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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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不管沈家豪多么不情愿贾晓晴还是没收了他的学生证,没收了他所有的现金,只留张饭卡给他吃饭,每天像盯着不听话的小孩儿学习一样把他摁在教室里,如果能打开他的脑子直接把考试用得上的东西塞进去,贾晓晴就不费这劲儿了,真是就差拿绳子捆着他了。每天都是在逼着他看自己精心准备的、划满考试重点的笔记。然而沈家豪毕竟是大人,贾晓晴不免担心这样的镇压只能让他心生反抗,还要想方设法维系他的自尊心,费尽心机地恩威并用,每天晚上都会趁宿舍关门前留出一段时间两个人在校园里牵着手找些黑暗、人少的地方闲转,趁四周没有人的时候偷偷地亲亲嘴儿,就像驯兽师会给表现好的狮子、老虎一块肉作为奖励一样,这些就算是贾晓晴给沈家豪的奖励。就这样几乎是连拉带拽、连哄带吓地熬过了期末考试,等待成绩的时候更是煎熬,贾晓晴几乎顾不上自己,只是惦记着不知道有了自己的“通关宝典”沈家豪这次会怎么样?!能不能顺利通过?!
以前读张爱玲的小说《倾城之恋》时看到“流苏到了这个地步,反而懊悔她有柳原在身边,一个人仿佛有了两个身体,也就蒙了双重危险。一弹子打不中她,还许打中他,他若是死了,若是残废了,她的处境更是不堪设想。她若是受了伤,为了怕拖累他,也只有横了心求死。就是死了,也没有孤身一个人死得干净爽利。她料着柳原也是这般想。别的她不知道,在这一刹那,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原来只是觉得白流苏过于矫情,还以为“两个人总是要比一个人好”。现在忽然对那种一个人两个身体、双倍担忧、双倍煎熬的感触心领神会。
寒假期间,已经离不开贾晓晴的沈家豪几乎每天都会趁父母上班不在家的时候给贾晓晴打电话。知道沈家豪一向对于父母都是言听计从的贾晓晴忽然意识到指望着懦弱的沈家豪主动对他的父母交待出她的存在,继而顺理成章地安排好两个人的前程好像不大靠谱。于是贾晓晴故意挑选沈家豪父母在家的时间给他打过去,故意装作听不出沈家豪的为难,专门说些“想不想我”、“亲我一下”之类的亲热话。家里的电话忽然变成了平时很少与人交往的沈家豪的热线,再加上他遮遮掩掩的异常举动很快引起了沈妈妈的注意,几乎没用他妈怎么逼供,沈家豪就将两个人交往的事情全盘托出。
虽然沈家豪已经到了谈恋爱的年纪,虽然早已经过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虽然现在提倡恋爱、婚姻自由,虽然自己的儿子并不优秀,但俗话说的好“老婆都是别人的好,孩子却是自己家的最好!”中国的家长尤其护短,乌鸦可能都敢夸口自己家的孩子皮肤最白皙!沈家豪妈妈虽然身居要职,仍然不能脱俗。平时自认为客观看待自家儿子的综合条件,但是真地遇到了什么事儿,满眼、满心看到的都是儿子的好处,好的变得更好,不好的也变好了!
沈家豪妈妈首先就对贾晓晴的农村出身不满意,撇着嘴轻蔑地说道“农村来的……”,这是领导的作风,只说半截话,留下空白由着别人自己去琢磨、填充。随后开始担心自己家的儿子太老实、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弄不好是被别人利用,甚至开始怀疑贾晓晴不怀好意、有所企图。如果不是沈爸爸严厉制止恐怕会动用自己的关系连夜联络当地的公安机关对贾晓晴的祖宗三代进行彻底盘查!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虽然沈家豪注定是个平庸的、没有什么大能力,注定没有什么大出息、时不时都要家里拉扯一把的孩子!但毕竟是唯一的儿子,家豪父母早已经把他未来的路全部铺平,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等到他勉强念完大学拿到学历之后,趁着他们现在的社会关系完全有能力给他找一份相当不错的工作,然后再在当地找个姑娘结婚生子,即便不能找到一位门当户对的,也至少要找一位知根知底、本本分分的姑娘,这样他们才能放心!他们早都对家豪未来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不报幻想了,只是希望他能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沈家豪第一次没有顺从妈妈,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都是家里一手操办,很多时候沈家豪感觉父母已经忘记了他是个有血有肉、有想法、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每次只要家豪稍有反抗,父母就会语重心长、情真意切地说“都是为了你好”,好像他们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就在这无处不在的、天长日久的、绵软的“爱”驯化下,沈家豪彻底变成了父母手中的一块橡皮泥,由着他们自己的想象、自己的希望、自己的喜好随便捏鼓着。

趁着过春节家豪妈妈特意给辅导员老师打电话,表面看来是给老师拜年并且对一直以来对沈家豪各个方面的照顾表示感谢,该说的客套话都说完了,还不挂断,拐弯抹角地打听起贾晓晴的情况。虽然班里很多人(包括辅导员本人)对于两个人的交往都有些不好的推测,但种种表面迹象显示是沈家豪主动追求贾晓晴(可见贾晓晴“欲擒故纵”的良苦用心)。关键是老师不是双方的父母,看到的、想到的也只是双方的整体平衡。爱情在这些上了年纪的人看来,就是半斤对八两的平衡,两个人的综合条件放在一起比较一番,谁也不至于亏欠了谁,谁也没多占多少便宜就够了!两好凑一好!不就是搭伴过日子么!再说了撇开家庭背景贾晓晴从各个方面配沈家豪都是绰绰有余的,而且自从两个人相处以来贾晓晴对他的帮助还是很大的,毕竟沈家豪读大学以来第一次不用提前返校参加补考;有这样一个尽心尽力的女朋友在应该不用担心沈家豪拿不到大学毕业证。
天下没有真正拗得过子女的父母,沈家豪的父母也不能例外。开学之后,沈家豪妈妈借着出差的机会特意绕道去了学校,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吃了顿饭,看到贾晓晴并不是那种打扮得花枝招展、妖里妖气的女孩子,虽然长地并不漂亮但穿戴朴素大方和自己儿子倒也相称、见到自己也是一副彬彬有礼、不卑不亢的样子。看得出这是个很有分寸的姑娘!而且这并不漂亮既让沈妈妈有些失望,又很符合她的心意。如果真地非常漂亮难免会被沈妈妈看作是不怀好意的狐狸精!没有办法,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美好的品质相比丑陋反而更容易遭到质疑!反倒是沈家豪一直都诚惶诚恐的,唯恐妈妈会刁难自己的女朋友!看来是真地喜欢这个姑娘了!
吃过饭以后,沈妈妈又特意一个人带着礼物去了辅导员家里,不是为了送礼方便,而是家里这样的氛围更适合谈论儿女婚事这样的话题。沈妈妈本来以为高老师也是为人父母,又与自己年纪相当,两个人很容易推心置腹地说些真心话!在高老师多年的执教生涯中曾多次面对这样的场面,每次高老师都像是一位明察秋毫的法官,客观、冷静地评价优缺利弊,不护短,不包庇。
但这次高老师还真地有点拿不准儿,比如说平时总是追求上进,可是有时难免有点急功近利,这应该算作毛病么;比如能够团结大多数同学,可是交往过的同学也会有微词说她交友的原则就是没有大用的,不得罪;有大用的,重点维系,反正就是现用现交或者惯于卸磨杀驴,总是给人八面玲珑的感觉!再比如太精明、太有心计、太有眼力见,本来都是褒义词,可是她确实有点过了,让人感觉不舒服。
这些高老师自己主观推断的看法,这些可是后面的话儿高老师还是没有讲出口来,只是说了很多模棱两可、含糊其辞的话儿——这倒也符合贾晓晴留给大家的印象——表面看起来挑不出什么大毛病,可办的事情总是让人心里说不出来的不顺畅,总是疙疙瘩瘩的别扭。但这样的表态对贾晓晴来讲已经足够了,生性多疑的她根本不指望别人关键时刻拉扯一把,只要不拆台她就感激不尽了!
沈妈妈了解了各个方面的情况后虽然觉得这姑娘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眼睛深处有种隐藏很深的精明,但心里其实已经不再强烈反对了!只要她能对自己儿子好,精明一点也合适,毕竟沈家豪实在是太老实了,有个厉害点的媳妇也省得总是被外人欺负!再说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蔫人一旦起了倔脾气,那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先让他们处处看吧!毕竟还有父母可以最后把关呢!临走时甚至还特意交待贾晓晴一定要在学习上多帮助家豪、一定要看紧他搞毕业设计争取顺利拿到毕业证。
两个人交往的每一个环节贾晓晴都要步步为营,甚至第一次见沈妈妈时她的穿衣打扮、言情举止也是下了一番苦心的!别人的心可能是九九一十八道弯,贾晓晴的心却是九九八十一道弯,外加一个万丈悬崖!好在所有的心血没有付之东流,她终于可以暗暗松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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