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岛·沦落(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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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琳一阵恐慌,又开始蠕动了,拼命想远离越来越强的嘶嘶怪音。
"献上供品来!"
牲口开始可怜地咩咩叫。德拉卡她们在宰杀祭祀品,格琳惊恐地对自己说,眼前出现了粘稠鲜血覆盖住的祭坛。接下来是乱烘烘的噪音和鼓声也加快了。
上面传来一声持续的恐惧尖叫,格琳吓得咬住了舌头。鼓声停止了,颂唱声又起。格琳不再去听,只是埋头向前,一心要尽快离开那咝咝音带来的噩梦和杀戮,越远越好。她无暇多想,只顾逃命,直到她的手肘重重地碰在了一块石头上,思维在一阵剧痛中被唤醒了。她停了下来喘着气,浑身仍然颤抖不停。
不愿意再去回想刚才所听到的一切,格琳伸出发抖的手去摸刚撞上的东西。她原以为是个石桩,现在却发现自己撞在了修道院的外墙上,兴奋不已。
心咚咚地跳,她开始沿墙摸索起来。周围的空间好像稍大了些,格琳翻转身来,匍匐前进,这样速度会快些。正如她所估计的,墙根深深地埋入了地下,但是她的脸仍然能感到凉风席席,心里有了几丝安慰。
向前,向前,她艰难地爬着,心里想着父亲称为老虎匍匐前进的姿势,想着当她找到出口时,父亲脸上会出现的骄傲笑容。她的脸突然感觉到风来自侧面,寒冷,清新,还含有一丝丝白石花的气味。完全没有月光,她举起手,沿着墙根摸索,直到发现风口的边缘。
她成功了!
她收回手,拍着突起的石舌,双手一使劲,将身体向外抛去。不,她感觉到面前有东西,是铁栅栏。
"不,怎么会!"她不相信地喃喃自语。怎么可能在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之后,最后还是被拒绝在了自由之门外。栅栏之间一定有缝隙,能够钻出去!
现实是残酷的,她的头挤在两根铁条之间,钻不出去。她用头去挤压铁条,希望能有松动,可除了失望,就是绝望。铁条无声的横在面前,不可逾越。
她久久地躺在风口旁,绝望透顶。最终她意识到她还得回去,于是心情沉重地向黑暗中望去,希望能看见灯笼透出的光亮,可什么也看不见,她想一定是被石头立柱给挡住了。
格琳仰躺下,强迫自己朝着修道院的中心爬去。她的头在黑暗中左顾右盼,一心就想看见灯光。
最后,她停下来休息。一路上,她除了听见身下泥土在自己的手脚作用下滑移,和自己参差不齐的呼吸声,到处都静悄悄的。再没有鼓声和颂唱声,大概典礼仪式已经结束了。
格琳心里在祈祷,"千万千万别让芭雅来检查我,让她按原计划行事,明早再来吧。"
向前,向前,她像一条毛毛虫那样慢慢蠕动。她浑身发热,空气变得那样的沉厚,似乎都凝结了,很难被吸入肺部。
好一段时间过去了,她仍然没有看见灯光。别惊惶失措,她不断告戒自己,拼命控制住自己想敲打石板,大声呼救的念头。她停了下来,闭上双眼,强迫自己正常地呼吸。
"这一次我睁开眼睛时,会看见灯光的,"她喃喃安慰着自己。可睁开眼睛,周围仍然一片漆黑。
突然,她的心一下疯狂地蹦进了嗓子眼,有东西碰了格琳的手臂,同样的疯狂让躯体猛然像弹簧刀一样反弹,头突然穿过绳网,撞在了上面的石板上。
格琳惊醒过来,头部剧烈的疼痛。她睁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和没有睁开差不多。周围仍然是漆黑一片。她想动一动,可是不行,什么东西把肩膀给困住了。她记起在石板下仰面爬行,逃跑的失利,后来迷了路,被什么东西给吓坏了,恐慌之中撞了头,晕厥过去。

她摇动一下头,觉得有东西擦了下她的脸。她在恐惧中呜咽起来,却听到一声焦虑的撒娇声。
格琳在呜咽声中笑了。
是袋鼬!它冰凉的爪子放在她的颈上,舔了舔她的面颊。
格琳抖嗦着深深地吸了口气,想动则不能。在失去知觉的时候,她肯定翻动了身体,自己把肩膀给卡在了什么地方。左右放松身体,她终于得以摆脱,但是仍然看不见灯光;没有它,她怀疑自己能否找到回小屋的路径。
她尽量排除头疼的影响,思考了一小会儿。袋鼬的呼吸提醒了她。
"食物。"她用颤抖的声音小声说。
她感觉到小东西正在聆听。
"食物,"她的声音里多了一份催促,"去找食物。"
可袋鼬没动。
"在托盘里,食物,去,去,"格琳催促道。拜托了,格琳心里乞求着,请回到小屋去,我才能找到路脱身。她突然记起芭雅讲过动物以意象来交流,她心里尽量形象地想着一碗奶油色的麦片粥,在小屋的地板上。
袋鼬用湿润的鼻子碰着她的手臂,她能听见袋鼬离开,不再去想心中出现的意象,赶紧跟上。她的手指和后跟都磨得发疼,头也痛得铿锵直响,但是她并没有停止。袋鼬走走停停,等她跟上。一路的艰辛不言而喻,但是格琳绝不放弃,情愿在努力中消亡,也比放弃灵魂支柱好。
灵魂-支柱?上帝,它怎么了?
她的头顶到了停下袋鼬。
"快走,小东西,"她用嘶哑的声音催促道。
袋鼬尖声叫着跳到格琳的胸口,然后又跳开了。一晚上不断的失望让格琳几乎不敢再有任何奢望,但是她最终看见了入口。一种莫可名状的解脱涌入心头,细细的泪滴从她的眼角里慢慢流出。
她摸索着回到床边坐下,心里十分茫然:所有的努力,奋斗和惊吓,没有任何结果!她人已几近崩溃,还不知道该怎么向芭雅解释额头上的那条口子呢。
泪水从心灵深处夺眶而出。洒泪等于承认失败,虽然她不会轻言放弃,然而此刻她再也忍不住了,好像泪水的闸门已经打开,水汹涌奔出。
袋鼬的痛苦叫声唤醒了格琳。它也在黑暗的小屋中,她内心的极度痛苦也引起了它的共鸣,于是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回想起那个怪异的梦,格琳明白自己也以某种方式经历了袋鼬的悲惨经历。
她开始为袋鼬呜咽,她今晚所遭的罪和袋鼬的遭遇比起来,又算得上什么?它伙伴的惨死,它灵魂-支柱因和芭雅之间非正常的连接而遭到削弱。还有,无论它怎么努力,它的孩子也终将死亡。惨啊!
袋鼬颤抖着将身体和格琳挤靠在一起,将膨出的肚皮倚靠在格琳的手上。格琳可以感受到袋鼬崽的心脏跳动,感觉到它们的温度。
急切-急切,她清晰地记得在梦里,当早产接近时小崽们的躁动。
我记得它们要出生时情形,真是不可思议,她暗子想,把袋鼬搂得更近了。我们记得,我们不会让那火焰熄灭的,我们会保护肚里的幼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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