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私塾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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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天喜他们只想过安稳的生活,可是近几年官府的税负逐渐加重,他们只能够步步退让,终于到了现在无路可退的地步。
李秋明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却没有更好地解决办法,看了赵天喜一眼,又是一声长叹,坐在一边不说话了。
本来是一场接风洗尘、欢庆胜利的宴席,进行到现在却变了味,几个人都不说话,还不时地长吁短叹,气氛极为沉闷。
雷天云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根据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分析着以后的事态发展方向。
尽管接触时间不多,雷天云对赵天喜兄弟的为人已经有所了解,至于这个私塾先生,看来是个狡猾的狐狸,虽然他所说的情况的确很有可能发生,但是从他的言语中却感到别有一番用意。
转头对李秋明意味深长地说道:“虽然李先生说的是官话,可还是能听出来,李先生是山东人。李先生才高八斗,必然有一些同窗好友在山东各级政府部门担任要职,或许可以请他们帮帮忙?”
这个时代的文人非常受人尊重,社会地位还是很高的,影响力也比较大,如果李秋明早点出面的话,事情不见得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雷天云的这番话一出,五兄弟一起转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李秋明。
李秋明再也不能摆出一副面不改色的镇定模样,脸上的表情很丰富:尴尬、羞愧、苦恼、无奈、愤怒。
“看来这家伙果然有故事啊。”雷天云欣赏着李秋明变幻的神色,心里暗爽:“你刚才言语之中给我上套,好像新河村碰到的麻烦事是因我引起来的,现在正是一报还一报。”
过了半天,李秋明干咳两声,转换话题:“咱们今天是为雷先生接风洗尘,这些问题以后再说,喝酒,喝酒。”
说完端起酒杯向雷天云敬酒。
雷天云冲着李秋明微微一笑,痛快地干了一杯。
经过这一番对白,酒桌上的众人都有了心思,不复原先热烈的气氛,宴会草草结束。
赵天喜安排人带雷天云到客房休息,和四个兄弟合计一会儿后,一起来到私塾,在书房里找到了李秋明。
杨涛口快,直接问道:“雷兄弟所说的是真的吗?李先生现在也是俺们新河村的人,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面对兄弟几人殷切的目光,李秋明苦笑不已,说道:“李某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能有什么好办法?”
心里却对雷天云一肚子意见:“好你个雷天云,我不过是想让你留下来帮帮忙,你却揭我的老底,此人思维敏捷,身手不凡,的确是个人物。”
赵天喜他们对李秋明的话并不相信,也不言语,只是定定地看着李秋明。
“罢了罢了,”李秋明实在没办法了,坦白道:“李某实在是有难言之隐,这件事情实在是帮不上忙。”
接着,李秋明将自己的来历向兄弟几个娓娓道来。
正如雷天云所料,李秋明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私塾先生,虽然谈不上显赫一时,其经历也算是曲折坎坷。
李秋明学成出山,曾经四处游历,后来回到山东济南,作了一个下层官吏。1912年,张怀芝出任帮办山东防务大臣时,李秋明就被人引荐,任张怀芝的幕僚。
随后李秋明跟随张怀芝辗转天津、保定及察哈尔等地,为其出谋划策,张怀芝也一路升官出任镇守使、都统等职务,直至出任山东督军。李秋明在其中功不可没,成为张怀芝最为器重的心腹幕僚。
1916年袁世凯称帝时,张怀芝投靠袁世凯,李秋明苦劝不听,反而对他逐渐疏远。其后张怀芝出任山东督军,成为权霸一方的封疆大吏,更加飞扬跋扈,横征暴敛。李秋明屡次进言都不被采纳,终于忍无可忍,愤然辞职。
由于父母已经去世,又没有其他亲戚,一年前李秋明辗转来到新河村定居。一年来,他对赵天喜他们的为人处事极为欣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第二故乡,开办了一个私塾,平时教教孩子们读书,偶尔给赵天喜他们出出主意,小日子过的逍遥自在。
李秋明将自己的来历原原本本地讲出来后,接着说道:“李某隐姓埋名,依托于村长的羽翼之下,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请几位原谅。”
李秋明是一个谋士,擅长在背后出谋划策,不愿意走上前台。可是面对目前的覆巢之灾,悠闲的日子眼看就要到头了,心里不由着急起来。

由于不愿意再看到那些昔日的同僚,李秋明尽管满腹经纶却无计可施。今天看到雷天云惊艳的表现,感觉遇到了救星,因此把主意打到雷天云的身上。
赵天喜连忙接口道:“先生大才,为国为民请愿,俺们佩服还来不及呢,怎么敢怪罪。”
老二杨涛也说:“先生愿意委屈来到新河村,教俺们的娃儿们念书,俺们全村百姓都感激你!”
其他几人也纷纷表态:“俺们都相信先生。”
李秋明的经历搞清楚了,可是新河村面临的难题还是没办法解决,赵天喜兄弟几个都沉默不语,愁容满面。
李秋明看到他们的表情,接着说道:“如果你们能够想办法让雷先生留下来,事情一定会有转机。”
赵天喜眼前一亮,问道:“李先生,你是说雷兄弟有办法?”
周传浩犹豫了一下,说道:“雷兄弟确实有本事,可是他只有一个人啊?”
李秋明摇摇头,说道:“此人决不简单,我看不透他。”心里又加上一句:此人睚眦必报,极不好惹。
看到五兄弟一脸茫然,李秋明解释道:“此人来历不明,且衣着奇特,不但身手惊人,而且思维缜密,杀伐果断,以后绝非池中之物,只怕我们新河村容不下这条龙啊!”
赵天喜他们听李秋明的话总是只能弄个半懂,这次也是这样,赵天喜干脆单刀直入,问道:“李先生,您是见过大场面的,识人无数,依你看雷兄弟这人的才能怎么样?”
李秋明回答道:“远胜于李某。但是李某有种感觉,这个人以后的路必然伴随着血雨腥风。”
几人不约而同想起战场上一具具脑袋开花的尸体,觉得好像有一阵阴风刮过,不禁打了个冷颤。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幸亏是俺们这边的人,否则脑袋开花的就不是土匪了。”
赵天喜却面露喜色,说道:“先生也认为雷兄弟有大才能么?俺不当这个村长,将这个位置让给他,能把他留下来吗?这样做对俺们村全体百姓是好还是坏?”
其他四兄弟立刻齐声说道:“大哥!……”
赵天喜抬手阻止他们继续说下去,接着说道:“你们让俺把话说完。”
“自从俺们五兄弟找到这块风水宝地,虽然谈不上吃香的喝辣的,日子总算过得安稳自在,偶尔有土匪来犯,也都被俺们轻易打退。这新河村能有今天的模样,俺们都付出了全部心血。
可是最近这些年来,官府税收一年比一年多,俺们兄弟又不善钻营,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今年的税要是再交,这个冬天大家就要喝西北风去了。今天的土匪,要不是雷兄弟出手,俺们大伙很可能全都没命了。
俺觉得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操心着急的事也越来越多,白头发都出来了。俺们来到这里将近二十年了,俺们都老了呀!
俺们几兄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没读过多少书,本事有限呀,全村八百多口人,光是解决吃饭的问题,都要把人愁死了。
李先生大才,可惜不愿意出头露面,要是有人能替俺们带领乡亲们活得更好,俺不当这个村长又有啥问题呢?也许还能享点清福,多活几年呢。”
几人听了赵天喜的肺腑之言,都默不作声,实际上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说出这种言论了,其实其他四个兄弟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他们早已经过了幻想的年龄了,也没想着依靠这个小村庄飞黄腾达。
最后,赵天喜说道:“俺认为雷兄弟侠肝义胆,只要俺们真心诚意地请他留下来,他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些人与官府打了多年的交道,对胡家也不乏了解,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但是不管怎样,谁也不愿意将全村辛苦一年的收成付诸东流,他们只是想生存下去。
如果官府不给活路,那就只剩一条路:纠集青壮上山落草为寇,其实大部分土匪都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当土匪的。可是剩下的老弱病残怎么办呢?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公然对抗官府。
所有人的心中都浮现出一个想法:“雷天云已经创造了一个奇迹,也许真的可以带领我们走出困境。”
在赵天喜的坚持下,众人终于同意由雷天云出任村长,同时指挥新河村民团,带领全村渡过难关。
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说服雷天云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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