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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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说得好。”永阳王看都未看程弼一眼,笑道“我现在就后悔,怎么没把你也送到北羌去!”
程大人见状不妙亦不敢再聒噪,只好先行闪回自己房中,可坐下来越细想越不是滋味“不对啊,我跑这一趟全都为了他,现在突然说不回去了,我可怎么办啊?皇上问起来我怎么说?不成,我要跟这儿耗着,日日劝他,夜夜烦他,看谁先撑不住。”暗自打定主意,程大人又眉开眼笑起来,当日夜里也睡得很是香甜,没想到天刚蒙蒙亮,就听到有人拍打房门。
程大人不知出了什么事,匆忙披上衣裳,拽开房门“怎么了?”
侍卫垂手恭敬道“程大人,王爷说了今日天气好,正好送您回京。”
程大人满面绝决“王爷一日不走,我也不会走的。”
侍卫奇怪地瞧他一眼,问道“大人,您可要想好了。”
程弼一派从容“我早就想好了。”
“既如此,那就得罪了。来啊,把程大人架到车上去。”
“喂,你们干什么……怎么也得让我穿好衣裳吧……行,我这就走还不成吗?放我下来啊……”没等他再说,已然被塞在了马车中。程大人很恼怒,这些年在宫中也不是没见过狠心的、绝情的,可像这样狠的还真是少见,半点儿也不顾念他的救命之恩。
“大人,您一路走好,恕我等不能远送。”说完,一挥手,十几个人护送着马车向南行去。
远远地,一紫袍少年煞有兴味地瞧着这一幕,仿佛那命令并不是他下的。一名将领走近他身旁,忧心道“王爷,这样做,好吗?”
永阳王笑了起来“也没什么不好。御医,还是待在宫中好些。”
坐上马车的程大人显是不晓得他有这番苦心,一路上骂骂咧咧就不曾停过。侍卫们都明白,这位大人是忍得太久了。
直到了建康城,程大人才体会到了当日陆大人的绝望与悲痛。
随从问道“大人,咱们是进宫还是回府?”
程大人伸手指着那些将士“听这些上官的,他要咱们怎样就怎样。”
一名将领干干笑道“大人,我们还有别的差事就不能陪您了。”话音未落,已领着自己的下属飞驰而去。
程大人抖得如风中落叶“看看,这就是永阳王的人。”
随从安慰道“大人,想开些吧!”
程大人顿时泪洒袍袖,喝道“进宫去,我要让皇上瞧瞧他们是怎么对待我的!”
听到吩咐,随从驾车向宫中驶去。沿途中只见人来人往,热闹非常,远处的爆竹声更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程弼猛然醒悟“这是快过年了。”
侍从笑道“大人,咱们回来的正是时候。”
程大人面色好了些,心情慢慢地缓和起来。
进了宫,当值的宫人忙引着程弼到了御书房外。
老总管听得传信也迎了出来,叹道“程大人,你是皇上的近臣,待会儿可不要让圣上烦心!”
程大人心中一抖,忙施礼求教“您可不能见死不救。”
老总管摇头“哪有这样严重!不过是皇上与四殿下安王吵了几句。”
程大人轻扶住老总管走了几步,避开了众人,低声道“四皇子?安王?安王不是早就被贬去了岭南吗?”
老总管半掩着口“当初先皇也是因四殿下顶撞太子,为了顾全梁家的面子才罚他去的岭南,现在皇上登了基,自然是要召安王回来的。”
“皇上与安王可都是惜妃”程大人说走了嘴,忙改口道“都是太后亲生的,他们怎么能吵起来?”

老总管无奈道“世上的事谁能说得准!”
“这话怎么说?”
老总管哎声不语。
程弼甩袖跺脚“是了,定与永阳王脱不了干系。”想到此处,心下不免又平添了几分烦恼。
“昨日皇上接到小王爷的信,大为伤心。安王见了,就要把永阳王押回来,皇上大怒,就这样吵起来了,太后闻讯赶来都没劝住。”老总管说到此处不由落下泪来。
程大人嘘声叹气。
老总管泪流满面,心疼不已“就是皇上幼时从马上摔下来我从未见他掉过一滴泪,可昨夜里,皇上哭得就像个孩子。”
“太后……”
“太后也是陪着哭了一夜。小王爷的心也太狠了些!”
这一番话勾起了程大人的旧伤,不由也放声痛哭“他的心着实的狠了些。”
他这一哭倒把老总管吓得收了声“小声点,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程大人强忍住苦痛。
老总管叮嘱道“行了,你去吧。见了皇上可要缓和着说。”
程弼点点头,硬着头皮进了御书房。
宫人禀道“皇上,程大人到了。”
程弼跪倒在地。
陈景帝摆手道“这一趟辛苦你了,起来吧。”
程弼抬头一看只见景帝原本神采飞扬的面容如今却满是忧郁,心中颇为感伤,请罪道“皇上,是臣该死。”
刘昭亲自起身扶起程弼“不是你的错,永阳王在信中都说了,是他硬逼你回来的。”
程大人激动得痛哭流涕,忙站起身“皇上圣恩,臣粉身碎骨也难报其一。”
景帝笑得哀伤“你什么时候也说起这些官话了?”
程大人以袖掩面哭得伤痛“臣说的都是心里话,您待臣要比小王爷对臣好太多了。”
景帝温言道“他是任性了些,可绝没有欺辱你的心思。”
程大人咬牙道“臣明白。”
景帝叹了口气“朕听说他,他受了伤……”
程大人抹了把眼泪“您可万万不用担心,像小王爷这样没心没肺的人,谁死了他都死不了。”
景帝沉声道“程弼。”
“连微臣都知道皇上的心意,他能不知道吗?他这么做也太狠了!”
景帝摇头“不怪他,不能怪他。”
程大人急道“皇上,明明是他……”
景帝转身拿起那封书信,点点泪水已滴在了纸上。
程大人劝道“皇上,再看也只是伤心。”
“你们都说他狠心,可他念着你的救命之恩,还特意说清楚让朕封赏你,他怕国库的银子不够,私下卖了家中古玩去抚恤那些阵亡的将士替朕博得圣贤的名声,他知道他一回来,朝中就又要起风波,他更怕朕为难,把兵权也一并地交了出来。他最后说是他对不起朕,其实,是朕对不起他。”
程大人大为震惊,一时无语。
景帝攥着书信,泪如雨下“谁都能怪他,可是我不能。”
程大人心中一颤“皇上,您可不能……”
景帝明白他想说什么,叹道“是啊,我不能抛下皇位去陪着他,至少,现在是不能。”
程弼松了口气“皇上,来日方长,总能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景帝点点头。
“皇上,这就快过年了,北羌的战事也平了,正可谓是喜事成双。”
景帝勉强笑道“你说的是。”
果不出程大人所言,转过年来,北羌就俯首听命,递上了降表。自此南陈一统天下,改国号为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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