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落脚的地方是在一座小山脚下，山边有个湖，我们这些称不上仙人的弟子们看着山前一座废弃的庙宇。这是正常，当初人们病态地捣毁神庙，一个也不放过。能留下来的庙宇的残迹的很少，绝大多数都没了影。
月亮在湖水里闪耀，湖水和天空同色，青黑的仿佛寒潭中的淤泥。
我望着湖水，仿佛望见了苏易青黑的眸子和一池青黑的荷花。
“看看这些神仙们在地面上都干了些什么？高高在上，作威作福，作弄人，有不如意处，就肆意罚发，是谁给他们的权力？他们就一定正确吗？”苏易在一次听我布道后，不由地反驳。难道仙人在天界又干了什么好事吗？我心理哼哼。不错，我们的生活百无聊赖，相互之间，表面和气，私底下却为我独尊，勾心斗角，护短得厉害。
但我没有和苏易辩论，他不是我能点化的。我只是坐在陋石上，看那颜色泛着青黑光的寒潭荷花。
苏易的声音犹如水中涟漪，晃一晃就没有了。
曾有一个女孩子问我：“你会‘下界’？”我点头。“我也是，可我不想改变我的生活，”女孩眉宇间全是虔诚的光芒：“非要我‘下界’不可，我就像花火一样，到虚无之地去。”
女孩有张绝美的容颜，终没有去成虚无之地，要“下界”时哭得一塌糊涂，像“殉道者”似的。相信“下界”是比死还要难受的事，天界的弟子间相互流传着谣言。
初见苏易是在蟠桃宴前，那天师傅因贪杯“醉卧千年”，无法前去“受刑山”
，大弟子初晴也不在，重担自然落在我这个二师兄身上。我慢步在“受刑山”中，欣赏此山独特的风景，千百万年来，此地就为犯了天条的仙人受罚之所。
每个仙人都有自己的义务——点化那些犯了罪的仙人。因为每过一段时间，师傅都要来这里——自由时间，师弟们玩得翻天——即使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例行公事而已。
当时，我一意而行，走到深处，在一个寒潭前停下了脚步。
寒潭中的人抬起头，身上满是铁链，淡淡的血迹飘浮在潭面。“谁家的小子，跑在这儿来玩。”
我举起经书：“寂寞吗？我来说故事给你听。”
他眯缝着眼打量我：“你多大了？”
“无可奉告。”
他大笑起来，没有血色的皮肤映衬下的雪白牙齿闪着光。
“我叫西雨。”主动报上自己的名字。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他笑得更厉害，“看来你是个阳奉阴违的人哪。”
我瞪了他一眼，“胡说八到，”从衣袖里掏出一个手环：“这是花火托我交给你的。”
他收敛了他的放肆的笑容，小心地看着那物。
“花火说，他并不后悔他的选择，这是他最后的话。”
“你明白他说的选择？”
“当然，”这回轮到我笑了，“你们担心仙人已经没有威信，人们会反过来伤害他们。”
“人是很聪明，人们自己的人生得由他们自己决定，他们应该相信自己，鬼神稍一参与，人就会迷失自我，那样地面就成了神鬼争战的地方，反正神仙们控治地面已经很久了，也该让幽冥控治一下才好。”
“可，我们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天界吧。”
“看来，你是不会理解，真是遗憾。”他突然结束谈话，闭上眼，不再理睬我。
我席地而坐，打开经书，慢慢地念起，待到青烟直上，我合上书，“如果需要，我会帮你的。”说完，我扭头就走，非常爽利干脆，留给他一个洒脱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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