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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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就是他,一看就知道是他。虽然说,干我们这一行的人,对人面相的记忆力说是不行是没可能的,可是,我自己心里明白,他的样子在我的记忆中很深很深的留下了印象,非常的深刻。不需要任何附加的数据,声音,爱恶,身份,地位,收入。。。
我清楚记得他英俊的轮廓,而事实上,我亦对他一无所知。
他直直的向着我走过来。虽说这里只有一条路,他亦未必是走向我。可是当时就是以为,啊,他正在走向我。
哈,我就像个花痴般愚昧。
也许是为了替我解困,再或者,这纯粹是一个偶然,他真的走在我前面,向我笑着。
他洁白的笑容向我闪耀着,一时间,我也忘记了反应。呆了好一会,然后,我才吐出了几个字:「欢迎来临『东方』。」
他从容的跟随在我身后,任由我凌乱的步伐带领着在『东方』内乱闯。不成,我为什么要着急,为什么要发慌,不过就是一个客人,一个一夜的客人。
就这样我把他胡乱的塞给妮妮,又或者是丝丝应付着,自己却落荒而逃。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更衣室里好一会,额上掌心都是冷汗。我傻笑着,不过是一个客嘛,怎么好像遇到鬼一般呢?努力的调整着心情,我不由自主的换过了一套套衣服,穿着穿着还是不太满意,到萧妈顶着一张臭脸来叫我时,我身上穿着的却是一袭啡色的西装,当然,少不免又是带有一点亮片的设计。
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怨恨过亮片,走在萧妈姗姗碎步的后头,我一边偷偷的用双手使劲的往下拽,像是要磨破皮才甘心的往下抹着,恨不得就这样把闪闪发亮的部分都隐藏过来。有那么一点的预感,我知道,我就是要见到他了。
咯咯的敲门声传了过来,妮妮脸上抹着闪闪粉红的笑容走了出来,当她那带着果香卷曲的头?擦过我的肩膀,我心里想着,我身上可没有这种好闻的味道。
房间里还是半明不暗的,暧昧地用灯光拱托着黑暗的甜腻,暗红小几上陈设着几杯别致的小酒,下面托着半圆的衬纸,上面用暗花雕出『东方』的名字,衬纸是白的,那酒杯中的褐色反射了下去,竟然也使它带有半啡的色泽。身后的门轻轻的扣上,不太响亮的咯一声,却震得我的身子彷佛要剧烈晃动起来。就这样,我们两个人独处?
这时我才不安的抬起头来,在今夜第一次的正正看着他,不过我很快的移过视线,扫视了整个房间。真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我俩,亦只有我俩。
有点不可思议的,我竟然还是醒着,甚至走近他身边,脸上摆着媚笑拿起酒杯轻沾过唇边,那种彷佛我才是个嫖客的轻挑神态梳梳的在空气中摇晃。良久,我才道:「就我俩?」
他没有正面的响应我,只是把手搭上我的腰,轻轻的使力促我坐在他的身旁。我也就顺势倒了满怀,唇齿轻轻的刷过他黑黝而半卷的发际间,我?然的听着他道:「我喜欢清静。」
清静?在夜总会找清静?这是这辈子我听最可笑的笑话,我忍耐不住,嘿嘿的笑得开怀,一边手还不忘往小几上扫寻着酒杯,可是却不太如意。直到指间一暖,我惊讶的抬起头来,他的脸离我不过只够吞吐呼吸的距离,他的手抓着我的,手把手的把酒杯握在我掌心之内。
我不安地看着杯中翻腾着的酒,点点滴滴快要溅出杯边的水珠咚一声又落回杯中,这样的反复跳跃着的动态引诱着我的视线。
我把心一横,举手就要把杯中的液体灌进去,但他还是没有把手放开,在眼睛斜视过去的瞬间,他凝视过来,以一杯酒的时间,四目交投。
到那杯全倾了,他又说了一句:「别喝得那么急,这样不好。」
他说,这样不好。我回神过来,他不是说对身体不好,可能是在说看在他眼里全无仪态不好吧,我一边猜度着他的想法,一边又想再来一杯,可他还是用着掌心把我的手包在里头,想动也动不了。
感觉到他的吐息近在迟尺,我心里一急,想回过头来拍开他的手。可是又马上改变主意,大概是真的醉了吧,我不客气地打量着他的脸,真的很好看。高高的鼻梁,深陷于两旁黑褐的眼,半薄的嘴唇带着点酒后的湿润,那副深刻轮廓带着点冷酷的味道,有点像个混血儿,亦有点像个天使。哈,天使,我嘴嚼着口中可笑的词汇,越是落力的把眼光放在他的脸上。
真的是很奇怪,这样的近黏着他,心里竟不如先前般慌乱,感觉也踏实了许多。他就是那么的紧靠着我,我落在他怀中,折花般乖巧的躺着。我打量着,时间会过去多久。
他没有太在意,或者说他根本没有管我,只是默默的用空出来的手拿着酒杯,贴着好看的唇形沾着沾着。我们同在这个厢房里,没有说贴心话,也没有如平常般嘻笑,好像所贪图的真的只是个清静。

然后他就说:「今天晚上你跟我走,可好?」
那态度好像真的在询问着我的意愿,其实我又那有选择的余地?我盈盈的一笑,酒杯抵着胭脂般红的双?说道:「我可是很贵的。」
他有点怪异的望向我,不知正在想些什么,那神情看在我眼里,竟然又和叫作苦涩的感觉有几分相像。
于是我又接着说:「不过只要老板你付得起,那又何妨?」
我是真的很昴贵的,寻常找一个小姐出街,一个晚上顶多是六千多块。可我不比她们,我是个男人,我要卖和她们相同的服务给男人,代价会高出很多。几乎每次我都免不了受伤,而且不是躺躺几天就会好的伤。于是我收的很贵,最小也应该说,很不便宜。就当是医疗费用也好,自我保护的措施也好,因为我收的贵,要我出门的人也少,我也因而乐得清闲。
其实亦无妨实际的说一说我的价钱,一万五千块一个晚上。
可是带着那么昴贵的我,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尖东海旁静静的牵着我的手走着,一如所有的情侣一般。
我抬起头来看着身旁的他,完全无法理解他慷慨和温柔的用意。
离开『东方』的时候也是,除了在表情上对我穿得休闲的样子表示稍为惊讶外,也别无其它。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海风略过,我的酒己经醒了,其实即使我想醉,也着实的不容易。因为,我已并非全无经验的了。
对了,在很多事情上,我已非全然陌生。
我们站在没有船会来的码头不知等着什么,他旁若无人的从后拥着我,唇瓣靠近我的耳朵,然后就是他沉厚的声音:「你在想些什么?」
我只是笑着,也没有表示什么。四下一看,这个时间谁也不在,于是我再安心的往后靠。
「你这个样子。。。」他温热的吐息又传了过来。
「不好吗?」我马上反应过来。
「不,很好。」他轻抚着我。「比平日清爽。」
「那就好。」我满意的笑着,然后又没有说话。这实在不是一个陪客的应有的本份,可我什么也不想做。
他任由我放肆着,非常的柔软。
然后他暖着我,直到天色发白。
「天亮了。」我说。「已经过了一晚了。」
「我送你回家吧。」他会意卖我的时间到了,就这样的说着。「你家在哪里?」
「大埔林村。」我随便应着。
然后我们步行到他停车的地方,一路上也没有多说话,直到他停车,在村口前放下我时才首次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知道来干什么?」我笑着敷衍。
「不知道,就不懂怎样去称呼你。」他的声音却有点认真。
「那你不是已知道了吗?」我笑得更是开眉。「秋啊,你不就知道我叫秋?」
「我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不知怎的我有点动容,其实我什么都不该说,以后,我就后悔了。当时真的什么也不应该说。「霜秋。」
「姓呢?」他不甘心的追问着。
「不知道呢。」我慢慢走近我曾经远离的座驾,他人好好的坐在那里。「也许在这种情况下,我应当姓莫。」
「莫。。。霜秋。。。」他喃喃地的道,好像得到什么宝贝似的。
其实我曾经真的姓莫,很久以前曾经说我叫这个名字,甚至已经是萧妈收养我以前的事。一个没有人用的名字,他视为珍宝,我轻笑着。
他看着我的笑容好久,见我再也没什么留下的意图,于是他又问:「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吗?你要叫我作什么呢?」
我把脸靠过去,轻轻的道:「老板,我叫你老板。」说着,就吻了下去。
他起先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就适应过来,温柔的回应着我。我们亲了一个久久的,绅士的吻。
「我以为你不会跟我接吻。」在空隙间他笑着。「因为我听说你们的灵魂,都在那上面。」
我还是笑着答他:「你可以,你可以吻我。」
一会儿以后,引擎发响,他和他林宝坚尼?尘而去。我呆呆的站在这里,甚至没有用手去?我的唇,那被占满的感觉满布嘴唇,彷佛他仍在亲吻着我。
接着我走向巴士站,迎来一辆空空的N271,我走了上车,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着。我想,如果我是一个普通的平凡人,我一定会住在林村这个平静而美丽的地方,只可惜,我虽是凡人,但却?不普通,因此我并不属于这里,我自己选择了不属于这里。
车摇摇晃晃的开向我真正的家,阳光顺着车身流泻下来,刺得我眼睛发涩,但仍是吃力的盯着外面看。
多么美的太阳啊,
我满足的按着车窗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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