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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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天彻底黑了下来,一切恢复了正常时王大力却忽然没有了踪影,这次没有人说长道短只有丁松自言自语嘀咕着:“由他去吧,这是一个神奇人物。”其实王大力哪里也没有去,他是趁人们不注意他时悄悄离开变电所的,他想痛快痛快地洗个澡,然后再找田梅好好谈一谈,他觉得这些日子的折腾他应该与田梅和平共处了。现在王大力还是睡在宿舍楼的老房间里面,原来这地方没有路灯,二期工程扩建后四周都安装了灯把宿舍楼照得如同白昼看什么都一清二楚。通往宿舍楼的路正在铺沥青路,他想绕过去从小路上走过,不料这里刚巧挖了沟宿舍楼象鬼子据点一样四周马上变成了深浅不一的战壕。湿糊糊的新土翻上来横一堆竖一堆走起来粗糙硌脚,王大力小心翼翼地沿着小路走进楼口,刚一拐弯马上涌过来一股骚气令他直呕。不知是谁家扔掉的垃圾已经好几天没有人弄走了,搞得楼口乱七八糟乌烟彰气,这情形使他想起了田梅,往常楼梯都由她来打扫,所以大家都夸她勤劳。哪怕一次雨水天人们鞋子上沾了泥,田梅也要留下一块供人们将鞋上泥土刮掉,现在田梅离开了他不在这里住了这堆垃圾就没有人来收拾了,时间一长臭味扑鼻再也没有谁愿意在这里经过了。王大力登上楼梯时刚迈几步脚下不知什么东西一滑使他险些摔倒,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细看原来是块香蕉皮,这是谁家臭小子扔的?王大力很生气想起会场上发生的事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当他想到刚才丁松在现场对他的亲切态度又觉得丁松在一瞬间忽然改变了许多,丁松原本就是一个喜欢清高的人,优越感极其强劲,他能在众目睽睽下表示对自己的友情说明他对他在技术上的认可,这足以说明丁松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也许为这王大力这些年的所有偏见都在此一瞬间烟消云散,在此以前他一直认为丁松是人知一味抓权的人,根本不顾工人的死活和利益,现在看来丁松改变了自己,尤其是当王大力看到丁松为停电发愁时他主动上前握自己的手主动和好这本身就是一种风格,王大力觉得以往自己太小看丁松了。看来丁松没有忘掉他们来月亮湖的目标和初衷,大家的目标仍然是一致的,只是分工不同使得自己常常感到心里有些不平衡。有时王大力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的个人利益和遭遇发泄到工作中,如今想来如果自己处事也象丁松一样委婉,象李夫一样稳重,他还能蹲大牢吗?此时此刻,王大力开始反思自己,一心一意思索着要丁松的长处和优点,想自己的短处和不足,心里生出几分愧疚来。当王大力想到李夫让自己进城躲一躲时,他忽然感到李夫实在是有些多心了,丁松并不象人们所想像的那样残忍,看来自己跟李夫丁松一样都与电厂有着解不开的缘份。王大力后悔自己离开厂里,而且是他刚巧离开一天就出了事故,让许多人找他费尽心机也没有找到故障,这让他不安又哭笑不得。由此可见电厂的技术革新仍旧要继续下去,有些技术员仍旧要加强培训,否则就无法适应机组安全运行需要了。王大力边上台阶边思索不觉就走过了自家门前多上了两层楼梯,直到上到了顶层才知走过了这才往回返,等他掏出钥匙打开自家房门时仍旧是习惯地拍了拍了衣服上的尘土,这里曾经是他和田梅的爱巢,原先是从朋友手里借住的后来买了下来。屋子里没有开灯,从窗外透射过来的灯光仍旧极其耀眼,晃得他睁不开眼睛。他躲开灯光摸黑进了里面,这也是他的书房,一只角柜上摆了十几本书籍,都是他上大学时和后来购买的有关电力方面的书刊,近几年又多增加了几本有关文学方面的书刊。为什么要买文学书刊?他有他的道,因为现在的人都在抓革命促生产,惟有他业余时间无法打发只有靠读书来消遣。进了书房里面黑魃魃的他便开灯,这时忽然听见有人急切地敲门,他又折回去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李夫丁松还有田梅,他一看他们几位联袂而至惊奇地询问:‘你们来干什么?‘这时的王大力冷丁一看田梅也来了他心里异常激动,随后问了一句,似乎是不欢迎的话。而田梅也是没有好气地回敬王大力一串带刺的话:‘这是我的家我就不能回来吗?看看你变成什么样了有点能耐有点功劳连家门都不想让我进了是不?告诉你如果不是为了工作我才不来找你呢,八台大轿也休想把我抬来。‘李夫一见这架式知道这对夫妻又要吵个没完没了,就劝告他们说:“你看你们一进家门就唇枪舌剑跟仇敌似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事以后再说,都这样年月的人了还象小孩子似的怎么越活越没有长劲呢?”田梅有些真的动气了恼怒地说:“谁愿意与他吵架?你看他那副德行我们一进门他就往外撵我你说我们说他什么好哇?”这工夫丁松似乎看出了什么他上前拍了一下王大力用眼神示意他说:“我看你是误会大力了他刚才是一时激动不知说什么好了,你说是不是大力?”王大力见丁松如此理解自己就感到此时此刻的丁松可亲可爱,他故意岔开话题问他们:“你们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因为你找出故障后就悄悄逃走了连句话也不跟我们说,今天你又立了大功厂里决定嘉奖你200元钱,这是你应该得的。”丁松说着就从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王大力,这下让王大力有些不好意思说什么也不肯收钱,两人争执不下。丁松执著要给,王大力执著不收,推来推去最后王大力接过信封说:“这样吧这钱就送给刚做完手术的库房老孙头吧他病了很长时间需要钱啊。”李夫带头鼓掌亲切地望着王大力动情地说:“我早就说过大力的心里装着厂里装着工人他是好样的,有他在厂里还有什么样的困难我们不能攻克呢?”丁松和田梅也同时鼓掌,此时三个人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王大力,看出了他内心深处如此高尚的境界,看出了他光明磊落的胸怀,三人的心里都是热乎乎的。李夫抓起王大力的手动情地说:“大力听我一句劝吧不能再跑供销了,还让我们象当年一样再大干一场好吗?”王大力见李夫他们几位动了如此真情他也是泪花闪闪地表示着自己的决心,他说:“我这人毛病多因为婚姻上的变化总觉得在人群里抬不起头来不如让我悄悄隐藏起来,这也是对我的理解和支持,更是对我婚变的最大惩罚。再说有你们几位拧成一股绳还有什么难事啊?如果需要我随时都可以调动我保证服从,不过暂时还是让我在外跑一段吧,有些材料技术要求高一般人不能适应,有我在总比没有我强,最大的好处就是我是内行,你们说是不是?”李夫知道王大力性格急躁当面答应下来说:“行啊只要你肯回来什么都好说,这事提暂时依你了,但还有一件事你必须依我,不答应我不说。”李夫故意调王大力胃口逼他就犯,果然王大力上钩了,他清楚李夫不会为难自己,便说:“什么事我都依你,你说吧什么事这样神秘?”
“好吧我就开门见山请把我们的田工照顾好你们俩就别再浪费时间了,一人少说一句一人让一步给我一个面子把日子过起来,怎么样大力还用我哀求你吗?”李夫说着就把田梅拉到前面,这时丁松也是心领神会地把田梅往王大力身旁推劝告说:“这样好的媳妇你不要你还想要什么样的?”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王大力怔在那里一时没有反应,田梅羞愧得低下脑袋两手不停地揉着,丁松见时机已到对俩人说:“田梅大力请你们听我一句劝告,世界上没有化不开的矛盾也没有化不开的恩怨,你和田梅本身就没什么矛盾就算是给我和李夫一个面子吧,田梅今天晚上你就不要走了,你们你们……你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了谈,怎么样大力我们可是老同学听我的劝告吧。”丁松没有刹住自己的嘴话有些说过了,他忽然想起自己对田梅做过的事羞愧得马上想溜,可是王大力将他拉住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逗得李夫和丁松哈哈大笑,气氛一下好转了许多,王大力红着脸说:“我们都已离了婚田梅她住我这里方便吗?”丁松笑逐颜开地说:“有什么不方便的她是你老婆,你不是不嫌老同学碍眼了我们走。”丁松一门心思想留下田梅让她和王大力重新团聚,李夫也是此意他也看出王大力和田梅回心转意,如果两人能够破镜重圆他们也是尽了一份心意,于是他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说服王大力叙说何云彩走了后他的日子是何等的艰难和痛苦,最后他才对他们说:“凑巧在一起就是缘份,你们应该珍惜有一个家是多么的不容易啊!象我现在这样虽然家里有一个老岳父还有孩子,可是我总是感觉家不象家,每天我回到家里总是感到空荡荡的,要知道妻子这个位置是任何人也代替不了的,相反,丈夫这个位置也是任何人也代替不了的。能够拥有对方是福气,你们俩人就不要再斗气了听我一句劝听人劝吃饱饭,再这样下去就是对美好时光的浪费。”李夫的语言里充满伤感,他的眼睛湿润了,现在他的确想念何云彩了,想念岁月。

“是呀李夫说得对我当初和万欣结婚时也是吵架,她嫌我没有上进心我嫌她是家庭妇女,几乎到了水火不相容地步。通过这些年的煎熬我们终于彼此认可了对方的缺点,于是她吵架时我不理她,我吵架时她不理我,现在想起这些往事都要笑自己好几年,你说人都咋这样幼稚?”丁松现身说法讲述着他与万欣的感情经历。田梅看出丁松一眼这时她才感到丁松也有喜欢的一面,丁松同样具有一颗真诚助人的心灵,当初丁松由于上错了床而上了自己的床,为这事这些年来田梅一直耿耿于怀,可是此刻这个善良的女人忽然觉得这些年来自己对丁松有些太残酷太苛刻了。或许上错床也是因为他太爱刘月的缘故,抑或是人生命运的安排冥冥中注定了似的,就象自己和王大力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就出现了这样的插曲,而今天的重圆也是命中注定的。想到这些田梅有些激动,红润细腻的脸蛋和嘴唇与她此时齐耳短发相映成趣,她希望此时的王大力也是这样想,刚才当丁松把她推到王大力身边时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热潮,这种感受是她许多年都不曾有过的。就在这时门开了,万院长推门走了进来笑容可掬地朝站在墙角的王大力走去,他是专程来为丁松在会场上发生的不愉快表示歉意的,身后还跟随几位专家,他们所以到王大力这里来完全是因为他们被王大力今天在现场的表现所佩服,好奇心驱使他们来见见这个水电事业的后生的家庭生活恰巧赶上了这一幕。田梅热情地招呼着俨严是这里的主人,她笑着说:“这可是大驾光临快请各位领导里面坐。”
丁松和李夫闪到旁边看见田梅和王大力热情接触他们心里高兴,三期工如一针兴奋剂给热爱水电事业的人们带来了无限生机和希望,万院长身披衣服脸放红光轻松而愉快地拍拍王大力的肩膀对大家说:“我是专程来看看王大力的,小伙子是我们的发电厂的行家,是水电事业上的一只雄鹰。上一次他去过省城时就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这次在会场上被我那不懂事的女婿胡乱批评一通受了不少委屈,我代表他向你道歉委屈你了年轻人。”万院长说着又拍拍王大力的身子显得亲切随意平易近人,王大力听了万院长的话激动得站起来说:“不怪丁松都是我不好乱递条子,我这人做事向来是不加考虑这不能怪别人,要怪只有怪我没有沉静。”王大力握着万院长的手诚心诚意作出一番自我批评,丁松见风使舵一边打圆场一边也作自我批评,怪自己没有团结好王大力造成被动局面。万院长见年轻人真的和好如初心里高兴就说:“你们就不要责怪自己了年轻人办事都是一样的开放热情,我希望你们这些年轻人要团结起来顾全大局三期工程扩建全靠你们打江山呢。不瞒你们几位年轻人我们这次来月亮湖就是向你们学习来了,因为我发现我们老了不中用了,你们干出了成绩都是我们以前想说不敢说的想做不敢做的现在都被你们说了做了,你们赶上了好时代好年月好年华,同时也是赶上了中国经济建设的浪潮,照这样速度用不了几年我们就能把中国水电事业同世界水电事业做大做活做强做好,你们努力吧年轻人。”万院长兴奋地展望着中国水电事业的美好前景,略胖的脸上显示出灿烂的光芒,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被万院长的憧憬感染着,尽管王大力的屋子极小极窄,但所有人的心愿都是如此激动如此透明。
“大力呀你能不能根据现场情况谈谈你的经验,你是怎么样发现那颗松懈的锣丝的?有什么诀窍吗?”寂静中有一个专家忽然提出一个话题,其实他们就是为这来找王大力的,他们以为王大力一定学过有关方面的知识,一定有高人或名家指点。此刻,王大力显得极其谦虚,他平静地说:“我哪有什么诀窍呀?我只是在开关时发现松懈的,几天前我就发现互感器震荡挺大当时因为太匆忙就没有及时停下检查结果就留下了隐患,今天查到互感器时我忽然想起来就再一次检查结果一检查果然如此是锣丝松懈导致停机的,其实这没有什么诀窍,只要细心谁都可以发现隐患的。”王大力的谦虚谨慎让万院长看出了希望,他兴奋地说:“大力呀你看上去挺粗心的在工作上你却是一个细心的人,你让我这老家伙看出了年轻人的希望,你还记得你们刚来时的样子吗?那些时侯你们的热情和工作干劲真让我感动,恨不得马上帮助你们实现理想,可是你们就是没有现在成熟。那阵子你们拿来一个又一个方案恨不得马上建成一座大电厂,我羡慕你们支持你们也阻挠过你们,但我是真心为你们好啊。如今我老了而你们成熟了,我看出了希望,如果我再年轻十岁该多好啊?再年轻二十岁月和你们小伙子一起吃苦在工地,享受在工地,即使没有优越的条件我也愿意与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并驾齐驱。”万院长的感慨让在场的所有专家产生了同样的思索,他们纷纷表示着自己的感受,这让几个年轻人**澎湃恨不能马上投身到三期工程中去好好大干一番。小屋子不大,气氛非常热烈,两代人谈笑风生兴致十足。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半夜,考虑到各位专家的身体李夫迫不得已提前结束了谈话,并安排他们吃夜宵观赏月亮湖的美丽风景。
当一行人往外走时王大力悄悄拽了下田梅的衣服示意她慢慢走,田梅什么话也不说看了一眼王大力继续送客人,直到旁边没有别人时她才问王大力:“你刚才拽我衣服是什么意思?”王大力毫不掩饰地说:“我是想让你留下来,你还有什么想法吗?”田梅故意地问:“你让我留下来干什么?我可是离了婚的人是不能随便和男人谈话的。”王大力边说边往回走,对田梅轻声地说:“我想与你好好谈一谈,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了,别辜负了朋友和领导的好心。”田梅心里骤然一热情不自禁跟随王大力并肩而行,这是两人离婚后第一次并肩而行,彼此心里都在回忆着过去甜美的日子。从宿舍楼里出来,沿着山间小路往山上爬,一轮满月恰巧光射大地,映照得四周明亮。刚刚爬到坡顶忽然来了一股山风,也不知是哪个仙女吹了一口气把明亮的月光吹跑,月亮倏然一闪就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一比痕迹。整片夜空变得萎糜不振如同病中的老媪憔悴不堪的模样。又一阵仙气吹过后月亮又从云层中钻出来,这回更加明亮,借着这看得见彼此脸蛋的一瞬间王大力问田梅:“你还怪我吗?过去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我……”田梅咬着牙说:“我都恨死你了!”田梅虽然嘴上说恨实际上他还有慈爱的一面,王大力从田梅的口气中知道了田梅已经原谅自己了,而这种原谅对眼下的王大力来说更是愧疚难堪,他默默地注视着田梅期待她打自己的耳光,哪怕骂他一句也好啊!可是田梅没有骂也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朝瓣走心情似乎很沉重,王大力的心情也是沉甸甸的,这一刻他才知道爱一个女人是不容易的,而伤害一个女人是何等的不难。夜空中有几片碎裂的云彩在低低飞舞缭绕纠缠不清,当它们与另外几片云彩相撞后结成厚厚的云雾伴随轻风狂舞着飞翔着,透过这些云彩月亮再次露出了苍白的笑容,于是整座月亮湖电厂的巨大轮廓在迷茫的月光中格外分明,大烟囱水泥墙高耸入云的厂房等建筑设施都在云彩中隐藏着,就象这月亮湖下所有风景美丽而壮观。田梅跟随王大力悄无声息地走路,她有些后怕如果刚才自己不答应他会是什么样的结局?田梅的善良使她不论做什么事都奉行一个原则得饶人处且绕人。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王大力站在那里望着天空和月亮他似乎感到了将人一场暴风雨袭来,这段日子以来种种迹象表明中国可能要发生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变革,如果真是这样他自己就可以轻而易举轻松上阵为三期工程扩建大干一番,建设超出百万千瓦的巨大电厂就会实现。可是这场变革真能让他们这样快就实现吗?王大力站在巨石上注视着线条分明的电厂轮廓他感到了忧心如焚,因为他不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都讲出来,在这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政治形势下任何与政治相勃的言辞都将受到严惩,送纸条的事就是一次深切教训。此刻,田梅见王大力忽然不出声了善良的心里又产生了不安,她关心地问着:‘你想什么呢?是不是又回忆刚来时的情景了?‘王大力没有说话依然凝望着天空中飞奔的云彩,田梅又说:‘你这人真是难以琢磨当大家都在为扩建的事兴奋时惟有你跑到这荒郊野外望洋兴叹,现在又说想扩建是你的理想看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好象精神出了问题。‘田梅的语气里充满了几分责备,她本想批评他几句黑暗中看不清王大力的脸只好在心里企求他希望自己的话能让他改变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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