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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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去找萧妈,莫先生在她那里。另一天我去找咪咪,以乎她正忙着骂霍先生。于是每天我都自己一个人出门,
然后自己回家。身后有三个影子终日跟着我,但是却没有一个能跟我说说话。
风渐冷了,我下意识的挽着头?,可剪短了的前荫亦无由可挽。手指落了个空,刺刺的触感令人感到发痒。我笑着,
又拿起挂在颈项的照相机拿起调了调。
某一天他说,我的头?长长的很美,很漂亮。另一天我出门,把它们都剪掉了。
那点点的碎屑下地,前一刻还被称赞着,下一刻已经成为废物。有点无常的感觉。我想也许我真该抽点时间去看看医生,
剪个头?能剪出人生哲理真个是不太寻常。
我并不忙碌,但却因而变得更忙。摄影班的老师看我整天都很空的样子,就常常把我叫去帮忙整理大小相片,
或是代他出席各式摄影展连观后报告。我并不讨厌这样,忙得不可开交的日子反而教人舒心。我不再常常待在那里,
有时候我发现他回来过了而我不在,也会觉得有点惊讶和不知所措,但是我不再常常待在那里了。
最近老师也让我的照片占了他小小的一个角落。对一个新人来说自然是个难得的机会,而且为人所欣赏也是男人所追求的某种虚荣吧。
我当然不依靠它来吃饭,但每次有学习的机会我都很乐意去接受。我认真,但事实上那并不占了我生命中很大的部份。
霍先生曾说过我有点小天才,学什么都很快能掌握要领。也许,这是以往留下的习惯。
整理着一组关于同一条街春夏秋冬交替的相片──那是老师最新的作品──我笑了。认出人群中的某位熟悉的人,
感觉竟然是如此不可思议。抚摸着熟透了的轮廓,我的口缓缓的吐出几个字母。马上就有人过来我这边,
我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动作,一切渺如云烟。
回到家里,黑漆漆的空荡一片。他不在,我也不在。整齐地迭好的床铺散发出清冷的气息,这不像一个住人的地方。
咔啦咔啦,光影以下留下了止住的时间。可日子于我还是过了一天少掉一天。没什么特别的夏天和秋天瞬速掠过,时光飞逝,
没有见面的日子越来越密。
写下,再删掉,写下,再删掉,日子就像撒掉的月历一样零碎。老师开始带着我一起去取材了,慢慢地我竟变了他的助手。
他说:他喜欢我拍的东西,只是不爱那过份的阴沉。我说:会吗?把照片上下看了又看,
不过是一幅分不清是朝阳还是黄昏的晨光了吧?那有什么阴沉可言?
老师是上了年纪的老头,所以器材什么的都是由我去背。走在山上河涧,赤着脚小心的躲着青苔走路。
渐渐的我抗拒阿左和阿右与我走的太近,很多时候他们都只能留守在车内看我。我并不喜欢这种跟随,
很多时候我也会故意的摆脱他们。
日影,人群,街角,香树,静池。踏在中式庭园之中,我?助老师把器材都架设好。那园子小小的,并不特别的华丽,
更有趣的是只要你愿意抬眼一看,四方的天空中耸立的都是高楼。那园子小小的挤在城市的一角,越发的显得惹人怜爱。
老师看着我的眼神微笑,然后他把照相机包在手里,毫不在意的说着这个园子的历史。
「园子是袁佑年轻时建的,你知道那个鸿集团的袁氏老爷子吗?他……」以后我就没有听到了,只有一个袁字在脑海中盘旋着。

老师说那是个二十年前建的园子,应该和我差不多大。他说当年那可是件轰动又奇怪的事,
袁家的老头子竟然会在一块商业旺地上建一个毫无价值的园子?实在是不可思议。老师是个老头,说话自然喋喋不休,
我吱吱唔唔的认着,也没有下多大的心去听。一个袁字在心头打转,不知何时才是止境。
据说,那个园子存在为的是纪念一段逝去的爱情,刻骨铬心的爱。
「那一定是个悲剧了。」突然我有感而发。
惊讶于一直乖乖听训的弟子突如其来的发言,老头顿了一顿才道:「听说是个金?的大美女,
人生能有如此红颜知己亦算不枉此生了。」
「老师对师母很不满吗?」我奸邪的一笑。
「没有。当然是没有啦。」老师慌忙的否定过来。「她很好,没有人能被她好了。」
相信只要有?口指着他,他也会毫不豫疑的对一个陌生人说出同样的话。
我摇摇头没有多理睬他,东影西照,很快就结束掉这场摄影工作。
那时,我尽量勉强自己不去发挥那微薄的想象力。那是一个怎么的故事呢?亦已与我无干。
可是他在这故事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没想到已经这般深刻。
然后天开始冷起来,回到形形式式闪耀着迷模的灯饰之中,被人流冲冲掠过,我看着眼熟的景致,只感到一片惘然。熟悉的街角,
常见的;喷水池,疏疏落落但又密布四周的树木,偶然也可见到几株大榕树垂下老巧的气根。我举起照相机,
却被闪烁不停的光亮所迷惑,真美,真漂亮,廉价的快乐。
每个迎面而来的人都向我笑,尽管我并不认识他们。粉红粉绿的男女来到我跟前,顶上的鹿角魔鬼角猫耳朵纷纷摇曳,天使的翅膀,
火箭的推助器在他们背上被挤得变形。每个人看来都很快乐,而我喜欢隐藏在他们中间。
数万的人群涌到街上庆祝某位神祗?生,各各食肆外都排满了等待的人龙。我又举起手中的照相机,
立即就有数个满脸油彩的小孩冲到面前摆出胜利手势。他们兴高彩烈的笑着,我按下快门,一阵闪光后人影散去,
只余下显象的菲相和冷得缩着肩膀的我。
只要再近一点点就到那粉红色的招牌下,但我却没有。可能是由于阻于人流的挤涌,可能是因为警方的封锁线,
又或者是我根本没有动的关系,那熟悉的招牌还是和我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我没有上前去,也没有退后,
人群的呼声吸引着我的目光。我立在原地,把目光随着喧闹转移过去。
在广场中心有株巨大的圣诞树,半透明的光芒散发着激光的直线。我随着身旁的人潮鼓动,深醉着竟浮现出一种近于快乐的感觉。
可也只是持续了那么一瞬间,我的头猛然的作痛。我微微的按着太阳**,怎样也想不出一个所以来。前方的情侣手牵着手,
小孩们用歪歪的字体写下幼稚的愿望,人们兴致高昂的唱着不知所谓的歌。我按着我疼痛的太阳**,渡过了一个寒冷的晚上。
我想,那是因为今天没有喝酒的?故吧。
那天我始终没有步进『东方』,那天我也没有看到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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