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谨三人经过这样戏剧性的一幕后，心中都有些倦怠，感到很累，十分想找个客栈休息一下。于是三人不由的加快了步伐。当他们快步走向不远处的悦来客栈时，突然听到前面一个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求求你们，别打了，别打我哥哥。”赵谨三人向哭喊的少女望去，只见一个满脸是血的男孩紧紧的护着胸前。而他身边六个十七八岁的混混不停的用脚和手在那个男孩身上招呼，男孩紧紧的咬着牙，双手握着书本护着头，瘦弱的身体像拨榔般被这些地痞流氓踢的滚来滚去。
“小子，识相点，叫你交点保护费，你偏偏和我们过不去，还叫你掘！”说着又用脚狠狠的踢了男孩一脚。
“大哥，我看这次就教训到这里把，兄弟几个有点饿了，不如我们去迎香阁去吃吃饭，听听小曲。”说道听小曲，哥几个不由的眼睛发光，都道：“是啊，今就到这把，走勒！”
“小子，你最好识相点，该交的就交，否则下次就没这么便宜了。”说完，领头的混混大摇大摆的晃出了人群，其余几个，紧紧的跟在他身边哼着曲子，在大街上招摇，路人纷纷闪开，给这帮人让道。
“哥，你怎么样啊，那里疼啊？”小女孩伸出细细的小手在哥哥脸上擦拭。
“哥哥那里都不疼，小妹，你饿了把，在我怀里还有一个馍，你吃把！”说着男孩顾不得身上的伤，站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馒头，尽管遭受了几人的毒打，但馒头被保护的很好，没有碎。说着弯下腰把馒头递给了那个女孩。
“哥，我不饿，你吃把，吃完你才有力气去码头搬货，哥，让我在看看你的伤，我给你包扎一下把。”
“没事，这点伤没什么，还是你吃把，中午的时候码头干完货，还管一顿饭。我吃过了。你吃把。”
小女孩看了看男孩把馒头分成了两份，一半拿到手上，另一半递给了哥哥，男孩接过半块馒头，没有吃，悄悄的把它放到了怀里。
小女孩一边一口一口小心的咽着馒头，一边用小手接着馒头的碎屑，不忍丢掉一点。
男孩看着女孩慢慢的吃相，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小妹，吃完我们就回家休息啊。”
“家，我们这里没家啊。”
“有哥在，有你在，我们就有家，哥的肩膀下就是你的家。”
女孩仰起头，看着哥哥刚毅的脸庞，心中感到阵阵暖意。
“来，看你脸脏的，要好好洗洗了，哥带你去河边洗洗。”男孩伸手给女孩搽了搽脸，望着妹妹红彤彤的小脸不自觉的想到了自己的家乡。
那是一个小村庄，它紧挨着一条弯曲的小河而建。散乱而破旧的房屋东一间，西一间的立在小河俩边，这都是由一些难民搭建，只要是保暖就行，自然不可能去追求什么整齐美观。这种事只有贵族老爷们才会留意。
这个村庄真的很小，小得连领主老爷都懒得给它起名字。说起领主老爷，在这个村庄里的孩子们听说过很多他的事。听说领主老爷住老高老高的城堡，领主老爷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领主老爷睡觉得用好几个人抬到床上去，领主老爷一顿饭就得吃上一整头猪……
虽然村庄小，也没人把它放在眼里，可却是小莫亚的故乡呢！
小邹阳是老邹阳的儿子，村庄里的人不知道怎么给孩子取名字。通常老子叫什么儿子就叫什么，儿子在名字前加个小字就可以了，老子一死，儿子名字前的小字就去掉。儿子再有了儿子，就在名字前加个老字……挺简单的。
可是小邹阳有个妹妹，妹妹叫什么就很让老邹阳犯难。后来还是一个过路的武士给老邹阳出了主意。
“叫益俪吧！那是森林女神在人间起的名字。”那武士说，“这名字错不了！”
老邹阳可没有多少文化，没想过要给女儿起什么名，可是武士再怎么着也比自己有见识吧！于是，小邹阳的妹妹就叫益俪了。
在小邹阳可以背着益俪上山拾柴那年，一个严寒的冬天降临了。
听说贵族老爷们可喜欢雪了，他们会到山上去看雪景，喝着红酒，咏唱赞美魔神的诗歌……可，漫天纷飞的雪花从来就不是穷人的朋友。
这会，老邹阳就颓坐在门边，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老邹阳其实并不老，身体也很壮，可以一个人扛三袋麦子跑来跑去。
家里还有半块麦饼，自己忍忍的话还够孩子们吃俩顿的。小邹阳已经可以凑合着穿自己的衣服了，不会挨冻，可是杰克怎么办？总不能和自己一样穿树皮吧？
“喂！老邹阳，”隔壁的乌艾，一个身材高大的猎人，他踩在“嘎吱”作响的雪地上走了过来，“你在愁什么呢？”
“孩子们没衣服穿。”老邹阳回答说。
“这样啊，让我想想。”乌艾陪邹阳坐在门口，俩个人一起愁。
“因为要去冰湖上抓鱼……所以，不能让孩子光着，”老邹阳说，“这天也太冷了。”
“我想到了，”乌艾一拍大腿，“前几天领主老爷不是让我们清理那个旧粮仓吗！那里面不是有一块破布吗！”
“对啊！”老邹阳站起来说，“我怎么没想到呢？不过……”
“我们去拿了那破布给孩子包上，孩子们就不会冻着，”乌艾说，“说不定还可以在旧粮仓里找到点麦子什么的……”
“是呵，”老邹阳笑了，“反正那里也是领主老爷不要了的。”
当天下午，老邹阳就拿着破布到邻村一个大婶子那里，请她给孩子们做上俩身衣服，自己来年用一只鹿那么大的野味相谢。
大婶可真是个好人，她还在孩子们的衣服里塞了好多那种可以御寒的干草。老邹阳想说些感谢的话，可就是自己嘴笨，什么都说不出来。就为这，老邹阳还怪自己来着。
看小邹阳和益俪穿起了衣服在屋子前追逐，老邹阳觉得很欣慰。因为干草的缘故，俩孩子的衣服厚厚的，看上去就觉得很热乎。他认为自己做到了对孩子母亲的承诺……孩子的母亲在留下俩个孩子之后就没了，都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没了。
“老邹阳！”乌艾叫他，“快快快，去湖里抓鱼了！”
“来了！”
老邹阳答应着，拿起一边的绳子和木棍，招呼着孩子们一起。
小邹阳也拿出一根绳子，一头栓在自己腰上，再把另一头给妹妹系上，这样子益俪就丢不了。老邹阳说过，要是他把妹妹搞丢了，他也别想活。老邹阳会把他卖掉，然后再去娶个别的什么女人回来。
虽然乌艾大叔一再告诉他，那是他老子吓唬他，要卖他早卖了，还用等着他把妹妹弄丢再卖？但是小邹阳当真，他从不敢让妹妹走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连睡觉都得搂在一起。
在冬天里，去冰湖捕鱼可是件大事，这可不是十几二十人干得下来的，通常是整个村子里的人全体出动。
他们要在冰封的湖面上砸出一个个洞，再把从领主老爷那里借来的网放下去，上百人分成俩边来回的拖……从湖的一边拖到另一边。
当然，作为领主老爷封地上的一景，会有很多老爷们坐着各式马车或雪橇来看。他们穿着华贵的毛皮袍子，让仆人在湖边升起大火堆，一边听着汉子们热气腾腾的吆喝，一边三三俩俩的谈笑。这时，少爷小姐们就大呼小叫的挑选着自己中意的鱼，拿到一边交给厨师去烤……如果大家伺候得好，让领主老爷觉得高兴，那就会有不少的鱼留下来，给大家当成过冬的食物。
当老邹阳开始在冰面上砸洞的时候，小邹阳就在一边看着益俪。
“鱼……大鱼！”益俪学大人那样，用棍子敲着冰面，“快出来，我要吃你……”
小邹阳擦了擦了鼻涕，看到很多老爷的马车已经往这边来了，他们的仆人从马车里拿出好些东西，摆在湖边。
小邹阳转过头，他知道不可以久久的看着这些老爷们，不知道老爷们什么时候不高兴，也许会看出祸事来。
大人们已经下网了，小邹阳很激动，他们家很久都没吃到肉了，害妹妹每次看见会跑的东西都会去追。
天上飘着不大不小的雪，大人们一次次的拖着网，堆在一边的鱼也越来越多，小邹阳带着妹妹，和一群小孩子在旁边看着。
擦着鼻涕，流着口水，一群小孩的眼睛都是绿色的，和狼差不多。
一个大人拖着一筐鱼走过来，“哗”的一声倒下，欢蹦乱跳的鱼开始挣扎，滑得到处都是。
半是游戏，半是帮忙，孩子们开始用脚把鱼踢回它们应该待着的地方。为什么要用脚呢？因为那样的话，才不会被人认为在偷吃。
小邹阳踢回几条，慢慢看好一条没鳞甲的小鱼，一脚踩住，乘没人注意的时候，用脚把这条小鱼拨到湖边。
然后装着和益俪打闹，把益俪连扯带拽的拖过去。
“哥哥……”益俪问他，“我们不踢鱼了吗？”
“踢！就踢就踢，”小邹阳小声说，“张嘴！”
看看四周没人，小邹阳一手就把地上的鱼抓起来，飞快的用指甲在鱼腹划了个口子。双手一用力，把鱼腹里的东西挤出，然后丢进益俪嘴里，是把鱼丢进去，不是鱼腹里的那些……
“啊……”妹妹拍着胸口说，“冰凉冰凉的呢……”
“跳跳，”小邹阳对妹妹说，“跳跳就热了。”
俩个人就在冰面上跳起来，直到领主老爷的管家叫住他们，把他们带着领主老爷面前。
“老爷！”管家说，“现在的这些贱民就是越来越不象话了，您看，他们都穿起用粮仓里门帘布做的衣服了！”
“门帘？”老爷问，“什么门帘？”
“老爷，就是我们粮仓里的东西啊，”管家说，“上好的亚麻布，还盖着您的大印呢！就叫这些贱民偷了去……”
“俩个贱民屁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老爷摆摆手说，“下去下去……”
“您没听说吗？老爷，”管家说，“南边有个老爷也是象您这样仁厚，可最后还叫贱民们偷了个一干二净，听说还死了人。您可不能这样放纵他们啊老爷。上回祭祀老爷来做客的时候不是也说吗？今年年成不好，要小心贱民们乱来……”
在管家和老爷说话的时候，小邹阳就在一边紧紧抱着妹妹，他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事实上，就算是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他也帮不上忙。
当天晚上，领主老爷的管家就带人绑走了老邹阳和乌艾，老邹阳当时正哼着歌在做熏鱼干。
天太黑了，小邹阳不敢追出去，因为妹妹跑不快，而且夜里在野地里还有狼。
第二天一早，小邹阳就拖着益俪向领主老爷的城堡跑去。路上滑倒很多次，摔得小邹阳和妹妹鼻青脸肿，但是俩人都坚持着，谁都不叫一声痛。兄妹俩都知道，只要见到了父亲，一切就都解决了。
在走近城堡时，小邹阳叫妹妹低下头别向天上看，自己却一个劲的抹眼泪，因为他看到乌艾大叔被人吊在高高的城堡上。
俩人找到了老邹阳，他躺在城堡的大门外，雪还没来得及盖住他的脸，老邹阳的双手……肘部以下都不见了，血流了一地。
“爸爸……爸爸！”小邹阳腰晃着老邹阳的身体，不停的叫着。
老邹阳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孩子，哆嗦着说话。
“不……要哭……”他很努力的想把断手藏到身体下面，“邹阳，叫你妹妹别看……”
小邹阳流着泪，把妹妹的眼睛蒙上。
“记得我……昨天晚上做的熏鱼吗？”老邹阳问他。
小邹阳点点头，“我数了，三十二条，一条都没少！”
“好……好的……”老邹阳笑了一下，“你回家去……带上这些鱼……和你妹妹……走吧！”
小邹阳摇头，他不想丢下老邹阳。
“我……没法走了……”老邹阳摇摇头，“答应我，邹阳，一定要带好你妹妹……”
“恩！”
“你记住……”老邹阳说，“往温暖的地方走……就不会冻着……顺着河走……吃的东西也多……”
“我会抓鱼，我会抓田鼠，我会给弟弟找东西吃的！”
“那就好！记住……我们还欠大婶一头鹿……要还的……要还的，”说完这句话，老邹阳的眼神散了，“走吧……别管我……别让你妹妹看见……”
小邹阳知道老邹阳说话是从不改口的，只有一步步退开，一直都蒙着妹妹的眼睛。
回到家，小邹阳就拿出所有的熏鱼，藏到身上最隐秘的地方，再用绳子栓好妹妹，准备出发了。
回转身看了又看，他想也许该拿点什么在手上，家里实在没什么东西可以带走，于是又拿了根木棍。
就这样走了，小邹阳知道，不走的话自己和妹妹就得饿死。当小邹阳再次带妹妹经过领主老爷的城堡时，他名字前面的那个小字就被别人去掉了。
有人叫他邹阳，还告诉他，他父亲的身体不知道被领主老爷丢到那里去了。
小邹阳，不，现在他是邹阳。听到父亲的这个消息，他很痛苦，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宣泄这样的感觉。于是就把妹妹背着走，不停的走，他要离开这里，走到很远的地方去，永远都不要回来这里！
邹阳在一天天长大，妹妹也在一天天长大。
俩个人都需要更多的食物，于是在天天都向温暖地方走的同时，邹阳带着妹妹寻找一切可以吃的东西。
栓在俩人之间的绳子早不见了，这样也好，俩个人都可以跑得快点，妹妹已经知道怎么样才可以紧跟着他，俩个人现在都不用说话，就知道谁在那。
他把那根木棍给了妹妹，给自己装备了一更大更粗的，还求一个铁匠把俩人的棍子俩头全部削尖。别小看这个，他这根可杀死过一头狼，妹妹那根就更厉害，不知道从河里插了多少条鱼。
俩人饱一顿，饿一顿，半饱半饿又一顿，就这样流浪着。
翻过一坐坐山，涉过一条条河，从一个老爷的封地到另一个老爷的封地，直到落潮城他们的脚步才停了下来，这里比其他地方更繁荣，也更好找到工作。
看着这对兄妹，赵谨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的童年生活，也许我能改变他们的生活。他不由想到。
赵谨道：“我要带他们回楚原，我要给他们一个真正的家。”付雷和蝶舞也不由点头道：“这个世上有很多不平的事和可怜的人，我们能做的就是使他们，自立自强起来。”
赵谨突然觉得他的人生有了新的目标。看着两兄妹互相搀扶着走向远方，赵谨三人赶紧追了上去。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