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惊心伤变逢奇缘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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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功罢,静心师太阖眸盘坐,发间隐隐生出缕缕蒸汽。丁莹知道对方为自己耗费真力元气甚巨,心下暗暗感激。想不到这老态龙钟的老尼竟而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心下又是一沉:窗外那冷笑之人又是谁?这老尼又是什么来历?她忽尔生悔,不知一番倾诉是福是祸。忐忑不安间,听静心师太轻喟了声,喃喃自语:“阿弥陀佛。莫非天意如此?菩萨,您送了这么一位仙子般纯洁无邪的女孩儿来,对她是福?是祸?”
丁莹心中更是栗六。看她眉头深锁,似乎对什么事情难以决断。
月光惨淡,透过窗纸洒射进来,房中益显冷清。丁莹不自禁地缩起了身子。静心师太缓缓道:“不会的。神鹰大侠绝不会叛国投敌。”
丁莹心中一热:“师太,爹爹绝不会叛国投敌,是不是?清虚观惨案根本就与爹爹没有关系,是不是?”
静心师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相信神鹰大侠的为人。当然我也相信神龙、神丐两位大侠。内中缘由非我方外之人所能理解。阿弥陀佛,真相未明前,施主怎可对至亲之人产生怀疑?”
丁莹问道:“师太认识我爹爹吗?”
静心师太身子似乎微微一颤,轻吁了口气,道:“有过数面之缘。神鹰大侠为国为民,舍生忘死,若说这样的大英雄也会叛国投敌,贫尼第一个不信。”
丁莹心念一闪:“史香君呢?师太识不识得她?”
静心师太呆得一呆,缓缓道:“她是贫尼的师妹。”
丁莹脑中“嗡”的一响。静心师太忽然问:“施主与令堂的相貌是否极为相似?”
丁莹点了点头:“大家都说我长得像妈妈。可是妈妈去世早,那时我年纪小,妈妈长得什么样,我记忆中现在已模模糊糊了。”说着心下发酸。
静心师太道:“听说令堂是武林第一美人,贫尼一直无缘得瞻,现在见到施主,贫尼知道名不虚传了。”唏嘘道:“可惜,红颜薄命……”摇了摇头:“难怪史香君一见到你,就知道你是神鹰大侠的女儿。”
丁莹惊道:“史香君?她、她……”
静心师太道:“方才窗外冷笑之人就是史香君。施主晕倒在庵外,若非史香君,只怕……阿弥陀佛,是她将你送来这儿,才有了贫尼与施主这段缘分。只是,她也未必安了什么好心。贫尼已给她困囚此间十四年了。”
丁莹心中莫名其妙地跳上一个念头:十四年?妈妈去世也已经十四年了。情知这两件事并无关联,不禁对心中冒出的这个念头感到好笑。忖思道:这老尼深藏不露,既是史香君的师姐,武功谅必不在史香君之下,为什么会被史香君囚在此间?而且一囚就是十四年?这儿房门形同虚设,十四年的时间,静心师太一直就没有逃走的机会?抑或是她从来就没想到过逃走?欲待询问,又怕犯了江湖规矩。
静心师太似是看透了她心念,淡淡道:“十四年来,贫尼从未想到过逃走。这中间,史香君有过多少次外出。我不逃,因为我对先师亡灵曾发下重誓,清理不了门户,贫尼终生不出静心庵。”
丁莹迟疑了下,问道:“以师太的武功,难道还制服不了史香君?”
静心师太道:“贫尼虽是她的师姐,但我的兴趣不在武学上,只是潜心参悟佛学,因此……阿弥陀佛。”她叹息了声,不再言语。
夜深寒重,丁莹裹了裹棉被,看静心师太阖眸沉思,想要招呼她上床御寒,张了张口,又觉不便扰她。良久,看她紧缩的眉头舒展开来,绷了绷唇,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道:“莹儿,你想不想知道贫尼跟史香君之间的仇怨?”
听她忽然间改变了对自己的称呼,丁莹微微一诧:“师太……”
静心师太并不理会她的反应,似乎决心已下,也不在意她的反应,也不在意她是否愿听,道:“先师的名头,大概你也听说过。被人尊称了因圣尼的便是。”
“了因圣尼?”丁莹不禁呼出声来。了因圣尼的名头她岂止听说过?简直就是如雷贯耳。江湖上没听说过了因圣尼的人,肯定不是武林中人。

丁啸天曾不止一次对他们师兄妹说起,数十年前,儒道释三道中涌出了四位百世不遇的大宗师。其中儒家的领军人物便是三大神侠的师父东方晓白,道家的灵魂人物则首推神霄教的冲虚道长。冲虚道长的两位师弟朱熹、南天霸也是昔年轰动一时的风云人物。朱熹的学说甚而堂而皇之地登上了皇室殿堂,而南天霸更是创立了霸天宫,在江湖上曾掀起了血腥风暴。师兄弟俩一在朝、一在野,狼狈为奸,遥相呼应,大肆排挤、杀戮抗金志士,至令轰轰烈烈的开禧北伐失败,甚为忠义志士所不齿。释家的大宗师自然非济世大师、了因圣尼而莫属。释家一僧一尼、道家冲虚道长、儒家东方晓白,这四位非但在各自的学术领域大方异彩,在武学上的造诣更是震古烁今,被武林中人推崇倍至。四大宗师中了因圣尼最是淡泊名利,一心潜修,少问俗事,生平事迹在江湖上知者甚少,也就更加深了人们对她的神秘感。
了因圣尼门下有三个弟子,静心、静意、静思。二弟子静意便是史香君了。史香君对佛学并无兴趣,了因圣尼本心里对她的轻浮极是不喜,只因为了因圣尼出家前与史香君的母亲是闺中密友,碍不过情面,才破格允她带发修行,只传她武功。史香君心性浮躁,怎耐得庵中这清心寡欲的寂寞苦闷?未及大成便不辞而别了。在庵中时她是带发修行,到了江湖上,反而标新立异,剃光了头发,四下招摇。江湖中便多了一位貌比观音、**赛狐的“玉观音”。了因圣尼闻悉后大是恚怒,遣三弟子静思去召谕她回庵,拟严加惩戒。而静思终年庵内修行,哪晓得江湖之诡异、人心之险恶?史香君心如蛇蝎,竟而对同门师妹也痛下毒手,设迷局令静思破了色戒,静思遂羞愤而自尽。
了因圣尼又痛又恨,却格于昔年曾为一件大失意事立下重誓,有生之年身不出庵。这也是史香君敢于肆无忌惮的原因。了因圣尼再次遣出大弟子静心追杀逆徒。然而静心潜心参禅,于武学上的造诣同史香君差得太远。两人数度交手,静心皆告败北,反遭史香君百般奚落。了因圣尼大怒,终于破誓出庵,亲自追杀。
史香君也知闯了大祸。她初始本意令小师妹破戒,拉她下水,欲示意师父思凡之心,人皆有之,要师父不必大惊小怪。岂料静思性情刚烈如斯,竟尔羞愧自尽。她心下早已懊恼不已。如今听得师父破誓出庵,哪还敢出头露面?了因圣尼捕而不获,更是痛心疾首,悔恨择徒不慎,贻羞师门,格于誓言,轻率遣出静思,竟致爱徒惨死,破誓出庵,逆徒又无影无踪,徒惹人笑话,她自责自怨,忧痛成疾,一代宗师终至饮恨而终。
史香君**无耻,极重姿色养护。了因圣尼学究天人,晚年撰成了一部《观音真经》。此经可谓其毕生心血之结晶。经中非但包含了她博大武学之精粹,更为奇妙的是,经中载有修心养性、驻颜美容的秘诀,习之有青春永驻之效。史香君自是垂涎三尺。她偷出庵时,了因圣尼真经尚未大成,时常要闭关精研其中一些疑难,心无旁骛下忽视了史香君的肆意妄为。史香君放荡之余也暗暗后悔,不该早早出庵,未能得传真经。听到师父病逝,心中再无忌惮,竟而打上门来,要静心交出真经。
静心自不肯将师父毕生心血之结晶付与这狼心狗肺之徒,推说师父并无真经遗下。史香君哪里肯信?静心不是她对手,无奈之下便要自尽。史香君也怕将她逼死,真经便再也无人知道下落,威胁她若自尽,就去掘开师父坟墓寻找真经。最后迫她立下重誓,要她效仿师父终身不得出庵,除非交出真经或者能够将自己打败。两人便在这静心庵僵持了下来。史香君为了乱其心志,也为了自己的寂寞难耐,故意寻了些少年子弟,改“静心庵”为“妙香庵”淫秽佛门。十四年来,已不知换了多少拨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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