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初。
元九，西南某师范大学一名普通学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要说特别也就是姓名和长相了。名字是他父亲请来的一个大师取的，这位大师说元九的前世是个武状元，取名“九”字，说：九，乃大者，不盈而贵。故而，元九的乳名也就以其字来称呼，叫：九九。
后的元九，从面相上看，却没有状元相，矮小，微佝，独有双臂较长，垂放可过膝，十五岁上的大学，长到了十九岁了，依然跟一个普通初中学生一般。就这相，别说武状元之相，囫囵看去，倭瓜变种倒满合适。人们都说元九有返祖嫌疑，暗地里都叫他“猿猴”。凡是普通一点的男人看到他，心气都会一下变得很高，会发现自己哪怕不是帅哥，起码也是准帅哥级别。
他老家在“鬼打架”，有着“鬼人”的身份，加之相貌特别，再被人们添油加醋，以讹传讹地在校园里传开来，弄得他跟一鬼似的，怎么也难讨人们的喜欢。
人们不叫他的大名，而叫他九九，可人们一叫起来，便有种说不出的怪味，就像冲着动物园里的一只猴子叫喊一样，显然九九在人们眼里就是一个从里到外、彻头彻尾的异物。校园里，凡认识他的，从同学到员工、老师、领导都非常自然，而且也非常顺口的叫他九九。这可能是九九在学校能享受到的最独特的“荣誉”了。
无论怎样，元九这样活着倒随了大家的意，起码也是那些活得不那么自信之人的参照物。
要说特长嘛，九九也有，那就是大多时候不说话，偶尔说出一两句，也是该停时不停，该顿时不顿，特别是在和不喜欢的人说话时，尤为明显，总让听话的人不敢细想。还有，遇见女人就犯傻，遇见美女更呆傻，这也是他的特长之一。
大四了，九九在大德中学实习，然而，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忽然间在这所中学，交了桃花运，而且是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桃花运。
说起来不过就是一件很偶然的事。九九到图书馆去借书，过走廊时，拾到了一个高三学生的学生证，拿起来一看，眼睛亮了，证上的那张照片上的女孩让人心动而养眼。九九拿着证四处寻找，便又逐一问去，几经周折，还是让他找到了失主。
失主乃大名鼎鼎的校花梁稚。九九知道梁稚是何许人也，不过，真见到梁稚时，还是一下没了神。梁稚无面对前来送证的九九，愣了一下，接着嘿嘿笑了着离去。
九九哪敢为这件事去幻想什么，不想，当天晚自习时间，梁稚忽然找上门来，约九九出去走走。忐忑不安的九九和梁稚来到校园的僻静之处的一颗小树旁。梁稚大大方方地向九九问这问那，九九怀里的心脏就像功率强大的振荡器，振得实在厉害，大脑晕晕乎乎，根本不知道梁稚在说什么，自然也说不出一句话，一只手伸着不断地捋着与他差不多高的小树的叶子。
梁稚要离去，忽然“哎呀”的一声，一个趔趄倒在九九怀里，九九赶紧扶住梁稚。梁稚站稳，说了声谢谢后离去。平静下来的九九才发现脚下不远处，稀稀落落的树叶之中，有一根不易看到的绳子，想这肯定是绊倒梁稚的罪魁祸首。九九附身拾起那段绳子，抬头一看小树，吓了一跳：刚才还好好的小树，怎么一转眼成了这个样子？
九九手臂长啊，小树的大部树叶都被他捋光了，只剩下树枝，光溜溜的。
这就当作九九的一段趣事，也就过去了，可事情没完。一个叫吴良德的年轻老教师忽然跑来，开口就问九九，是不是和梁稚有一腿？九九当场差点没晕过去，呆呆地看着吴良德足有二分钟后，才说：“我和梁稚——”停顿，“都有两腿。”又顿，“不是一腿。”再顿，“一腿的动物，我没见过。”把个吴良德的心下下弄了几个来回，气得要吐血。
这便埋下了祸根。
一大清早，学生进了教室，校园非常安静，九九和两个门卫龟缩在门岗一角，叽叽咕咕的聊着鬼故事，二位门卫听得两眼圆睁，嘴斜鼻歪，不停地吞咽着口水。说的正爽，听的出神，全然没注意已出现的胡校长。
胡校长双手反剪，吹胡子瞪眼，大喊：“元九！”
门卫被这平地炸起的响声惊起，两眼看着校长，活见了鬼一样，两腿发颤，其中一位，眼花了，盯着校长，低调呼出：“鬼！”
“大白天的，书声朗朗，什么鬼！乱弹琴！”校长看了看二位神道的门卫训斥道。
“校长……”其中一位啜嚅。
“胡校长。”九九顿了一下，“没鬼。”
这意思是我有鬼了？！校长想着，心里说不出的不高兴，也不好计较，“你又跑到这里来宣扬那些唯心的事，你可是正在实习！”
“校长说得极是！”九九这次没有停顿，一气呵成。
“极是？极是个——”校长最后一个字极为小声地，“屁！”
不知道吴良德什么时候也出现了，即刻谄言：“校长，他就是个屁，您就别跟他一个屁计较。”
“对，校长别跟我。”九九接过话来，顿了，“一个屁计较。”
“什么？”校长可够认真连这细微也发现了，“跟你的屁计较？”
九九一停一顿之间，硬是把吴良徳的话给说出了大问题，吴良徳吓坏了，赶紧更正：“校长，我说元九，是个屁。”
这话也不中听！校长无缘无故的咳嗽了几声后，让九九到他办公室去。
“元九，经过学校研究决定，决定暂时停止你的课。”校长来到办公室后坐下说。
“这是为什么？”九九问道。
“你知道你给学校的名声带来了怎样的影响！”
九九结结巴巴道：“校长，我再不讲那些鬼神的事了！”校长摇摇手道：“这是小事，严重的问题，你比我清楚。”
不是为这事，那是为了什么，九九不解地看着校长，当抬头看到一脸阴笑的吴良德时，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又想，自己给吴良德说的无非是些无关痛痒的事，一不犯法，二不触犯校规，也不会招来校长如此的言语。不管怎样，九九认为自己肯定错了，而且是大错，得赶紧认错：“我确实应该好好反思反思。”
“对嘛！”校长从桌上拿起水杯，打开一看，发现没有水了，刚要起身，吴良徳立即恭敬地接过校长手中的杯子，急步去为校长加满了开水，回到校长面前将水杯递给校长。
“这不是大学，是中学，和学生谈恋爱，还什么鬼呀神的。你又不是蒲松龄。”校长口气缓和了些，可当看到九九那颗不大的脑袋和垂放的像猴子的双臂，一下又闹心了，厌恶地把头低下，不想再看。
很快，吴良德胸脯挺得高高、信誓旦旦的开始揭发了九九以老师之名强行与女学生幽会的罪行，陈述的过程中，还特别加重语气强调了“强行”一词。
九九心里哐当一下，暗自喊着，强行！只怕你吴良德再说，就要说我了！你看错人了吧，我这猴样，还能干那事？！
九九知道吴良德这个谄男在报复自己，只好向校长解释没对梁稚怎么，要错，那就是把学校的那颗小树的树叶给捋光了，说他一定会赔偿的。
“树叶？捋光？！一派胡言，避重就轻！”校长没跟他恶意的一停一顿的话计较，现在又扯上捋光小树叶了，顿时震怒，把九九轰了出去，让他回去反思。
走出校长办公室，九九叫住了吴良德，说没给吴良德说过和梁稚亲嘴呀！是不是吴良德记错了？吴良德倒也爽快说：“梁稚倒在你怀里时，你没想亲她。即使你们不承认，谁相信，有人可是看到你们抱在一起的。”九九那叫一个气，血冲头顶，毛发直立，浑身哆嗦。
吴良德极为得意的离去。
九九走出大楼时，看到了怒目圆睁的梁稚，正要说话，没想梁稚上来就给了九九狠狠的一耳光，怒斥道：“再这样，我要你好看！”而后怒气冲冲地离去了。九九捂住生疼的脸，看着离去的梁稚，自嘲着自己：从来没认为自己好看过，要我好看，还能难看到哪里去！第二天，九九就去找梁稚想问个明白，不料梁稚请了长假，再找吴良德问及他是否给梁稚说了什么，吴良德一口否认。
这种事情就像长了翅膀一般，不胫而走，可想而知，一个实习生，在人们的添油加醋中，将会被传说成什么样子，肯定是一条色狼，乘机揩油。很快，九九变成了一只令人恶心的苍蝇，走到那里人们都会避鬼一般地避开，这让本就沉默寡言的九九几乎成了哑巴。
即使哑了，依然也逃脱不了责难。九九听说校长在升旗台等自己，便一路小跑而去。校长双手反剪，抬头望着人字梯子的上修理工人。国旗被挂在旗杆的下半部，看来牵引国旗的钢索卡住了。校长是出了名的大炮，一看到九九来到面前，不由分说，立即向九九开炮，直指九九被梁稚打的事情。九九急忙解释，可越描越黑，校长雷霆震怒，竟然拿九九的长相羞辱起来。
九九浑身颤栗起来，这让一旁站着的教务主任开始担心起来，赶快上前去拉九九，想安抚一下九九，担心九九又弄出他的特长话来，火上浇油，惹急了校长。可当他拉住九九的手时，哇地一声，退去好远，体似筛糠。校长奇怪地看着教务主任。
教务主任指着九九，哆哆嗦嗦地，“元九身上有电！！！”
“电？！”九九抬起手掌，没有什么呀，要有，那就是一手愤怒的汗渍，两手互相擦拭了一下，下意识地将一只手伸向旗杆。或许，九九是想让自己的手冰凉一下，给自己降降火，不料，一声妈呀的凄厉喊叫后，修理工从人字梯上摔了下来，跌落在地，抽搐着，口吐白沫。
这可吓坏了校长，赶紧嚷叫着让人来帮忙。不一会儿，呼啦啦地来了不少人，掐的掐，捏的捏，好半天，修理工才醒过来。
“旗杆上怎么会有电呢？”修理工抬头看着旗杆疑惑不堪地。
校长和教务主任，二人四目，齐刷刷地看着九九，九九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校长哼地一声后，离去。教务主任小心地靠近九九，让他回去写份检查。
众人散去，九九在从晕乎中醒来，想起写检查的事，写什么呢？是被美女梁稚打，还是教务主任和修理工被电击了？九九一脑袋糨糊，更不知道如何去写。
霉运当头，挡也挡不住，正琢磨着如何去写检查的九九又撞上了一桩倒霉事。
九九借住房屋的隔壁家有条叫“毛毛”的小狗，据说是血统很纯正的北京犬，价值不菲，这家人带它比人还金贵。没想这家人一时疏忽，让小狗跑了出来。小狗不认生，看到回家的九九，就是一阵摇尾，不巧，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条狼狗，撕咬了小狗。狼狗的主人拉开了狼狗，可怜的小狗受伤了，身子在流血。
一声尖叫，小狗的女主人出现了，可能是怕肇事者跑了，不顾自己的狗，反倒冲着狼狗的主人而去。
九九看着小狗可怜，把它抱起来，可这条受伤的小狗不识好人，竟咬了九九的手指。狗也如此，何况人乎！九九心里苦啊，一看，食指裂了个口子，鲜血流出。九九没松开不是好歹的小狗，还用血糊糊的手指拔开小狗的毛，想看看它受伤的情况，不料，手指刚碰到小狗的伤口，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小狗伤口流出的血忽然如烧开水一般，冒泡而后化作雾气，接着伤口不见了。
九九奇怪，赶紧看小狗的另一处伤口，却依然在流血，纳闷，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而后，又用手指慢慢伸向小狗流血的伤口，一滴血，从食指落到小狗伤口处，一股雾气即刻起来。九九吓了一跳，想了想，发现了什么似的，晃动了一下手指，又一滴血滴落在小狗的伤口上，同样又出现了刚才的现象。
这过程，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时间。
小狗的女人拉扯着狼狗主人来到，从九九手里抱过小狗，一看，怎么不见小狗身上的血迹，一阵迷茫后，就在小狗身上一阵摸索找寻，小狗毫发未损，这才疑惑地看着九九受伤的手指。九九忙说是小狗咬的，没事。狼狗的主人见罢，冲着女人就是一阵冤屈和埋怨。
女人一阵尴尬后，冲着九九就尖声训斥：“看你这个猴样，就不是一个好人！说！你想干什么，是不是想偷我家毛毛？咬死你才好，活该！”
一头雾水的九九，不想又招来了无端的谩骂，也只有自叹霉运当头，埋着头离去，身后是女人和男人凶狠的口水大战。
“你的狗咬了人家的手，你怎么不送人去打破伤风？还说我。”
“我就不，你能怎么样，你算什么东西，管我，我呸！”
九九难以忍受，不顾血还在流的手指，捂住耳朵，拔腿就跑，就想——掏钥匙，开门，进屋，关门！
终于把那些可怕的声音关到了门外，九九看着自己的手指，想着刚才的情景，惊于自己身体的变化，联想到被电倒的修理师傅，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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