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败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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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鬼祟附体能吸取人的精气,体弱多病的人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元气。屎蛋娘如是。她平时吃饭很稀松,且小病不断,身体状况很糟糕。再加上八字软,很难抵御病魔及鬼祟的侵害。本来身体就弱,再经屎蛋爹这么一折腾,将她撂到炕上,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没一点精神气。她与死人的区别,就是她现在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不知如何是好的屎蛋突然想起了爹说的话,在大屋屋檐下搜寻了一番,先是摸到了几窝麻雀蛋,最后在靠近山墙的一道石缝里找到了两棵接骨草。用一层油纸包着,形状还很完整。也没有被虫子及老鼠糟蹋。他如获至宝,赶紧放到锅里,点着火烧起来。他是一个不得闲的人,嫌光瞪着眼烧火,很怠工夫,便将干柴火填满灶口后,去劈柴火了。
过了一会,屎蛋娘在炕上突然打了个精灵,猛地睁开眼,精心用鼻子接连吸了两口气,立刻吆喝道:“蛋啊!蛋啊——!”
正在天井里忙活的屎蛋听到娘喊他,很高兴地跑到屋里来。娘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喊他了,他觉着没抓没绕的,心里没有靠头。屎蛋一个健步蹦到门里,笑呵呵地问道:“娘,你好了?这几天里,连一个跟俺说话的也没有,可把俺给憋死了。”
屎蛋娘瞪大眼睛,豁上命地咋呼道:“我怎么闻到一股烟呛气呀?你在天井里干啥呢?”
屎蛋头一回没在娘的指导下生火熬汤,此时还颇有成就感,笑嘻嘻地说:“俺把爹藏的接骨草拿出来放到了锅里,正熬汤呢!俺以后不用娘操心了,自己也会干了。娘以后啥也别干了,等着享清福吧!”
屎蛋娘不放心,又接连吸了几口气,突然“呼”地一声坐起来,急切地说:“我怎么闻着一股焦糊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只急得她立时出了满头大汗,她想下炕去看个究竟,怎奈浑身无力,还不具备下炕的能力,她对屎蛋咆哮道:“锅里你加水了吗?还站在这里干啥?还不快去看看!”
屎蛋听了娘的话,突然想起了自己没有往锅里倒水,脑子里不觉嗡地一下。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慌慌张张地跑出门外,看到从锅盖的缝里往外冒烟。屎蛋慌忙掀了锅盖,看到锅底已经微红了,那棵可怜的接骨草已被烧成灰烬。屎蛋急忙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要给铁锅降温。在屎蛋即将歪瓢倒水之时,屎蛋娘在屋里没命地咋呼道:“赶紧把柴火倒出来,可千万别往锅里倒水呀!”怎奈,屎蛋娘的话就晚了百分之一秒的工夫,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就听“刺啦”一声,锅里冒了一阵白烟,随即“啪啪”声不断,锅底炸开了花。裂纹组成了一朵金丝菊的图案,煞是耀眼。
听到了天井里的声音,屎蛋娘就已知道了事情的结局。也不用问屎蛋,也不用到锅灶跟前去看。只气得她浑身打哆嗦。她虚弱的身子在“筛糠”之余,也造出了一身大汗。可能是出了这身汗的缘故,也可能是什么别的原因,屎蛋娘的身体忽然轻快了许多。她惶惶地溜下炕,扶着墙走到天井里,看着屎蛋拿着空瓢还在那里傻愣愣地站着,便气不打一处来,弯腰捡起一块劈柴朝着屎蛋的蛋子抡了一下又一下,且极度伤心地骂道:“你这个不成用的东西,要笨死吗?连熬烫这么简单的活儿都干不了,你还能干啥呀?”

屎蛋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罪不可赦,也不躲闪,任凭娘发威。因为,他毁掉了家里罪值钱的家当,就凭他和娘的水平,他们很难在短时间内添置上。就是刚才的那一举动,和那瓢水,把他们娘俩打回了原始社会,从此他们就得吃生的了。那时的社会制度不行,没有社会救助这一说。就像人们常说的那句俗话,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
屎蛋为自己的愚笨而伤心抽泣。自己不知道该做什么,怎么做。
屎蛋娘为以后的生计犯难而悲泣,同时想着自己该如何补救。屎蛋娘咬着牙,一连抡了屎蛋数十下,直至手腕酸软才住手。但她心中的气还没出,嘴里还不住地骂着,“你个笨熊,我不是说给你,不叫你倒水吗?你聋了?”
屎蛋抹着泪说:“你不早说,俺听到时已经晚了。”
屎蛋娘怒不可遏地说:“你都长这么大了,不给你说,你还能就不知道吗?人家就连十多岁的小孩都懂得,你咋就不懂得?”
屎蛋哭着说:“娘,你若是不解恨,就把俺打死吧!也省得俺常叫你生气。”
屎蛋娘使劲把手里的劈柴扔到已浑身焦黑的锅里,只见劈柴“扑通”一声,从锅里蹦了出来,滚落到地上。屎蛋娘伤心地说:“你这败家子、败坏孙!没有锅,咱以后可咋做饭呀?”
屎蛋也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突然像疯了一样摸起砍刀随往外走随说:“娘啊,你放心,俺不能叫你吃生的,俺这就去砍柴换钱买锅……”
屎蛋娘看了一眼疯了一样的屎蛋,断喝一声:“站住!你知道换口锅得需用几背柴火吗?”
屎蛋很听话,立即站住了,嘟噜道:“几背都行,反正俺有的是力气。”
屎蛋娘看到屎蛋那无助的样子,心软了,叹了口气说:“唉——!傻孩子,你背上半月的柴火也不能换回一口锅的。容娘再想想办法。”
屎蛋懊丧地把头夹在裆里,蹲在地上听娘的教导。
屎蛋娘寻思了一会,说:“早前听别人说,把生猪肝砸烂了加上细沙子和成泥,抹到锅的缝里,加热烘干,就能把锅给补住。我这里还有几个钱,你到集上买点猪肝来,咱试试。”
“嗯!”屎蛋知道锅还能补,来了精神气,急忙接过娘手里的铜钱,赶集去了。
屎蛋娘看着炸裂的锅,想着屎蛋的所作所为,更加担心起屎蛋的日后生活来。心想屎蛋是个好孩子,即听话又孝顺。可就是愚笨,太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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