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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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力说得对,厂里目前的确存在着许多设备安装的问题,我们的技术革新力量仍旧十分薄弱这些我心中有数,所以我建议立即找机会加大技术性工作,还是由王大力负责组织进行一次安全大检查,争取把现有的问题一次查清,而且要立即解决,绝不能因此而停止三期扩建的投入。大力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投入这场工作的洪流中。”李夫态度和蔼语气温柔,这是他对王大力一惯做法,因为他了解王大力的为人他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这工夫王大力的酒劲有些过去了,见李夫这样和风细雨与自己讲话他自觉有些倨功自傲的劲头,便顺从地点了点头对三个人说:“既然如此我也是一个支持三期工程的人,建成一个百万千瓦的大电厂这是我王大力多年的愿望,也是我们的奋斗目标。虽然眼下条件还没有成熟,前二期工程接近尾声眼看大功就要告成时我们更要收好口注意安全,我是想如果一个工程完工再做下一个工程,否则摊子铺大了就与我们的愿望背道而驰了。就我们现在的人力物力和技术力量来看实在难以胜任,我的意图非常明确希望你们几位考虑。”王大力火来得快散发得也快,降火后他希望通过对厂里形势进行分析,以充分理由来说服李夫希望他不能操之过急,毕竟他王大力也是喜欢这个电厂的,也是喜欢这个水电事业的。“大力说得有一定道理,目前把重点放在二期工程上这是对的,但扩建三期工程也是重要的工程,你们不想把月亮湖电厂建成世界上最大的一流电厂吗?这是我们的共同的愿望,在这一点上我们不能动摇。”李夫见王大力心境平稳就肯定他的正确性,然后再表明自己扩建的决心。这一次交谈王大力很高兴,他见风使舵地说:“其实若想建成一流电厂建成世界第一的发电厂我们目前的规模还太小,总共有几十万千瓦,如果上了三期工程扩建三台20万千瓦机组就有超出百万千瓦的希望,如果再上四期工程再扩建三台20万千瓦机组就会赶上世界上最大的火电厂。可是我们的钱从哪里来?我们的设备从哪里来?我们的月亮湖太小了水利资源又不足想建成世界最大电厂也是无能为力或者说是力不从心……”王大力终于说出了他的担心,几个人陷入了沉思中。此刻,夜色朦胧,静谧,月亮湖上空繁星点点,几乎所有人家都已熄灭了灯火,惟有李夫的家房里还亮着光芒,将黑暗的夜空映照得更加幽深。这时凉风从湖面远处大张旗鼓吹过来,几个人走到院子里享受夜的寂静和馨香,夜色如同溢洪道附近一样似是而非有股丝丝清水凉爽地撩着他们火热的内心,所有人不约而同感受到了神志清爽一下子精神了许多。山里人白天干了一天活夜里就到月亮湖洗澡,因为何云彩的突然离开今晚上的月亮湖无人光顾,只有饱含着水汽的夜风在空旷的乡间田野发出丝丝细小的声音,仿佛是何云彩向人们讲述着黎明前凄惨的故事。看到王大力对三期工程扩建的理解和支持,还有那些符合实际的想法李夫心中轻松不少,针对各种困难和不足李夫决定采取王大力建议暂缓启动三期工程。四个年轻人在夜风下又谈了许多,直到东方发白夜色退去他们仍旧是谈兴不减。
天色大亮时,田梅抱着李雪回来了,同时还买了一堆油条和一暖瓶子豆浆。她一进门就叫喊起来:“你们趁热快吃吧,过一会儿都凉了。”李夫看见田梅马上想到了何师傅,他抓起二根油条边吃边往外跑:“哎呀光顾谈话了我得去医院了。”李夫说着就往外跑,却被田梅唤住了,她说:“你别急了我才从医院回来何师傅他很好刚刚吃了二根油条,看他那样子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临来时他让我转告你先忙厂里的事,今天医院就别去了。”田梅说完就盯着李夫怕他变卦,过了一会儿才想起看了看王大力接着说:“这几天就让这孩子跟着我,我就当她几天妈,我看哪个王八蛋再敢嚼舌头?”田梅说着又狠狠惋了一眼王大力气愤地进了里面,到现在她也不能原谅王大力。
李夫确实需要到厂里处理一些大事,听田梅一说老岳父没有事他就把段贵和李河叫到一起,一边吃着油条一边低声吩咐他们,两人不住地点头眼神却斜视王大力露出不满神色。王大力一面往嘴里塞油条一面往里面走,他本想与田梅好好谈一谈,不料田梅怨恨冲天两人又吵了起来。李夫听了摇晃着脑袋发出无奈的叹息:“这两口子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以后怎么办呢?”李河和段贵嚼着油条嘀咕着王大力的不是,清晨的美好光阴就这样被他们破坏了。吃了油条喝尽豆浆,几个人便来到厂里,工人们早就知道了何云彩的事纷纷前来安慰李夫关心着他的老人和孩子,面对同志们的盛情李夫非常感动。可是当他想起云彩的时侯不知为什么心里就长了草,长了一片绿草滩,于是他就和何云彩在这片草滩上散步逗留,一齐走向浓密的深处。这时期李夫的精神十分脆弱经不住任何风雨的袭击,稍有变化他的感情就出现波动,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不知自己哪根筋出了问题,然而不论发生什么变化有一条原则他没有改变,那就是他心中一直在思索着三期工程扩建的事项。这些日子以来他挤出许多时间默默无闻地搞了三期工程的方案研究一切可以采取的措施,由于前边有了基础甩以他搞得比较顺利心里时常为此而兴奋,他觉得对何云彩最大最好的怀念莫过于将厂里的安排更加完善更得民心,这也是他的奋斗目标,更是何云彩生前的最大愿望。如今何云彩抛下他走了,他的心依旧同前一样没有放弃对电厂的钟情,也没有放弃对何云彩的厚爱。也许每个人都是如此,只有在失去许多东西后久久找不回来时才能倍感珍惜,李夫以前对何云彩似乎就是如此,他仅仅从道义上关心她爱护她,因为他初恋刘月,而刘月又把他的爱慕带走了,他觉得他与何云彩在一起的日子里是平平淡淡的。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没有太多的**,没有温柔和浪漫,也没有花前月下。除了看病吃药外,他似乎就没有过上一个甜蜜的日子,现在何云彩的忽然离去使他平静的生活骤然掀起一股浊浪,也是一种解脱,他终于从沉闷的家庭琐事中解放出来了。然而,这种解放又是一种法规审察他不断地进行反省,他觉得在事业与家庭的天平上他的确有许多地方都没有尽到他做丈夫的责任,就如此他更加怀念和何云彩在一起生活的日日夜夜。

何云彩走了之后的一段岁月,田梅一直固执地带着李雪生活,也常到李夫家帮助他料理家务,李夫为此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尽可能劝告田梅不要为他分心受苦。可是田梅不蒸馒头非要争口气,她执意要这样做气气王大力,李夫想挡也挡不住想劝她们又不听,他担心王大力的醋劲一上来说不上又会把什么好事搞糟了。因为王大力在这问题上心眼不大,尽管王大力了解李夫了解田梅,可是一见到田梅在李夫家里忙里忙外他心里就不是滋味,所以他时常找借口与田梅争吵,这样一来不仅影响工作也影响团结。对此李夫只好尽可能避开田梅,在万般无奈下李夫只好给了田梅一把他家钥匙让她在自己不在家的时侯来帮忙,当然他也隐隐约约看出了田梅对自己的那份依恋,她有时就如同一只跟屁虫害得他到哪里仿佛都有她的影子,每每此时他越发想起了何云彩,假如何云彩还活着绝对不会发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想来想去李夫决定把岳父接回来。恰巧,何师傅的病情有所好转,李夫选取一个晴朗的天气来到医院,当他推开岳父住院的房门时这才发现人去屋空,他问护士才知道后岳父被田梅早晨接走了。田梅的举动令人感激,但也给他留下了麻烦,想到这个唯一能够在他和田梅之间设的阻碍又没有了,同时岳父让田梅接走又让他感到对不起何云彩,更让他面对岳父他这个做女婿的面子有些过不去,在往返的路上,阳光如火一样照得李夫浑身上下阵阵燥热。记得在看守工地的岁月里,有一天他与何云彩在月亮湖里洗澡时也是这样一个难忘的夜晚,当两人在水里穿梭往返时他的手无意间碰到了何云彩胸部上的两座小山包,他立即产生了一种燥热的感受。那一次他心慌意乱了好几天,而何云彩当时就兴奋得脸通红,可惜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一齐下水的机会了。曾几何时,李夫真想坐下来好好想一想这些年来他是怎么样度过的,尤其是看到路旁新建成房屋和楼群还有电厂高大的烟囱以及新开拓的土地,他的心里不知不觉总会涌现出一股激动的热潮,有时他想兴奋地欢叫,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耀羊快乐的光芒。因为这些就是他们这代人用心血和汗水创造出来的画面,几乎是一步一个坎,一步一个代价。因为何云彩的离去使他的欢乐心情变得空旷起来,忧郁别离愁苦的渴望竟然使他更加酸楚和痛心,从来没有过的无奈和沉默还有冷淡都成了他这段时间的日程表,他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孤独和寂寞。的确,李夫是被家庭的琐事所累,他肩膀上的担子有两副:一是何云彩,二是电厂,这两副担子压得他喘不过气。如今何云彩走了,他似乎卸下了一副重担,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反而更加沉重,负荷没有减少却越聚越多,甚至觉得自己成了工作狂虐待何云彩虐待他自己以此减轻自己的精神负担,许多时侯他就是在这种矛盾的自责中度过岁月的。回顾过去总是喜忧掺半,李夫使劲抓了抓脑袋上的头发收回了遐思,他要赶紧回家给老岳父烧一手好饭菜,老人家最爱吃他做的炸菜炒肉丁了。可是当李夫路兴冲冲回到家时发现屋子里仍旧是空无一人,李夫吃了一惊:田梅把老岳父领到哪里去了?李夫思索着:从家到医院有几条小路他会不会与她们错开了路途?李夫想回去找又怕前脚出门后脚人已到家,正焦急时李夫忽然听见屋外有轻轻的脚步声,一定是她们回来了,李夫急切地拉开门一看果然是她们。
田梅一手抱着小李雪一手扶持着何师傅,身上还背了一个包里面是住院用品,李夫慌忙奔过去却不知是先扶岳父还是先接过孩子还是先摘下田梅背上的包袱,他一时愣在那里不动了。田梅见此灵机一动笑着说:“你还不赶紧把你岳父接过去?”李夫这才如梦初醒对何师傅说:“我到医院去接您才知您被田梅接走了,可惜我不知道走的是哪条路才与你们错了过去。”何师傅边走边说:“我们顺路到田梅家坐了坐,她和王大力咋说离了就离了呢?好好的家说散就散了太可惜了。你知道我们当年打仗时想的就是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没有想到你们这些小青年太不珍惜这岁月了。”何师傅边说边坐在了床铺上接着说:“我在床上趴了这些年吃了那么多中药也不见好,女儿一走我倒站起来了你说奇怪不奇怪?这里面是不是有神灵相助呢?”田梅在旁边说:“当然有神灵相助,说不上这就是何云彩大姐为你护佑呢。”何师傅说:“人如果不死该多好啊。”
这时李夫见风使舵地说:“是啊,您老的病让医院的医生们都感到惊奇,他们也弄不清这是为什么,也许真是世界上的奇迹了,这说明您老人家的罪遭到头了。”李夫顺着何师傅的话意说着内心却是一阵慌乱,因为田梅的出现使他更加不安好象他做错了什么事,目光也不集中看什么都分神。何师傅坐稳后,李夫看看暖水瓶灵机一动伸手去拿柜子上的暖水瓶,由于慌张本来挺灵活的双手忽然变得拙笨起来,一下将暖水瓶碰落地上摔得粉碎。而一声突如其来的爆响惊动了屋子里的所有人,他们一齐把目光盯在地上的碎片中发呆,李夫知道这暖水瓶是何师傅的心肝宝贝。那是一次工程大会战时厂里奖励他的,不论到什么时什么地方这暖水瓶都不离何师傅左右,尤其是近几年家里病人不断这暖水瓶还算立下了功劳。现在李夫把暖水瓶碰碎了,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得这样突然,一时愣怔在那里不知所措。田梅见李夫有些不好意思就慌忙打圆场说:“没事没事,暖瓶碎了不要紧这是好的象征,是岁岁平安的意思。”何师傅边躺下边安慰李夫说:“旧暖瓶装不了新开水,碎了就碎了吧明天换新的。”李夫更加感到有些窘,他听岳父的话里似乎还有什么含义,他站在地中央怔住了。田梅碰了他一下,然后弯腰默默地蹲下捡着破碎的瓶子碎片,李夫恍然大悟慌忙帮助往一块捡。因为慌乱,李夫的手被瓶胆碎片划破了,绯红的鲜血顺手流了下来。田梅见了慌忙抓住李夫的手替他止血,也就是在此一瞬间,何师傅恰巧回头看出了这一幕,不知为什么他的老脸忽然发热,十分难为情地把他的老脸扭转墙壁,一汪浑浊的老泪从他那昏花的眼睛里滚落下来,他想起了许久没有看见的女儿何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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