但一个奴隶和一个贵族,在气质上是完全模仿不来的。而霜晏身为当朝丞相,权倾天下,当然不是泛泛之辈,他难道会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吗?希望他爱子心切,而不会考虑到自己是冒充这一层就好,否则,自己荣华富贵求不成,反倒送了性命。
这年头,什么都要争取,什么都要赌的,赌注越大,可能输得越惨,但也可能赢得最多。千岩这次押上了性命,他要赌的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
又走了一会,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应该是到了丞相府。
霜晏的声音随之响起:“大夫呢,出来!”
接着一把妇人凄婉的声音传进来:“在哪里,我的游儿怎么样了?”
脚步声愈来愈近,千岩猜测此人应该是丞相夫人。果然,马车门帘被掀开,丞相夫人看到千岩的样子首先是失声惊叫,然后才哭出声来。
霜晏上前扶住夫人,小声道:“现在只是昏边过去了,应该没大碍!抬他进卧室!”
“可他一身的血,怎么会没事?”丞相夫人哽咽道,“告诉我游儿到底怎么了?不要骗我!”
安福急忙道:“夫人,那是别人的血,少爷并没受伤,只是昏迷过去了而已。”
丞相夫人看着霜晏,霜晏之前看了千岩,发现真没有伤,所以只是点了点头,握住妻子的手,说:“没事的。游儿福大命大,一定没事。”
接着有人来抬担架,千岩感到身体飘了起来,自己被抬出了马车,并且进了屋,在走廊里穿行,走了很久,后来终于停了下来,千岩一直没睁开过眼睛,有点腾云驾雾的感觉,也不知道现在在哪了,接着有人过来抬他,放到床上,那床软绵绵的,有一种淡淡的香,跟千岩睡的奴隶宿舍有着天壤之别,千岩光是这么一躺就觉得享受无比了。
只听到有人说“大夫来了”,然后听到一把年老沙哑的声音说:“小的来迟,罪该万死!”
霜晏大声道:“还行什么礼,救人啊!看看什么情况!”
大夫颤声而起,向千岩走去。千岩知道自己这么装可以蒙骗常人,但是自己没病没痛,要是让那大夫过来一检查,一轮望闻问切下来,他马上就得穿帮了。
安福也一时手足无措,他只能大声提醒说“大夫来了”,但是总不至于上前给大夫一耳光然后叫他滚蛋吧?眼看那大夫越来越走近千岩,眼看就要穿帮了……
“哇!”千岩突然吐出一口白沫,整个人从担架上坐起,马上踏下地。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把那个伸手要把他脉搏的大夫吓着了,那是个五六十岁又瘦又小的老头,一吓之下当即一**坐到地上,爬不起来了。
在场的人除了霜晏夫妇还有随从家丁以及所有的侍卫都惊讶无比,有些人甚至还以为诈尸,放下手中的东西撒开脚丫子就跑。
千岩现在在一间装饰得非常豪华的大房间里,那床就大得可以睡几个人,这就是霜少游的房间了吧,千岩看着那些古董花瓶,如同在梦境般。
千岩第一眼看到的是霜晏,虽然从没见过,但是这种人毕竟池中之物,在这么多家丁下人中,一眼就可以看出了。千岩做梦也没想到原来权倾天下的左相居然是个矮子。
的确,左相那是五短身材,而且稍稍有点胖,但是脸色红润,双眼犹如火矩般明亮,虽然看上去不过五十岁,可是已经两鬓斑白了。料是操心国事所致。至于丞相夫人,倒是在千岩想象之中,看上去她要比左相年轻一些,一身贵妇打扮,端庄优雅而又不失和蔼可亲。理想的母亲形象,而也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千岩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千岩的突然举动震住了所有人。安福额头都出汗了,心想完了完了,这小子没见过大场面,现在吓傻了。
千岩起来的第一动作是把那担架掀飞,抬担架的四个侍卫见是少爷发脾气,也不敢有反抗,悄然退到一边。千岩定眼扫一遍大厅里的人,只觉得这房间大得跟厅似的,在场的家丁仆人丫环都不下二十人。
千岩愕然地问:“你们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在这?”
丞相夫妇一同怔住。霜晏走过来,道:“游儿,你怎么了,怎么问这么奇怪的话?”
千岩一惊,连连倒退几步,指着霜晏道:“你是谁?怎么叫我游儿?你想干什么?别过来,别过来!”
丞相夫人眼看儿子身上四处是血,好不容易醒来又是这个怪异样子,不禁一肚子辛酸,想上去拥抱千岩,可是千岩灵活地躲开了,丞相夫人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霜晏显得稍微冷静,问:“大夫,他这是干什么?”
大夫小心翼翼地说:“少爷活崩乱跳,可见伤得并是严重,只是被人打昏迷……”
“我还不知道!”霜晏瞪了大夫一眼,“我要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这样!”
“少爷好像是……失忆了!”
“失忆?!”
“是的。一般受惊过度或者脑袋因为碰撞而受到震荡,就会出现失忆的情况。”
“你是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个倒不一定。有些人是部分失忆,有些人则是全部失忆。”
“那你赶快治好他啊!”丞相夫人哭着说。
丞相自知“失忆”非一般的病症,不是寻常药物能治,又见妻子如此失态,不禁摇了摇头,吩咐丫环带夫人进房休息。最末丞相夫人在百般无奈下离去。看着她如此动情,千岩有些于心不忍,真想告诉她,其实自己不是失忆,但是那样的后果会比失忆更严重。
“那现在该怎么办?”霜晏问大夫。
大夫道:“先让少爷休息吧。他现在这种状态不适宜谈话,得让他静一静。小的回药房拿些药过来,希望能起点作用。”
“事已至此,只好这样了。”霜晏挥手,大夫退了出去。厅里就剩下府里的丫环家丁侍卫,霜晏那双火炬般的眼睛扫视一屋里每一个人,然后道:“今天少爷的事你们都不许张扬出去。外人问起,只管说少爷身体安康无恙。如果我知道谁说半个其他字眼,不管曾经功过,一律处于严重家法!”
“是!”所有人一同应声。
千岩好像故意听不懂似的,神经质地笑笑,问:“你们是说我吗?我身体没事吧?”
霜晏无奈地摇摇头,喝退所有家丁,只留两个丫环和管家安福,命他们服侍“游儿”沐浴更衣。自己一会再过来。然后就叹了口气,大步离去。
这样房里就剩千岩、安福和四个丫环。四个丫环走来要为千岩宽衣沐浴,千岩一昧往后退,这倒不是装的,完全是本能反应。他一直都是被人视为最低等的奴隶,哪受得了这种待遇。
可是四个丫环是受了命令的,非得给千岩宽衣,千岩急了,她们更急,“扑通”一下跪倒,说:“少爷你就别为难奴婢了!”
千岩平生受过两次别人的跪,第一个是韩五,第二次就是这几个丫环。韩五跪千岩是,他觉得解恨,可是眼下这几个丫环看上去都楚楚可怜,其实跟千岩是同类出身,千岩一来受不惯,二来也有些怜惜之心,哪里经得起他们的跪,连忙向安福打眼色求救。
安福道:“你们先出去吧。少爷一时适应不过来,先由我侍候着。一会再让你们进来!”
“可是……”
“唔!”安福板起腰瞪着四个丫环,四个丫环马上低头,又看看千岩的样子,终于退走了。
待所有人都走光,安福这才把门一关,整个人倚着门滑下来,与千岩对看一眼,两人同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半天可真难过啊,半年跟半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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