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体育老师挨批斗的同一时间里，另外还有两个女老师，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历史问题，也一同受到严重的批斗。寻石记得那些“红人”即一些骨干同学、“先进分子”，冲到那两个女老师面前，大声呵斥，在强烈的灯光下，寻石看见喷雾般的口水直洒到她们美丽的脸上，她们想用手去抹一抹，刚要抬手，又不敢抹，只好又把手垂下去。那些口水，又象毛毛细雨，纷纷降落在她们的面前，在强烈的灯光照射下，形成一道幽暗的彩虹，隐约可见。那些彪悍的男同学，扬手扬拳，不依不饶的。寻石心中着实不忍，他想，那么美丽的女性，男人们怎么一点怜惜之心都没有呢？那么粗暴干什么呢？
寻石心里想，文化革命搞了五年多了，文革初期，大搞批斗，闹得惊心动魄，一直搞了几年，人们看得多了，都有些厌烦了。这几年来，好似风头逐渐减弱了。人心思安啊，学校为什么现在还兴这个呢？他不愿看到人整人的事，他内心很忧郁，但是不好表现出来。同学们一个个举起手中的“语录本”，一阵阵地喊口号。寻石也跟着举起“语录本”，无奈地跟着喊口号。
跟体育老师一起挨批斗的那两位女老师，一位是上中文的，叫凌山月，一位是上数学课的，叫“向朝春”。向老师身材高而丰满，容貌非常，姿态雍容华贵。她三十多岁，没有结婚。寻石在来“地高”读书之前，就听他的初中老师讲她的趣事。那是文革前的事了，说她是上海某资本家的女儿，她母亲是大学教授，她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在“地高”任教。她初次上课的一段时间里，她母亲亲自来听她两星期的课。据说她母亲有两块手表，一块戴在手上，一块放在衣袋里（注：当时有一个手表戴，已经是了不起的事）。这可能是杜撰的，但说明她们家很有来头。据说那个向老师一到“地高”，就申请加入中国**，她交入党申请书时，激动得发誓说：如果入不了党，便一辈子不结婚。由于家庭历史和出身的缘故，她迟迟没能入党，所以也迟迟不结婚。文革之初，她并没有多大麻烦，她正常搞教学工作，可是后来事情发生了。
据说她上课的那个班，有一个叫魏茂一的学生，长得很帅气，高大英俊，向老师时常格外关心他的学习，接触次数多了，彼此间眉来眼去，有了感情。校领导得到密报，已暗中注意了他们。校领导不但没有及时抑制这种师生恋的萌芽，而是任其发展下去，一心想拿他们的把柄。在那个年代，领导层以能整本单位的一些人，来说明本单位“革命斗争工作”跟得上形势的发展。那个年代的领导层的心态，大抵如此。
一天夜里，学校的“夜巡队”发现一个男子，鬼鬼祟祟地敲向老师的门，“夜巡队”人员看得出，那男子就是那个学生。屋内有一声“谁呀”，门外低声应道“是我”。门竟然开了，那学生急进门去，门又关了，一切默默无声。“夜巡队”估计差不多了，便急急地拍打向老师的门，门不开，他们踢门而进，当下逮个正着。那个学生被学校处分，而且被退学回家。向老师挨了批斗，成了有问题的人了。
寻石去那里读书的时候，已是文革后期，向老师已获“解放”了，可是以前她发生的事，已经成为永远抹不去的污点，被写进她的档案里，成为永久的记录。她上寻石那个排的数学课，寻石觉得她很有风度、很有水平，上得很好。但后来闹“一打三反”运动，也就是体育老师挨批斗的那时节，她的课，被吕立秋老师取代了。从她那神态和眉宇间的气色可以看出，她已是个饱经风霜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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