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倒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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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世纪初年。
北京中央美术学院。
下午课程已结束,宽敞明亮的教室,早已人去楼空。
静,出奇的静,突然传来了一阵刀石相交的声音。
一个人,一个男人,正端坐在角落的一个座位上,以一种古老的执刀手法,握住一把样式奇古的篆刻刀,全神贯注的冲刻着一块普通的青田石。看样子是结束了战斗,略微的修角、做残后,蘸上了朱红的印泥,在一张连史纸上印了个印拓,端详了一阵,摇了摇头,自语道:“究竟汉人刻的印是什么样子呢?”
放下印拓,漫不经心的拿起一本已经发黄、蓝色封皮的线装书籍,只见上面用篆书写着两个字,《印经》。随手翻了翻,打开了首页,见上面清晰地写道:篆刻之道,首在运刀,运刀历程,循序渐进,以手驾刀,以心驭刃,以神通铁,刀归自然。
看了这几个字,慢慢的合上书,眼神空洞的望向远方,思绪千回百转,毫无头绪,缓缓收回目光,痴痴的自语:“太深奥了,不见秦汉原印,很难解读古人”。
他就是我们的主人公,朱白,今年正读大三,书法系篆刻专业,自小受家传影响,深深爱上篆刻这一古老的技艺,并暗下决心,一定要超过前贤,赶追秦汉,手边的《印经》便是祖传之物,侥幸逃过了十年浩劫保存了下来,为其祖先篆刻大家徽派高手朱简所著。里面高深的理论,皆是闻所未闻,哲理深奥,对学习篆刻之人大有裨益。因此,朱白爱不释手,时常研读,只是不能理解其中的奥妙。
“常闻前贤大家见秦汉铜印,顿时开悟,技艺大增,我也应见识一下真东西,或许对《印经》的理解会有帮助。但哪里去找秦汉铜印呢?潘家园去看看,那里假货居多,碰碰运气,万一发现一枚也好哇”。思索完毕,拿定主意,准备到潘家园古玩市场兜一圈。
周日的早晨,天气晴朗。
北京,潘家园古玩市场人山人海、热闹非常。
一个小伙穿梭于人群之中,两眼发直,旁若无人,在搜寻着什么,他正是朱白。
“老弟,找什么货?俩眼直勾勾的,我这可有正经的文物,要不要?”一个刀削脸四十多岁的瘦高个男人搭牵道。
“有汉代的青铜印吗?”
“有啊,你要多少?”
“我得先看看”。
“可以,给你一方”。
“老板,这是赝品”。
“行货上哪去找啊?”
“赝品我不要”。
“行货你也要不起呀”。
“你没有就别说我买不起”。
“小老弟挺实在呀”。
“不跟你废话了”。
“嘿,老弟别走啊!”
刀削脸一把拽住朱白,拉到一个僻静处。朱白满脸恐惧,以为碰到了坏人,疑惑的眼神紧紧盯住刀削脸。
“老弟,别害怕,我不是坏人,你要汉铜印干嘛?”
“我是学篆刻的”。
“哦,未来的艺术家”。
“……”
“你算碰着了,跟你商量个事,同意咱就合作,不同意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朱白机械的点点头。
“我有几个朋友是倒斗的,你明白什么是倒斗吗?就是盗墓的,最近他们发现了一个汉墓,可能是什么汉献帝的,我想里面肯定有你要的东西,你给我点介绍费,我介绍你加入到他们队伍之中,事成之后你不会亏本的,怎么样?”

“我不做盗贼”。
“那你就永远别想看到真正的汉铜印”
朱白有些犹豫,毕竟诱惑太大了,这可能成就自己的梦想。
“再说了,就算你不参加他们也会去盗墓的,去不去于事无补,你看着办吧,我也不强求你,只是看你挺实在,求知欲又强,这才跟你说的,换别人想去我还懒得告诉他呢”。
“那……那你要多少介绍费呀?”
“人民币一万元整”。
“老板,你也太黑了吧”。
“这还算多?一方汉铜印值多少钱你比我清楚吧,何况那里的汉铜印随便拿,你说你赚不赚?”
“我没有那么多钱,我只是个学生”。
“嗬,跟老哥我哭穷那,太没有男子汉气概”。
“就出一千元,成就成,不成我就走人”。
“嗬,还挺有性格,这么着,五千元人民币成交,就当我赞助了希望工程”。
朱白扭头就走。
“嘿,别介兄弟,没有余地了?”
朱白头也不回。
“算你狠,我栽了,一千就一千”。
“先交五百,回来后再给五百”
“嗬,还来劲了,行,哪叫我看你顺眼呢”。
“什么时间去呀?”
“他们正准备着呢,现在是6月,7月中旬怎么样?”
“正好,我们也放暑假了。”朱白面露喜色。
双方留下了联系方式,一拍两散。
早晨,骄阳似火。
一列由北京通往山西的火车像一条蜿蜒的巨龙急速的穿梭于群山峻岭之间。
朱白坐在靠窗的一个硬座上,双手托着腮,痴痴的望着窗外。
和倒斗之人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就只有用无边的思绪来打发时光了。
不知此行的结果如何,若空手而回,那五百元就当时赌博赌输了,虽然自己很讨厌赌博,但有时人生在世不赌还是不行的,就像这次,如果真能捞到几枚汉铜印,那自己的艺术生涯会长足进步,自己的理想就有可能实现。
想到汉墓里的汉铜印,朱白不由得一阵兴奋,好像已经到手一样。人往往都这样,自己想要的东西在未到手时比真地得到时还激动。
火车的隆隆笛声打断了朱白的思绪。
刀削脸虽说此次发现的是汉献帝的陵寝,那只是信口开河,汉墓是不假,但究竟是那位皇帝就闹不清了。反正也无所谓,只要是汉墓就行,只要有汉铜印就行。
没想到北京到山西还真远,好不容易出了山西火车站,住到了一家廉价的小旅馆,倒斗者只留下一句“我们还得准备些工具,你自己好好休息,倒斗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到时候跟不上,可别怪我们抛弃你”,统统都走了,朱白自己在旅馆休息,还真有些害怕,别是现在就抛弃我了吧。
也许是刀削脸还惦记着那另外的五百元钱,倒斗者没有抛弃他,在第二天的清晨,终于踏上了倒斗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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