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仍有体温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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屎蛋娘在炕上躺了月余,病入膏肓之际,看到了地府三公主反串的屎蛋媳妇,终于心满意足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的亡魂跟着黑白无常走了,家里的事却撂给了傻笨的屎蛋来善后。
屎蛋娘咽气后,屎蛋跪在娘的炕前一个劲地哭叫,却不知道怎样给娘料理丧事。
三公主看到自己的任务完成了,而且还很圆满,立即到天井的一个僻静处,就地打了个旋,立刻由一个奇丑的村妇变回了美若天仙的地府三公主的模样。此时她怕来屎蛋家帮忙的街坊邻居,看到她会说三道四,便为自己施了隐身术。她在院子里晃动,屎蛋的街坊看不到她的身影,而她却能把他们看得清清楚楚。虽然自己的使命完成了,但她却不想立刻回地府。虽然地府在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好,但待的时间长了却不免生出一种枯燥无味的感觉。成天和两个姐姐围着地府的后宫转,环境虽然是个优美舒适的仙境,身临其境时间长了,便没了新鲜感,就好像把自己的眼光看出老茧来了。初来阳间,特别是身处在一个偏僻闭塞的小山村,眼前的风景虽然没有地方后宫的风景优美,甚至还略显丑陋,但给她的感觉却是新鲜的。满目新奇,才能为她造就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虽然此时到了该打道回府的时候了,但在她的心里却有一种流连忘返的思绪。
屎蛋家的左邻右舍正在忙活着为屎蛋娘操持丧事。男的到坡里去修坟。女的给屎蛋娘做送老衣。
屎蛋的主要工作就是嚎天哭地的哭娘,不管有泪没泪、难过还是不难过。屎蛋娘为了自己的愿望得以实现,在是否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做到了坚持坚持再坚持,让屎蛋伺候了个“不亦苦乎”,耗尽了屎蛋为即将丧母而产生的悲伤及泪水。大凡竭尽全力尽过孝的人,在自己的老祖归天后,就显得不怎么痛苦与伤感了。就像此时的屎蛋。因为,为老祖养老送终的义务他尽到了,对老人扪心无愧且没有留下遗憾。大凡哭得很伤心的人,多是没有尽到应尽的义务和责任的人,因为后悔和抱憾,而产生过度的悲伤。
屎蛋娘的死,对屎蛋来说,他就不怎么伤感了。在他的心里认为,既然娘的寿限到了,自己怎么补救都已无力回天,如若这样残喘受罪,还不如让她尽早咽下这口气少受点罪呢!再说她也如愿以偿了。屎蛋此时的哭喊,也只不过是在挡街坊邻居的眼目而已。他们这个地方有一个传统,家里死了人,特别是老人,没有哭的不好看!为此,屎蛋就是没有泪水和悲伤,也得干嚎着为娘哭丧。
由于家里穷,没有准备的现成的,屎蛋家左邻右舍的妇女七手八脚的一阵忙活,给屎蛋娘做好了送老衣。随后众人开始给早已挺尸的屎蛋娘穿送老衣。一般情况下,病人在即将咽气时,家里人便开始张罗着为其做送老衣,等一咽气,立即给尸体穿上。目的是趁着尸体还没凉、身子软和,穿衣裳好穿。虽然送老衣肥大,但若是尸体凉了,挺了尸,再肥大的衣裳也不好往上套。
屎蛋家左邻的一个老太太凭经验断出,屎蛋娘的身子该是早就凉了,给她穿衣裳可能得费点工夫,便招呼道:“多过来两个,挺尸的衣裳不好穿。”
由于她们村子小,能伸上手的妇女也不是很多,几个小媳妇爱干净,知道屎蛋娘在炕上吃喝拉撒一个多月了,不愿意往炕前凑,便找借口说道:“俺胆小,不敢给死人穿衣裳。”她们说着就往天井里走。
老太太白了她们一眼,没好气地说:“一个老死的人,又不是出横祸死的,你们害怕啥?!”
其中一个小媳妇找到了一个恰当的理由,红着脸辩解道:“俺奶着小孩呢!俺家小孩八字软,俺怕孩子招鬼祟。”
老太太见几个年轻的妇女不听她的,没办法,只好招呼着两个有年纪的妇女,“来,咱们牵就着给屎蛋她娘穿吧!人家不往跟前凑,哪是孩子八字软呀?分明是嫌脏!”看来她对那几个年轻妇女心知肚明。
正站在天井里没事干的三公主看到几个年轻妇女说着话出来了,便到屋里看个究竟。
老太太一把掀开屎蛋娘的被子,没有预想的屎臭味扑鼻,这是她们几个老娘们想不到的。心里都在琢磨,看来屎蛋给他娘擦洗的很干净,屎蛋虽然傻笨,可是真够孝顺的。人老了,最担心的莫过于年轻人嫌自己脏,不敢往跟前凑。既然不往跟前凑,那还谈得上伺候呀?她们此时都无不为之动容。这就叫深有感触!
老太太一直担心屎蛋娘的送老衣不好穿,便不自觉地伸手摸了屎蛋娘的手一下,她不由得惊呼道:“屎蛋他娘的身子还是热的呢——!”
另外两个中年妇女不相信老太太的话,随即伸手在屎蛋娘的身上摸了一下,也不由得咋呼道:“屎蛋他娘咽气都快一个时辰了,该是早就凉了,咋还热乎呢?”
“我给好多人穿过送老衣,这还是头一回遇到一个时辰不挺尸的!别的,都是咽气不多会儿就凉了,接着就挺尸。”老太太拿起屎蛋娘的胳膊蜷了蜷,不解地说:“你们看,屎蛋他娘的身子还软和呢!这可就怪了。”
一个中年妇女疑惑地说:“屎蛋他娘还能还有气呀?”

老太太立刻将手搭在屎蛋娘的鼻孔前,试了一下说道:“没了,一点也没了!”
另一个中年妇女高兴地说:“还是这样好,咱们给她穿衣裳不作难了。”
老太太自言自语道:“别看屎蛋娘穷困了一辈子,还守寡几十年,我看她是个有福之人!”她说着顺手揭下了盖在屎蛋娘脸上的黄表纸,指给两个中年妇女看,“你们看屎蛋娘的脸,笑咪咪的,心满意足的样子。看来临死也没急命、受疼呀!”
她们三个人不再研究对屎蛋娘的好奇了,开始给她穿衣裳。虽然屎蛋娘的身子是软和的,且还能屈能伸,但死人的身子沉,对于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来说,给她穿衣裳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刚给屎蛋娘穿上了一根袖子,她们就各自出了一头汗水。可能这里面也有害怕的因素存在,毕竟不是给正常人穿衣裳呀!
三公主看到自己的准婆婆(屎蛋娘)如此难为三个老太太,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便轻吹一口气,随即伸出右手的中指和食指朝屎蛋娘一点,只见屎蛋娘的衣裳在瞬间穿就了。三个老太太都没觉出怎么弄得,她们的工作就完成了。
“娘啊,娘啊——!俺的亲娘啊——!你撇下屎蛋不管了……”屎蛋不停地干嚎着。此时,他已忘记了地府三公主的存在。他知道三公主完成使命后,早该回地府交差去了。
三公主看到屎蛋头戴白布帽子跪在地上把泪哭干了、嗓子哭哑了,还在那里傻乎乎地干嚎。她凑到他的跟前,用手指通了他的后背一下,俯在他的耳朵上悄声说:“人都死了,你这么傻哭,还能将你娘哭活呀?快打住歇歇吧!”
屎蛋立即停止哭叫,寻声望去,看到身后有一个小媳妇站在他的身后,知道是她在说他,便嘟噜道:“俺娘死了,哭不活,俺也得哭!”他随即转回身,扯开簸箕嘴哭喊道:“娘啊,娘啊——!……”
这时,一个帮忙的汉子走进屋,对屎蛋说道:“蛋哥,俺找王婆子算过了,她说你娘的丧事是三日丧,最近这两天出殡不宜,容易犯重丧,大不吉利。得到第三天出殡才行。”
“俺知道了。”屎蛋立即转回身给帮忙的汉子磕了个头。他们这里的风俗,亡了老祖的人,比狗也小。三日内,在街上遇到任何人都得磕头谢罪,包括三岁的小孩。随后,屎蛋又接着上面的茬,“娘啊娘啊”的哭起来。
三公主听到汉子说,屎蛋娘要到三日后出殡,那屎蛋就得在娘的灵前哭整整三天,他又没有仨兄俩弟的替换着,一个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呀!思量了一会,三公主旋转着搓动两只手掌,运了一会功,然后伸出右掌朝屎蛋的嘴部一推,将屎蛋的嘴给封住了。
屎蛋的干嚎声立即停止。屋内清静了许多。
主持丧事的老头立刻对屎蛋说:“蛋子,你咋不哭了?你娘才死了这么一会,你就哭腻了?你不怕人家笑话呀?!”
屎蛋对主持的不理解,有口难辩。他试了好几次就是说不出话来。
主持看到屎蛋对他的训斥没有一丁点的反应,便没好气地说:“蛋子,都说你是个孝顺孩子,你怎么才哭了不到半天的工夫,就愿不哭了呢?!”
屎蛋此时不是不想哭,而是哭不出来。任凭他怎么使劲,就是张不开嘴。
旁边的老太太看到没有屎蛋的哭声,这家里就不像办丧事的了,就对屎蛋规劝道:“蛋子,你娘躺到炕上这么多天,你当然也受累了。对她养老的大事都办过去了,就差出丧送终这一哆嗦了,你就坚持不下来了?”
主持看到屎蛋对他的话无动于衷,气咻咻地说:“街坊邻居都说这孩子孝顺,我看都是虚传!连哭丧这种面子上的事都不干,他能干啥?!”
屎蛋听到两位老人都没好气地埋怨他,说他不孝,想解释又说不出话来,只急得他面红耳赤,脖子上的青筋暴跳,跺着脚来回乱转,像中了邪一样。
众人看到屎蛋的异常举动,知道屎蛋娘的魂魄缠到了屎蛋的身上,都吓得跑到了天井里。
老太太仗着自己年纪大,没有和众人似的过于慌乱,心里打着鼓对屎蛋说:“小的为老的哭丧,也是尽孝,能超度老人的亡灵!这畔子,你懒得给你娘哭丧,你娘这会是回来惩罚你呢!你还不快哭?!”
屎蛋看到众人都冤枉了他,想急于解释,却又张不开嘴,只急得他疯了一样往墙上撞。三公主怕屎蛋出现意外,伸手朝墙壁上一劈,屋墙瞬间成了软的,屎蛋一撞,就像撞到面瓮里一样,墙壁就出现一个窝子,头一离墙,墙壁立即复原。
这时,胆战心惊的主持对众人吆喝道:“快叫王婆子来驱邪,看来这孩子真是中邪了!”
三公主知道王婆子有点法术,若是叫她来,她一咋呼,自己难免会暴露身份,以后有些事情就不便插手了,便急忙朝屎蛋的面前轻吹了一口气,屎蛋的簸箕嘴立刻张开了。
屎蛋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了一会气,立刻跪到娘的灵前,扯着破锣嗓子大哭起来:“娘啊,娘啊——!不是蛋子不孝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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