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高僧圣尼前尘事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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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香君道:“那姑娘跑出家门,一时间寻不到青年,肚子却一天天大了起来。又不敢回家,只好寻了个僻静所在,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孩子生下后,她将孩子寄养在一户农家,继续上路。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数年后终于在西域找到了她的丈夫。你们知道她的丈夫说什么?嘿嘿,眼下他光头贼秃,俨然一副小高僧的德行。闭目合什道:‘前尘往事,如云如烟,小僧尘缘已尽,施主请回。’随后便入了定般,再不言语。姑娘的贞洁给他毁了,历尽了千辛万苦找到了他,他一句尘缘已尽便轻轻巧巧打发了她。好一个证道高僧!姑娘又苦又恨,叫他睁开眼看着她。和尚诵了声佛,睁眼看了她良久。姑娘一阵阵心凉。从他眼睛里,竟然看不到有丝毫的歉悔自责之意。她哭着求他回家,和尚心如铁石,不为所动。姑娘发起狠来,将来劝阻她的和尚打了个落花流水。寺中和尚没一个是她对手,姑娘性发起来,扬言要放火烧寺,杀尽这些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冷血动物。她的和尚丈夫就出手了。当世间,也许就只有他才能制住她。制住了她,和尚又将姑娘的剑递回,说一切孽缘都有他承担,姑娘杀了他,他不会有任何怨言,却不允许她牵累无辜,在佛门圣地放肆。姑娘极度地伤心、极度地失望,掩面而去。
“回到江南,才知道家中已遭大变。这几年来,两家派人寻遍了大江南北,男的固然音讯无觅,女的也死活不知,正所谓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双方父母满心的指望这一对天赐的金童玉女给两家壮大门楣,这一打击不啻给了他们当头一棒。双方父母忧苦成疾,竟而先后去世了。姑娘迭逢打击,简直没了活下去的勇气。可又舍不得那苦命的孩子。大病一场后,她决定再去找那和尚。去农家领了孩子,她心里仍然存了一份指望,盼他看在孩子和死去的双方父母份上,能回心转意。这两年的时间里,姑娘经历了人世间的大苦大悲,她遁入空门的丈夫却大彻大悟,成了声名远扬的佛门高僧。痴情又苦命的姑娘终于又见到了这位世人敬仰的**师。她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将孩子推到了他面前。**师半响未语。好半天,他伸手抚着孩子的头,摇头叹息:‘冤孽!冤孽!’原来,他早已知道这孩子是他造下的冤孽,对家里的一切也早已清清楚楚。叹息之后,他便双手合什,闭目又入定了。
“由日落而月升,再至日出,整整一夜的时间,他一直在入定,眼睛从来没睁开过。姑娘却始终没合过眼,一直在默默地看着他,看他的人,也看他的心。看着他,姑娘慢慢地心凉、心灰、心寒、心死……孩子醒来了,叫着:‘阿姨!阿姨!’姑娘听犹未闻,**师也不为所动。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姑娘抱起了孩子,彻底地绝望了,凄然一笑:‘昄依佛门真有这样好?真得可以摒除尘俗杂念?真得可以无怨无苦无情无欲无爱无恨?我也想……我也好想……’”
史香君忽然停住了话头,冷冷一笑:“于是,佛门中从此又多了一位绝色绝学震古烁今的了因圣尼,这都是拜那位绝情绝义矢志向佛的**师所赐。师姐,你觉得这位**师可敬?还是可恨?”
静心师太努力控制着情绪,道:“那个孩子,究竟是男是女?”
史香君咯咯一阵大笑:“师姐,你还不敢正视现实吗?这些年来,你一直陪伴着师父,莫非一点都觉察不出师父对你的疼爱远远超过了师徒情谊?其实你心中早有怀疑,只是不敢往深里想而已。师父为什么将修行之所起名静心庵?将一个二代弟子的法号当作庵名,师姐没觉出有悖常理吗?”

丁莹忽觉怀中的静心师太身子抖得厉害,心下大慌:“师父!师父……”回头叱道:“妖妇住口!不许你再胡说八道!”
静心师太稳定了下心神,叹道:“你说得没错。见济世大师那一面时,我才四岁,但那一次给我的印象太深,我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回来的路上,师父一直不言不语。每次我一觉醒来,都看到师父坐在我身边,看着我默默地流泪。我心里好害怕。那时,我管师父叫阿姨。我曾问养父养母,阿姨为什么伤心,养父养母说阿姨是给坏人欺负了。我说我知道了,是那个大和尚欺负阿姨,长大后我要学最厉害的武功,打那个大和尚给阿姨报仇。几年后,到了我九岁那年,阿姨又来养父养母家接我,我看到她一头黑发不见了,就问:‘阿姨,是那恶和尚欺负你,剃光了你的头发吗?阿姨教我武功吧,长大后我要敲破那恶和尚的光头,给阿姨报仇。’阿姨紧紧搂住了我,说:‘好孩子,阿姨是自己剃光头发的。阿姨这次就是来接你,阿姨做你的师父好不好?阿姨教你一身的武功。’我说:‘阿姨教我武功,也要我剃光头发吗?这模样丑死了。’阿姨好半天没说话,她的泪水滴到了我脸上。我吓坏了,说:‘阿姨别哭。我愿意做你的徒弟。我愿意剃光头发。’阿姨搂得我更紧了,叹道:‘你做我的徒弟,也不用非得剃光头发不可的。’”
静心师太道:“就这样,阿姨带我来到了这儿。要我带发修行。师父对我非常好,从来没有大声训斥过我。只有两次例外。有次我无意中看见师父偷偷地掉眼泪,过去对师父说:‘师父,那恶和尚真有那么厉害?徒儿学武也有几年了,我给您帮手,咱们师徒俩现在就去找他算账好不好?’没想到师父勃然大怒:‘佛门弟子怎么尽想着好勇斗狠、打打杀杀?师父给你取名静心是什么意思?师父也早已在佛祖面前起了誓,今生不出静心庵。尘世间的恩恩怨怨,师父早已了断,你今后提也休提!’还有一次,我向师父问起我的身世,师父也大为生气,说你的亲生父母染了瘟疫去世,你以为师父骗了你,是从什么人家将你偷来、抢来的不成?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提报仇和我身世的事了。但也因此开始厌恶武功,迷上了佛学。我曾几次求师父给我剃度,师父总是说,等过几年,你大些后,想清楚后不迟。
“我十六岁那年,来了一位客人,是与师父齐名的儒道释四大宗师中的当世大儒东方晓白。师父请他带我到江湖上历练历练。我很高兴,这些年来,闷在庵里除了习武就是念经,也觉得枯燥无味,心里也盼着出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东方前辈门下有三个弟子,就是现在的三大神侠。那时他们初出道,已小有名气。他们每次行侠仗义,东方前辈都要他们带上我。刚开始的日子里,我觉得江湖生活又刺激又新鲜,时间长了,就不觉得好玩了。也许我受佛法的熏陶太深,耳闻目睹了江湖上的一些尔虞我诈、碾转血腥仇杀,方始觉得外面的世界太凶险,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太可怕,远不如在庵中参禅研佛,心境恬淡。当然,我不是说东方前辈他们。总之,我对外面的环境太不适应。于是,一年后我重新回到了静心庵,对师父说我决定了,此生昄依佛门,再不离开师父一步。师父没有立刻回答我。再后来,你和静思师妹先后来到了庵中。往后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和静思师妹一块接受了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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