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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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丁松不想把他与刘月联系的事对李夫说,他想给李夫一个惊喜。作为同学,在生死之际,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可是他又于心不忍,年轻轻的忽然谈起死亡来了这未免有些残酷,然而两人还是亲切地交谈着,不知不觉间谈得深入,李夫听了丁松的话苦笑着说:“你别再安慰我了,刘月远在天边如同空中的云彩,夜里的星火,离我们远着呢。”此时丁松从李夫的语气里和李夫那日渐消瘦的脸上知道了什么叫痛苦什么叫思念,丁松没有再说下去,拿着李夫交给他的一摞资料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把材料往桌子上一放马上就给刘月写信。丁松在信里详细叙述了李夫的病情和他对此事的想法和打算,最后希望刘月能尽快地回国来月亮湖看看李夫满足李夫最后的一点心愿,丁松的信写得感情深沉而婉转,写出后他又通读了一遍这才装入信封,然后叫来司机刘水电将他亲自送到省城大邮局挂号信发出。丁松坚信刘月收到信后一定会马上飞回中国,并以最快速度回到李夫身边,当然他也渴望早日见到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同学。发出国外的信并不象想像的那么复杂,没有半个小时丁松就顺利地寄了出去,当他迈出邮局的大门时忽然感到心情轻松了许多,同时也有几分兴奋,似乎看见了即将载着刘月的飞机就要回到了眼前,刘月会变成什么样呢?还是那样柔情吗?返回的路上丁松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刘月当年的形象,他努力回顾着当年与刘月在一起时的情形,他是如此迫切地想得到刘月,可是命运就是同他开玩笑搞得结果是两败俱伤,如果不是他害了刘月她也不能出国。没有想到事隔多年他和万欣的关系越来越巩固,连丁松自己都不相信万欣会代替刘月,想起自己以前的种种可笑行为丁松更是小瞧自己,假如现在看见了刘月他会不会束手无策?想到这一层,丁松似乎又有些怕见刘月,毕竟他在刘月面前有了短处。丁松就闹不明白当年他那么爱慕刘月,为什么就阴差阳错上了田梅的床铺呢?
中午回家吃饭时丁松向万欣汇报说:“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你就在家等待接刘月吧。”万欣高兴地夸奖丁松会办事,同时又提醒他还有一个人也会给刘月写信,丁松忽然疑惑起来问万欣:“你是说还有……”万欣肯定地说:“只有田梅会给刘月写信,只有她才能请刘月回来照顾李夫,所以在工作上你要多听李夫的有事与他商量,还有田梅你也不能得罪人家大小也是副总指挥,有些事你更要与她多多沟通。”万欣象教一个孩子学习一样愉快地鼓励自己的丈夫,提醒他为人处事要注意分寸。丁松听妻子万欣提到了田梅他这才恍然大悟,想起了早上田梅约定中午见面如果不是万欣提到田梅丁松恐惧这时早忘掉脑后了,现在丁松一拍脑袋对万欣说:“你瞧我这记性差一点忘掉田梅的约法三章,她要与我专门谈一谈李夫的事我怎么就忘掉了呢?”丁松边说边快刀斩乱麻地往嘴里拔拉饭菜,吃完后拎起皮包就走。刚拐弯抹角走到厂门口不远的地方他就迎面与秘书孙小丽相撞,孙秘书一见丁松就匆忙地说:“你也太忙了,约好与田梅见面的为什么到现在还在这里走马观花?”丁松不好意地说:“我这哪里是走马观花呀?我这是走投无路,不好意思呀小孙秘书我上午去了一趟省城就把这事书忙忘了。这不我刚刚想起来饭都没有吃好就赶紧来了,走吧。”丁松拍拍孙秘书的肩膀同她一起找田梅去了。当两人快到田梅的办公室时孙秘书忽然对丁松说:“你们领导会谈时我就回避了,我自己还有一大堆事要做呢?”孙秘书说完双手拧个响指就算与丁松告别了,丁松也拧个响指说着:“你忙你的去吧。”然后头也没回就推开了田梅的办公室,这时田梅早已等了半天了,她知道丁松会为李夫的事找自己的,她也希望李夫能有一个交待。现在见丁松到场脸上堆满了微笑,以为有好事,慌忙起身为他拿烟又为他倒水,还从抽屉里掏出一把糖果扔给丁松说:“这是我父亲从北京带回来的你尝尝还有没有北京的味道了?”丁松嚼了一块巧克力冲田梅一点头:“味道还挺正是以前的味,还有吗?”丁松一点也不客气,田梅笑着说:“都被人抢光了就这些还是我特意为你和李夫留的呢,北京的东西就是比我们山里的东西好吃,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田梅依然是一个急性子,丁松慌忙安慰他说:“我找你就是为了李夫的病情你听了别着急上火的,他现在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可是他的病太严重了已经到了晚期。”田梅一下子意识到问题严重了,她脸色刷地就变了颜色急切地问着:“什么病哪这样严重?医院诊治了吗?”事到这份上丁松知道瞒是瞒不过去了就实话实说:“医生说是晚期肝癌,还有几天的活头了,医院让他住院可他就是不肯,你劝劝他让他住院治病。”
“确诊了吗?”田梅有些不相信,丁松加重了语气回答着:“确诊了,如果不赶紧送医院恐怕剩余的日子也不多了。”田梅的泪水就流了下来,埋怨李夫说:“我早就劝告他去医院查一查可是他就是不肯听我的,这个死犟眼子谁也拿他没有办法。”田梅话里充满了怒气,可是她的心里却在流血,丁松见田梅伤感便劝着:“你也不要太难受,我早就劝他多次了他就是不肯听,你再去试试或许这一次他会听你的。”丁松说这话时仍旧是无奈,田梅也是没有好气地说:“如果他肯听我的话他就不能闹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你看看他的家不象家人不象人的成什么体统?我对他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不是为了王大力为了电厂我是与他断交的。”田梅喋喋不休地诉说着,丁松见田梅因为李夫如此生气就劝告说:“你也不必为他生气,他自己也是意识到了不住院恐怕是不行的,可是他就是放心不下厂里的事,始终不渝为了实现当初的理想而奋不顾身,现在终于把自己扔进去了。”田梅一听心里更加难受,冷丁听说李夫是肝癌晚期时她心里痛心疾首,现在看出丁松为他也是操碎了心更是感动万分,泪水如同小河似的缓缓流淌,哽咽地说:“你们四个大学生到月亮湖是吃尽了苦头,都怪我当初非要让你们留下来结果走了一个病了一个,还有一个大力去了另外一个世界……”田梅说不下去了,泪水仍旧流淌不止,丁松见田梅伤心的模样激动地说:“你也不必自责留在月亮湖是我们自愿的,毕竟是实现我们的理想,这些年来你和月亮湖的父老乡亲一直厚待我们这让我们非常感动,也是我们甘愿把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奉献给月亮湖,献给最可爱的人民,这是最有意义的事项,我们没有后悔,相信你我还有李夫都不会后悔。当人们回忆过去的岁月时,他们会说这座电厂是那些大学生的功劳,没有他们的夫私奉献就不能有今天的电厂,只要有这些我们就不会后悔。”丁松的慷慨陈词让田梅深受鼓舞,两人为李夫的病研究着,这是他们第一次握手言和。办公室里忽然产生了一种悲壮的情绪,丁松和田梅为李夫的事商量着具体方案谁也没有想到两人的谈话已被门外的李夫听个一字不漏,此时的李夫心如刀绞他说什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更加感受到了同学和朋友之间的温暖和信赖,同时也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病有些力不从心,他不明白平时没有病的他为什么一下子就患了如此重病,他的心里酸楚楚的,实在不甘心不甘心哪。李夫想推门过去又矛盾般地缩了回来,人还没有死就有人替他张罗后事这对他来说是不是有些太残酷了?为了不打搅两人的谈话李夫决定绕开这里,谁知他刚巧一转身就被端着茶杯倒水的田梅看见了,她想张口欲喊,不知为什么她停住了,她不知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安慰重病的李夫,她慌忙转不定期身对丁松说:“李夫刚才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他会不会听众了我们的谈话?糟糕我们怎么没有警惕性呢?”丁松解释说:“不必大惊小怪的,李夫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如果我的猜测不错的话他可能自己去过医院,他对我们隐瞒了病情。”田梅一听心里更加难受,她默默地流着眼泪,她实在是受不了如此折磨,她替李夫难过悲伤的泪水强烈地喷涌而至,就象内心的血液和情感如长江黄河滔滔滚动的浪花,在此一瞬间她感到自己的感情被这种悲哀无奈地冲破了。王大力突然袭击般的离去留给她的是无限的忧伤,而身患绝症的李夫带给她的则是更加沉痛的重压,迫使她的心里一阵阵灼痛。这边田梅一哭,丁松心乱如麻,他劝了好一阵自觉苍白无力只好让她一次哭个够,而他自己则站在旁边难受不已。忽然窗外有人喊丁松,他灵机一动对田梅说:“你别哭了有人来了看出你这样他们一定以为我欺负你了,你要坚强点为了李夫为了电厂为了我们的事业我求你了。”田梅这才勉强止住泪水,于是丁松站在窗前询问外面的人什么事,外面的人说李夫找你去他办公室,丁松扯着耳朵喊着知道了马上就去。窗外没有了动静,丁松转过身对田梅说:“我去看看李夫找我什么事,你现在最大的工作任务是把李夫说服并送他住院治病,这事就拜托你了。”田梅轻轻擦了擦眼睛小声地说:“你去吧顺便再告诉他晚上我去他家里,就是捆也要把他捆到医院。”这一次田梅是下了挺大的决心。丁松走到门口时忽然转身对田梅说:“万欣出主意让我给刘月写信看看她在国外能否找到什么治病的先进良药或比较好的方法,你也别太难受了抽空再给刘月打一个长途电话我相信刘月会回来的。”

田梅听了象似在黑暗的夜里忽然见到了光明马上兴奋地说:“这主意太好了应该给万欣加十分,信由你来写电话也由我来挂,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刘月就会回来。”田梅化悲为喜,丁松这才边走边说:“信我已发了出去你抽空再打电话催促一下争取让刘月早日返回。”田梅必里怦然一动转过身背对门口,这样谁也看不清她的面目表情了。一个小时后田梅叫来了刘水电的车,眼尖的刘水电看出田楷眼睛红肿似乎刚刚哭过就问:“你哭了?是为李夫的事哭泣?”刘水电的声音小得如同蚊蝇叫,田梅咧嘴笑了笑,掩耳盗铃般地说:“没有哇我的眼睛被风沙迷住了,有些看不清,你知道叫你来去哪里吗?”刘水电是个机灵的年轻人,他小声地说:“是不是让我送李夫去看病?”田梅警惕地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刘水电忽然提高了嗓门对田梅说:“唉你还不知道呀?是我拉他去的医院医生说他顶多还能活几天了……”刘水电忽然不说话了,因为他发现不远处站着李夫吓得赶紧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慌忙地站在旁边躲藏起来。田梅也看见了李夫,便让刘水电把李夫扶上车,这时李夫才知道田梅的用意。平时田梅与李夫接触时并没有觉察什么,这一次看见李夫心里骤然一热,有一种生死离别的感受涌现心间,田梅的目光中含有一种大难临头而又不便明说的深切情感,她痴情地凝视李夫似有千言万语也说不清眼下的心境,只有两眼久久地盯着他没有移动。这时的李夫也是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望着田梅,两人就这样默默对视,沉默着,双方的心中都有一个想法能够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与此同时两人都觉得该打招呼了,就在田梅刚巧要张嘴说话时李夫抢先开口了,他故意装出镇静的样子对田梅说:“小田呀你这急切地样子要去哪里呀?是不是为了我的病着急上火难受啊?”李夫这样说着,黑瘦的脸上努力地表现着轻松的微笑,眼角上的鱼尾纹似乎比平时更加稠密更加多了几条。面对强装笑脸的李夫,田梅也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一向火热心肠的田梅此刻弄得不知说什么好了。还是刘水电替他们解了围,悄悄地说:“我们去月亮湖转一转吧,如果你们有空我们一起玩玩吧。”李夫同意了。可是没走多远李夫就让停车,他对刘水电说:“我不去了你们玩好吧,我在这里还有重要的事要办。”李夫说着就下了车,不等田梅再说什么刘水电早已控制不住自己将车子驶出了挺远,眨眼工夫就没了影。李夫站在那里望着吉普车消失的地方陷入了长久的深思,他在想如何把最后的工作交待清楚,如何把月亮湖的事业做得更上一层楼。也不知李夫站了多久,直到段贵来找他并询问他站在这里干什么时李夫才不好意思地说了几句没有头脑的话,然后恋恋不舍地随着段贵走马观花地观赏风景。
再说丁松从田梅那里出来后就直奔李夫的办公室,他刚走了几步就遇上了钻工罗马,他正急切地朝办公室走来,丁松看他急切的样子就知道肯定又发生了什么事。一问,果然又是2号机出现故障,丁松二话没说就与罗马一起直奔事故现场。这时的丁松忽然间感到了自己的责任重大,肩膀上的担子忽然沉重起来,有一种责任感和主人翁的精神驱动他匆忙来到现场,很快查明原因做好检修安排后这才匆匆去找李夫。丁松以为李夫一定是想通了要去医院住院临走时向他交流工作,所以他走起路来更是急切恨不得马上就看见李夫,不幸的是丁松还不知道他已经是大祸临头了,他私下挪用公款借给朋友贩运钢材的事被人揭发检举告到了法院,此案涉及到他法院已经派人来通知李夫马上就要捕人了。李夫在办公室等了一会儿丁松不见他的人影,就闹心地走马观花地四处转转,恰巧碰上田梅的车,在这节骨眼上不幸的事太多了李夫没有把丁松的事告诉田梅。当丁松三步并作两步推开李夫办公室的门时,迎面看见的是几个穿制服的公安人员和陌生的面孔,还有一副锃亮的手铐戴在了丁松的手腕上,丁松委屈地叫喊着:“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你涉嫌一桩经济诈骗案件请跟我们走一趟了解情况……”一个陌生的警察从一个公文包里取出一张拘留证对丁松说:“你请签字吧。”丁松怒吼着:“我不签我不签,我没有犯法凭什么抓我?”另外一个陌生人说:“你有什么不服的请到法庭上说,带走!”其他几个警察上前就抓丁松的胳膊,一下子就把丁松按倒了,丁松奋勇挣扎着,两眼不时地瞅着李夫希望他为自己说句话。李夫发现丁松向他岂求,这是李夫许多年来从来没有碰到过的情况,丁松的眼里闪耀着哀求,闪耀着怨恨,也闪耀着一种无奈。李夫的心里震撼了情这自禁打个寒战,他上前拦住陌生人请示地说:“你们能不能让我单独与他谈一谈?有些事是不是搞清楚再说?可以吗?”李夫的声音和口气让人无法拒绝,一个陌生人放开了丁松对李夫说:“只限五分钟时间。”说完,只见几个陌生人往旁边一闪怒目而视,见这情形,李夫又请示说:“麻烦几位了你们最好离开这里让我与他单独谈谈,你们放心我与他串不了供。”那些陌生人一听,只好由不得他们自己了,一个个溜了出来,办公室出现了暂时的寂静。
李夫并不说话,他看了看丁松足足有两分钟时间后这才深情而又无奈地对丁松说:“我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昨天我还对你工程款的事提醒你想不到今天你就出了问题,你知道吗挪用公款是犯罪呀这些道理你不懂吗?”丁松哭丧着脸说:“我的朋友说只借用几天谁知他们一拖就是几个月,早知如此我就不借他们了,我要回来还不行吗?你跟法院说说我明天就去朝他们要,不,我现在就去要回来行吗?”李夫批评丁松:“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想借就借想还就还?恐怕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挪用公款是违法的,你放心我会尽力保你出来,厂里现在缺你是不行的。可是你办事也是太简单了头脑一热什么也不想,怎么就不想一想钱的后面是陷阱呢?迈错一步就要跌跟头,难道你也愿意过铁窗生活?你也愿意加入那支见不得人的队伍?”李夫盯着丁松手上的手铐心里沉甸甸的,他看了看丁松又补充说:“你还要和警察配合好,实事求是说清楚保证把借款追回来,也许这是你的唯一机会,否则说什么都是白扯!”丁松一听李夫这样保他心里马上有了底,对李夫解释说:“其实我只是把钱借给了朋友我一分好处也没有拿,到那里我会说明白的。”李夫一听心里马上也有了底,只要丁松没有贪污受贿这事就好办多了。这时警察推门而入,丁松象霜打的茄子一样低着脑袋被押走了。
望着被人带走的丁松可怜而又意味深长的样子,李夫忽然感到腹部一阵剧烈疼痛头冒虚汗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幸而他扶住了椅子才没有马上倒下,恰巧这时秘书进来见此危险急切地叫喊着,却被李夫制止了。他扶着椅子努力挺着身躯坚硬地站在那里没有动地方,他拉着秘书的手阻止他打电话:“没有关系的我就是头有点晕,坐一会儿就好了。”秘书关心地说:“你应该去医院治病不能再拖延时间了,如果你不去医院就会影响工程到时你后悔就晚了。”李夫无奈地摇了摇脑袋对秘书说:“你看现在这形势我走得了吗?即使是死我都不能瞑目的,你去忙吧我这里没有事了我还能坚持……”李夫在办公室里对秘书说着什么,秘书见他如此只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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