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生死簿上的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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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开始了,地府的各路官员大都穿着整齐的官服,行色匆匆地往议事大厅赶。这是他们参政议政的场所,也是向阎王献媚的唯一通道。
此时还不到阎王上朝的钟点,众官员们大都神色轻松地找着仨香的、俩好的凑在一起唠嗑。一时间大厅里既有窃窃私语,也有开怀大笑,还有争得面红脖子粗的唇枪舌剑。如此在早朝前,恭候阎王的时间里,也成了众官员们交流感情、拉拢关系的途径。在地府里的各色官员中,几乎没有一个官员是正点上班的,也可以说是不敢。正点上班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阎王。其他官员只能早早地来到大厅,恭候着阎王。谁正点上班,谁就是对最高领导人的大不敬。识相的只有牺牲点业余时间,乖乖地早来候上几分钟。
阎王习惯性地轻咳了一声,从后门走进大厅。阎王的轻咳在地府里就是“肃静”的代名词。他的一声轻咳,使像一锅粥样的大厅,立刻鸦雀无声。众官员像接受军训一样,立即各就各位且都极尽表现出庄严肃穆的表情,以示对大王的敬畏。这也可以说是在地府为官的基本功。
阎王迈着四方步,踱到王座前站定,举目环顾了一下众手下,好像为他们点卯一样,慢慢地一行一行地看。像在阅兵,却是在阅官。随后在王座上坐定。接着,阎王开始**饱满、不厌其烦地发表他那几千年如一日的演讲。不说别的,单凭阎王的演讲辞,就可以看出阎王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人,他年年月月天天照本宣科的演讲稿,几千年来如出一稿,总是大差不差的,几乎没有一点的与时俱进。少有的差别,也就是今天说漏了几个字,明天多说了一句话。一样的稿子,不一样的念法而已。毕竟他不是专职的播音员,也有情可原。
虽是老套的例行公事的演讲,但丝毫没有削落阎王宣讲时的**,及众官员们洗耳恭听的热情。演讲完毕,照样赢得一片掌声,且是热烈的、经久不息的。阎王试图阻止鼓掌,众官员都“不给面子”,还是忘情地鼓个没完,得让阎王费心劳神地阻止多次,掌声才能停止。
每天的固定“节目”演完后,便开始议事。根据地府的行业特点,首要的议题便是,由阎王审阅并核准由生死簿执事统计并提交的生死报表,及核查通缉部门的执行与落实情况。此项是地府工作的重中之重。这就叫干啥的说啥,卖啥的吆喝啥。是专业问题。
阎王认真仔细地看着下属呈上来的生死报表,等翻过了第三页,看了一会儿后,突然瞪起眼大声质问生死簿执事官,“你们有没有搞错啊?!”
生死簿执事官听了阎王的喝问,吓得浑身打着哆嗦说:“下官不知,请大王明示。”
阎王是个办事极其认真的领导,不容下属在工作上有半点纰漏。只见他怒气冲冲地用手指点着张门万氏的名字,大声说:“你看看,你看看!这个人,不是在昨天就已逮捕了吗?今天怎么还有她的名号啊?!”
执事官伸头看了一眼阎王狠劲点的地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慌忙解释道:“大王请先息怒,容下官查证一下,再向您禀告。”
“快点去吧!你们这样的错也敢出?!”阎王气得一个劲地摇晃着手中的报表,气哼哼地说:“这人命关天的事,岂能当儿戏?!”阎王说着,便将生死报表扔到了执事官的怀里。
执事官慌忙拿着生死报表退下,在大厅的一角找到他的随从,浑身筛糠似的指着张门万氏的名字问:“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呀?!昨天就已捉拿了,今天怎么还有她啊?你们干事怎么这么粗心呢?是不是重复登记了?”
随从慌忙接过报表,紧张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极其镇静地说:“大人,您先别紧张,这事与我们无关。”
执事官瞪了随从一眼,气急生悲地说:“都出了如此严重的错误,还说与我们无关?要是让大王怪罪下来,我该如何是好啊?!”
随从看到当官的被吓成这样,赶紧解释道:“是通缉部门的事,不是我们是事。”
执事官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住随从的手,急慌着问:“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随从忙说:“是黑白无常不作为,他们徇私舞弊没有将此人捉拿归案。”
执事官不觉长舒了一口气,对下属质问道:“你怎么不早说呢?”
随从这才知道自己工作上有纰漏,红着脸说:“本想大王日理万机,不会精心看生死报表的,没成想他看的这么认真。实指望蒙混过去就算了。也顺水推舟送给黑白无常一个人情。”
执事官埋怨道:“他们不作为,让我们背黑锅,这样的事你们也干啊?”
随从苦笑了一下说:“平时我们统计部门和他们通缉部门的关系搞得不错。我怕伤了我们两部门的和气,就……”

“行了!简直是乱弹琴!”执事官气势汹汹地走着说:“怎么不知道孰轻孰重?!”
众官员都把目光集中在生死簿的执事官身上。看他如何向大王交代。
执事官低着头疾步走到阎王跟前,先俯首行了个过场礼,然后指着张门万氏的名字对阎王说:“大王,我们登记的没错,这个人还没归案。”
阎王不觉倒吸了一口气问:“怎么回事?这事怪了!”
执事官略显轻松地瞄了身居官列中的黑白无常一眼,小声地对阎王说:“是通缉部门出的差错,您问他们吧!”
阎王立刻把目光瞄向黑白无常,随即大声质问道:“黑白无常,这张门万氏是怎么回事啊?还不细细招来!”
黑白无常自从看到主管生死簿的执事官挨了阎王的训斥,心里就有数了,知道此番在劫难逃。正静候着阎王的发问。他们走到阎王跟前,先施一礼说:“大王,下官有事容禀。”
阎王今番看到自己最得意的下属,竟犯如此错误,心里不免气不打一处来,大喝一声:“讲!”
黑白无常看到阎王动怒,便战战兢兢地说:“某某国某某郡某某府某某县某某村张门万氏,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几十年,她的儿子奇丑无比,而且傻帽的出众,生活难以自理。虽然张门万氏的气数已尽,但她始终牵挂着她的孩子,期盼着她的孩子能娶上一房媳妇,伺候他过日子。为此张门万氏始终咽不下最后一口气。我们二人前去拘她的魂魄时,看到他们难舍难分的情景,不免心动恻隐之心。张门万氏所担心的,是她归位后,她的孩子也会在不长的时间内被饿死。我们当时就想,假若张门万氏的孩子是个歹人的话,他们娘俩即便再相依为命、难舍难分,我们也照章办事,将张门万氏的魂魄捉拿归案。但她的孩子是个世间少有的孝子。他的举动让我们不忍心施法。自古以来,我们无不以惩恶扬善为己任,受到三界的好评。”黑白无常说到动情处,双双跪到在地上,给阎王磕了一个头,向阎王央求道:“今番张门万氏漏网,并不是我们不作为,请大王明察,并对张门万氏网开一面!”
多少年来,阎王还是头一次发现黑白无常工作上的失误。对自己的爱将也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但他怕今番不照章严惩,日后会在地府中出现攀比之风,以致自己难以施政。杀一儆百虽不可取,但也要当着众官做个样子,杀鸡给猴子看。于是,阎王气咻咻地说:“你们好大的胆子!难道你们不知道抗旨不遵的后果吗?!”
黑白无常惶惶地答道:“知道!”
阎王瞪着黑白无常说:“那你们还知法犯法?!是不是没把本王立的章程放在眼里?”
黑白无常说:“下官不敢藐视法规。但张门万氏的情况确实特殊,还望大王网开一面,特事特办。”
看到黑白无常认罪态度较好,一直跪在地上没起来。又由于他们是阎王的心腹,阎王也有意放他们一马,便说:“你们先起来,等本王调查清楚了,再处理你们!”
黑白无常急忙站起身,激动地说:“多谢大王的恩典!”说完后,退到官列中。
阎王对大堂的执事官说:“传土地来见!”
大堂执事官大声咋呼道:“请土地晋见——!”
不大一会儿,土地从地里钻出来,走到阎王跟前,俯首施礼道:“小神叩见大王,不知大王有何吩咐?”
阎王说:“请你速把张门万氏家的情况一一道来。”
土地说:“张门万氏多年守寡,和笨儿子相依为命,艰难度日。自从病重以来,她的儿子对她无微不至的伺候,感动的街坊邻居及四村八庄的人们,无不交口称赞。虽然她气数已尽,但她始终放心不下她儿子的日后生活,残喘多日也没咽下最后一口气。她的愿望,是要在临咽气前,看到儿子找上一房媳妇,帮助儿子度日……。小神说的,句句是实话,请大王明鉴!”
阎王听了土地的话,寻思了一会儿,对土地说:“你先退下吧!”
土地就地一旋,立刻没影了。
阎王看了众官一眼,大声说:“此事在短时间内还难以定夺,等本王调查清楚了,再处理!咱们再往下进行,处理别的事吧!”
接下来,手执奏章的官员开始向阎王呈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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