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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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氤氲袅绕的香汤浴泉殿中,宫婢穿梭如鲫,个个绣裙翻飞如浪,步履快而不乱,人多而不杂,面色沉肃,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气氛压抑的能够让人窒息。
她们所要做的也并非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为王后沐浴更衣而已,这些都是她们十六年来做惯了的事,而今夜,只因新王欲驾临王后所居的云栖宫,而使得宫婢人人自危,凡事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周而人头落地。
王后端庄贤淑,为人温婉纤和,从不苛责他人,是个极好侍候之人,然而君王性情孤冷,阴霾狠鸷,令人胆颤心寒。
他在登基大典上,毫不手软的下命斩杀曾阻碍他荣登大宝的数十名文武大臣,用他们的人头和鲜血祭天酬神,那是何等狂妄,他要告诉苍天,他想要的他就能得到,即便是逆天,他也为之。
这样的男人,当他坐上龙位,睥睨天下之时,即便是放声朗笑,也会令人浑身寒颤不已。
然而这样的男人,却独对一个女人荣宠之至。
宫婢将身形丰腴,体态优美的女人从池中挽扶起身,立即便有其他宫婢轻手拈去沾在她如凝脂般白皙肌肤上的花瓣,拭去她身上的玉珠微露,在她的耳际、纤颈、酥胸、小腹以及**内侧抹上幽魂艳香,一袭绒黄的薄透轻纱罩体,内里再无任何贴身衣物,雍容华雅的身段若隐若现,透着丝丝**之色。
玉颜秀丽无双,怎么看都是面善心慈的样貌,给人一种亲近感,这样的人儿应该颇受上天眷顾才是,然而她的命运却太过坎坷。
伊云栖,汤王朝第七代天子伊子戍的掌上明珠,色艺双全。由于四方贵族宓、宫、景、竺四王的势力日渐盘大,王权与贵族之间斗争激烈,为平民怨,安天下,大王‘子戍’万分不舍的将年仅十六岁的长公主下嫁给王朝西面封地的殷国之王宓鹭。
然而殷王宓鹭此时早已娶王朝北面的姜国公主宫尚春为妻,可天朝的公主不能为妾,于是宓鹭立宫尚春为左后,伊云栖为右后,然而汤王朝以左为贵,这样天朝公主居然屈居一个臣国公主之下,实是屈辱。
殷王宓鹭与左后宫尚春在伊云栖嫁来时已有一子,方年六岁,单名一个鸢字。
两年后,殷王宓鹭暴毙,其弟宓鸶继承王位,依习俗连同兄长的妻室一并接受,宓鸶及宠爱伊云栖,立她为后,两人恩爱无比,共掌国事,并育有两子一女。
期间经过伊云栖的努力,王权与贵族之间的矛盾稍有缓解,然而好景不长,十四年后,殷王宓鸶在一次狩猎时遇刺身亡,由于汤王朝的继统法是采取兄终弟及制,无弟然后传子,依照制度本该由宓鸶和伊云栖的长子宓翎继承王位,然而前代殷王宓鹭和宫尚春之子宓鸢宣兵夺位,继任为殷国之王。
宓鸢继位后封生母宫尚春为王太后,依照习俗同样接收了先王的女人,由于宫尚春不喜伊云栖,劝亲子赐伊云栖为先王殉葬,然而宓鸢并不下诏让先后陪葬,反而还册立长他十岁的伊云栖为王后,对其荣宠倍至。

今夜,便是新王初次临幸王后之夜,天幕深沉,一弯浅月被浓密的乌云阻了光彩,天地暗无光。
宫婢替伊云栖绾上凤髻,正在为选珠钗为难时。
“就用新王上所赐的那一对龙凤金钗就好。”一声细语,柔中带着坚定,让本来有些慌乱的宫婢顿时手脚利落起来,取了举世无双的珍钗,饰在她云鬓之间,端端好一个游龙戏凤。
历来女子的钗饰最多只能用凤纹,而这一对金钗,其中一支却是君王才能用的龙纹,新王特地命人所制,世间独一无二,对其情意,可见一斑。
不施任何脂粉,她依然明艳动人,看不出是一个三十有二的妇人,历经十六载风霜后她一双大眼仍旧清纯明丽,保留着少女时代的天真,墨色瞳仁中的一点光,便是她对人生的态度,希望犹在。
她虽然贵为两代三朝的君王之后,地位显赫,然而于她而言这不是幸事而是最近乎绝望的无奈,作为和亲的公主,她没有选择,她的职责就是为王朝带来和平,然而事到如今,很多事她已不能控制,她单薄的肩臂如何能够抵挡历史的转轮。
两双宫婢掌灯在前引路,伊云栖娓娓行在其后,身侧一位与其年纪相仿的妇人怀抱一把七弦长琴紧紧相伴,有好几次抱琴的妇人张了口,却又欲言又止。
伊云栖将妇人的举止看在眼里,她俩从小一块儿长大,情同姐妹,她的心思她岂能不知。她竺明砂本是南方楚国贵族之女,十岁时被楚国君王送到天朝做长公主伊云栖的身边当一位贴身女官,从那时起,她们就没有分开过。
“你个欺压主子的刁丫头,何时这般安静过。”一道柔声划破沉静,伊云栖浅笑吟吟。
“丫头?”竺明砂皱眉瞪眼。“我三十多岁的人你还叫我丫头。”
“你不嫁人,不叫你丫头叫啥?”伊云栖调笑打趣。
“与其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敷衍行事,我宁可孤老终身。”
一语出,竺明砂急忙住口,这个话会扯到云栖的心伤,唉,她何时能管好自己这张快嘴。
“对不起,我……”
“多大点儿事儿。”
伊云栖从竺明砂手里抢过长琴,以一句最常说的口头禅笑着将她的话打断,已到云栖宫的内殿宫门,接下来的路,得她伊云栖自己走。
伊云栖踏步轻盈,如少女般蹦跳而去,身后竺明砂无力抚头,笑劝一句:“那么大的人了,还乱蹦乱跳,当心跌跤丢人。”
闻那戏谑声,伊云栖停步旋回身,故作刁蛮样:“我丢我的人与你何干,操这许多心,当心脸上长皱纹。”
两女人相视而笑,又停留一小会儿,伊云栖再次迈步时微侧首眺望远方,不知是对谁问出这样一句。
“你说我此生的结局,会不会是HappyEnding?”
话音止,黑夜中乌云突然散去,露出皎洁皓月,洒下万点金光。
伊云栖笑得灿烂,再无犹豫,移步朝内殿而去,那个男人还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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