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万里飞一鹏 千山卷百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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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刘毅被高一鹏那一通之乎者也的高论,激得七窍生烟,热血如沸,用足十成真力,一招“霸王劈山”,铁骨折扇裂空有声,直向高一鹏头顶砍来
高一鹏形若无事,左手将凤姑风儿向后轻轻一揽,右肘向上微微一曲,那支狼毫笔竖直起来,笔尖上指,高度、部位拿捏得恰到好处,只待刘毅手臂挥落。
刘毅手到半空,见老者手上毛笔直竖,已知不妙,如硬劈下去,铁骨折扇尚未击中对手,自己臂上郗门将被点中而令右臂残废!刘毅不愧深得其父真传,手到中途,略一提气,将下劈之势改为向外斜削,直取高一鹏右臂。
高一鹏微微点头,心中暗道;“千山卷百啸,果然不凡!”右臂顺势向外一旋,右脚滑上半步,左手出掌,向刘毅腰间缓缓拍去。这一招乃八卦掌中“投石问路”的招式。刘毅一扇削空,待要变招已来不及,急忙立左掌如刀,向高一鹏左臂砍去。哪知高一鹏拍出的左掌中途突然加速,用了四成掌力,快如电光石火,刘毅的左掌尚未砍下,便觉得腰间传来一阵巨痛,身子斜斜地飞将出去,直撞到墙上!他就势靠在墙上,面如白纸,一股腥甜之味直冲而上。他急忙紧咬牙关,忍痛运气,虽硬将上涌的心血压住了,但却已是半身如割,动弹不得,满头满脸豆大的冷汗往外冒,两眼阴毒地看着高一鹏,作声不得。
张元奎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原以为刘毅与高一鹏过招,纵虽不能取胜,也可走个三、五十招,消耗一下高一鹏的精力,再乘虚而上,指挥手下人一举拿下高一鹏等三人。不料两招未尽,刘毅已身负重伤!他暗自庆幸自己见机得早,高一鹏与他交手时又未发尽全力,才保得自己毫发未损。眼下,他怔怔地立在那里,心中毫无主意。另外那三个侍卫早被高一鹏惊世脱俗的武功吓得目瞪口呆,呆若木鸡,若不是吴三桂军法严厉,早就掉头做鸟兽散了。
高一鹏冷笑一声,缓缓说道:“刘公子,今番饶你不死,将息数月,尚大可造就。回去告知你父亲,就说老朽告辞去也,日后定当专程拜访,以清旧帐!”他暗运真力于腕,将那支竹杆狼毫往桌上一掷,那笔杆竟插进桌面半寸,稳稳地立在那里!他伸手携着韩风说道:“我们走!”说罢,向屋门从容走去。
张元奎及手下一班人早已吓得不敢动,再被高一鹏掷笔入木一唬,谁还敢上前阻拦?
眼看老少三人离门只有三、五步远了,突然,两盏标有“大理府衙”字样的灯笼已来至门外。为首一个老者,六十开外,一领紫袍,三尺黑髯,狼腰虎背,面如重枣,身长七尺,威风凛凛踏进屋门,开口便问:“毅儿何在?”只听他嗓音清亮,底气十足。此人正是刘毅之父,吴三桂手下右前营总兵官刘偁,字百啸,江湖人称“千山卷百啸”。
“爹,孩儿我…”刘毅见父亲来到,心中一喜,开口只说得半句话,心血一阵翻涌,巨痛袭来,急忙住口,调息内气以镇血脉。
刘百啸急步上前,掀起刘毅的衣服略一查看,眉尖一跳,从怀中掏出一颗“九天还阳丹”塞进刘毅口中,问道:“何人所伤?”
刘毅不敢开口,以目示意。
张元奎一旁答道:“这个老、老……”他想说“老前辈”,觉得不妥,想说“老匹夫”,却又不敢,“老”了两声,竟未说完就住了口。
刘百啸回身看着高一鹏,狐疑的眼光闪了几闪,开口道:“高华?八卦神风掌,你是……”
“哈哈哈!”
高一鹏一阵朗笑,将风儿往凤姑身边一推,开口吟道:“万里飞一鹏,千山卷百啸,江河腾玉蟒,沧海起碧烟。有你有我,百啸老弟,莫非做了朝廷命官,便忘却昔年旧事乎?”
刘百啸眼中精芒闪动,拱拱手道:“老夫走眼了!相识多年,竟不知高华高师爷便是名冠南中的万里飞高一鹏!惭愧,惭愧!不知小儿刘毅如何得罪于你,竟用独门武功‘八卦神风掌’重伤于他?你我江湖齐名,人道‘打狗尚看主人面’,高大侠如此心狠手辣,莫非欺老夫艺不如人么?”
高一鹏一见刘百啸,便知今夜必有一番生死恶战!以功力相较,二人本在仲伯之间,但自己尚须顾及凤姑风儿二小,只有先稳住局面,寻找机会令二小逃出屋去。以二小的轻功机敏,在野外空旷之处,一般人是很难抓得住的。那时再与刘百啸决一死战,击毙强仇,以慰韩天庆及闯军将士在天之灵!
高一鹏冷冷一笑道:“岂敢!岂敢!正因看了刘老弟之面,老朽才留他一命。本想让他替老朽带口信于你。不曾想老弟既已亲来,这口信也就免了。哈哈,老朽正欲与你一会,实令老朽大喜过望。哈哈哈!”
“血债血还!江湖道上,古来如此。今日之事,高大侠意欲如何了结?”
“说得好!十多年前你投降吴三桂,杀害无数闯营兄弟,又亲手害死盟弟韩天庆,干下了天地所不容的勾当!你道此等血债,竟是打伤你那狗崽便可了结的么?”高一鹏手指刘百啸对风儿道:“风儿看清了,此人便是杀害你全家的仇人刘百啸。如他能侥幸活过今天,将来你一定要手刃亲仇!”
韩风双目欲裂,伸手就去夺凤姑手中的钢刀。
高一鹏一把抓住风儿的手,厉声喝道:“风儿,你想找死吗?”
风儿闻声一楞,动弹不得,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紧咬嘴唇,一缕血丝浸出嘴角。
可叹十五岁小小孩儿竟能强忍如斯,终未哭出一声!
高一鹏松开拉住风儿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用密音入微的功夫对凤姑道:“凤儿,此地不可久留,即刻我与狗贼动手之时,你须紧紧护住风儿,寻机速速离去!”
凤姑看着爷爷,并不见爷爷嘴动,可这声音分明是爷爷所发,她暗暗点了点头。
“哼哼!”刘百啸一声冷笑;“只为斩草未尽,十多年来终是耿耿于怀。今日幸得天助,孽根可除,心病可了!张元奎,叫你手下将门户看住了,休教走了一个!”
言毕,刘百啸气运周身,只听得他身上骨节“噼啪”轻响。
高一鹏一阵仰天大笑:“哈哈哈……刘百啸,四十年前你我武林齐名,原以为你武功高绝,大家风度,不料竟胆小如鼠!今日想以人多为胜;千山卷百啸名动九州,盛名之下,其实不符也!”
“高一鹏,你休得张狂!我刘百啸纵横江湖数十载,动手之时,谁人敢来助拳!今日你我放手一搏,以分高下!”
“好!”高一鹏挥手让凤姑风儿退开,道:“老朽年过七旬,今日方寻得一个对手,此一喜也!背叛闯王,认贼作父,残害弟兄的元凶,今日得以撞在老朽手上,此二喜也!来来来,老朽让你先机之便!”说完,双脚微微叉开,足尖内扣,略呈内八字之状;双膝微弯,两手掌心相对,一上一下横摆于胸腹之前,正是八卦正宗“抱元归一”的式子;他双目精光熠熠,直逼刘百啸。
刘百啸却也不敢大意。须知高手过招,一着不慎便立判生死!只见他舒臂含胸,一掌一拳立于胸前,缓缓挪步,寻机一击。
突然,电光一闪,“轰隆”一声,震雷炸响。
顷刻间,屋外哗哗有声,已是大雨倾盆了。
刘百啸不愧是武林四大高手之一,乘惊雷炸响之际,众人皆一楞神,他暴喝一声,一招“鸟云盖顶”,右拳往高一鹏天灵盖袭来,左掌却自胸腹间缓缓推出,忽上忽下,去势不定。刘百啸使的是拳。这拳刚猛威烈,霸道无比,故民间亦有称为“霸王拳”的。左手所使,却是他自创的“阴阳掌法”,阴阴阳阳,其踪难辨,加以内力推动,极为了得!一掌推出,用的正是其三大杀着之一:“回风卷秋叶”。其掌风凌历,一式中暗含上下左右中五般变化。刘百啸用足九成掌力,意在一招将高一鹏伤在掌下。
高一鹏知刘百啸右击之拳乃是虚招,将左足一撤,避开刘百啸掌风,右手五指微张,电闪般推出,一招“老君问鼎”,直取刘百啸左肋要。
刘百啸不敢怠慢,不等招式用老,左掌改推为撩,斜砍高一鹏右臂,锉步旋身,右拳随转身之势横扫过来,用的是一招“大江飞虹”。
高一鹏撤掌挪步,倒踏魁星,瞬息之间,便已闪至刘百啸身侧,正面对西窗,凤姑、风儿二小正好在他伸手可及之处。“西窗临海!此机不可失也!”他心念急动,目中精光暴闪,银须飘动,运足十成掌力,一招“神风漫卷”,双掌齐出,掌风大盛,隐隐有风雷之声!
刘百啸不敢硬接,提气一个虎跳,避过掌风。
这一来,可苦了西窗下持炬守候的那个王府侍卫!
高一鹏明知此招不会击中刘百啸,要的就是他不敢硬接,闪身避让。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轰隆”一声,那持炬侍卫“啊”的一声惨叫,连同西窗破碎的木框一起飞出屋去,尚未落地便已气绝身亡!
高一鹏回手一抄,抓住风儿前襟一提一甩,开口道:“凤儿快走!”风儿只觉耳中“嗡”地一声,竟已身不由己悬空平平地飞出窗去。凤姑含泪大叫一声:“爷爷保重!”一纵身跟着向西窗外钻去。
推窗,甩人,凤姑腾身一纵,这几下快如星火,一气呵成,只在瞬息之间。待刘百啸发觉上当,张元奎欲出门追捕,却为时已晚了半步,只见高一鹏已展开了八卦神风掌绝高身法,掌风所及,已将屋门、西窗洞等去处封死了。
“老匹夫,果然了得!”刘百啸怪叫一声,心道:只要除掉高一鹏,那小小韩风无人保护,料也逃不到哪里去,况屋外尚有数名王府侍卫!刘百啸牙一咬,眉一竖,展开平身绝学,揉身而上,与高一鹏斗在一起。
一时间,只见身影飘忽,拳飞脚跃,掌风呼呼,中人如割,瞬息间已斗了三十多个回合,好一番撕杀!
后人有诗赞高一鹏、刘百啸两大绝代高手性命相搏之斗,诗曰:
八卦通无极,含九霄;
掌下起风雷,拳底走狂飙;
手足一搏处,性命两相较;
旷古观绝斗,至今意气豪。
话说“万里飞一鹏”与“千山卷百啸”两个身负绝学的旷世高手各施绝技斗在—起,你来我往,已是斗了八十余个回合。只见那刘百啸本来就红的脸色越来越红,几欲滴血,足见其运气亦到极限,此时随手一挥,皆挟其六十年的功力,呼呼掌风,割面如刀!高一鹏则脸色微白,唯脑门天庭处一抹微红,动作凝重,越来越慢,一招一式,皆缓缓而出,掌下似有沉雷滚滚而来!
张元奎本想逃出屋去,以避两大高手掌风,但学武之人毕竟嗜武如命,他的武学资质甚好,只苦于未得明师指教,今日两大高手性命相搏,尽施绝学,一招一式,变化无穷,妙至毫巅。纵是武林中人,毕生也难得一见!于是,张元奎扶着刘毅,避开掌风,慢慢缩到屋角,一瞬不眨地静观这一场旷古之斗。
高一鹏自二小逾窗而出,一直担心二小安危。此刻,忽然听得风雨声中夹着几声娇叱,紧接几下刀剑交鸣之声,不觉心念一动,扭头向窗外望了一眼,手头慢了一慢。
须知高手过招,最是分心不得,只要稍有失误,便是立判生死,横尸当场!

刘百啸身经百战,如此稍纵即逝的机会那肯放过?只听他暴喝一声,旋身出手,右手一招“铁锁横江”,飞拳直取高一鹏耳后死,左手立掌如刀,一招“剑断秋水”,斜劈而下。这一左一右,封死了高一鹏左右闪避之路。高一鹏心知不妙,一招“大鹏凌虚”,硬生生拔起身躯离地向后斜飘。但毕竟慢了一慢,虽避开了刘百啸右手力贯千钧的“铁锁横江”,右胯骨上却已被刘百啸左手的“剑断秋水”击中,幸喜腾身后跃之势卸去掌上六成之道,骨胳尚未折断,却也是奇痛无比。高一鹏心知右腿经脉已乱,眉尖一跳,落地时重心往左脚一偏,摆了个虚步,右手飞快往右腿根一抚,封住了几个道,疼痛虽即刻大减,步法却大不如先前灵便了。
刘百啸一击得手,心气大振,踏上一步,瞬息之间攻出七八招。
高一鹏心知已经负伤在身,不能硬接硬架,一瞟眼见张元奎、刘毅二人正在自己左边屋角,遂计上心来,一边出招化解,一边慢慢顺势挪步,向张、刘二人之处退去。眼看距二人只有五步之远,高一鹏身形往下一锉,忍住右胯疼痛,踩定内八字,左掌划个小圈横于丹田之前,右手自腋下推出,一招“神风扑面”,向刘百啸迎面推去。刘百啸侧身—闪,身形—纵拔起五尺,一招“二龙夺珠”,双足一前一后向高一鹏太阳踢去。这一来正中高一鹏下怀,只见他身形再往下一锉,几成深蹲之势,让过刘百啸双腿,步若行云流水,无声无息地一旋。待得刘百啸落地,二人恰恰换了个位置。此刻,正好刘百啸背对屋角,他身后仅三步之距,便是他那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儿子刘毅。
原来,这八卦掌练习时,其站姿共有三势:初练时双腿微弯,足尖内扣,移步行走,上身不许有丝毫晃动。或走阴阳鱼,或走八卦图,或倒顺踏九宫,擦膝摩胫,摆扣清楚,十趾抓地,沉稳踏实,有若窑工之趟泥于院。待到外力内气有三成火候,即可练第二势:双膝大弯,几成坐式,俗称“马桩”,步法由沉稳踏实渐转灵活机变,由慢至快,循序渐进。如是者三、五年,内功已至七成火候,方得练第三势:上身端直,实腹畅胸,双腿成蹲状,步法移动,脚掌离地仅以分计。快慢进退,有如行云流水,飘忽莫辨,神鬼不测。高一鹏数十年精研此道,于八卦身法已臻化境,是以有此一着。如功力火候略差一成之人,此时以负伤之身,是断断避不开刘百啸那电闪而至的“二龙夺珠“绝命杀着的。
高一鹏移形换位,避过刘百啸双脚,突然一长身站起,右掌自上而下向后划个大圈,左掌在胸前划个小弧,右掌自胸腹间缓缓平推而出,左掌随后跟进,隐于右掌后五寸之处。这一招,乃高一鹏融平生所学自创之八卦神风掌中绝命杀着“神风无悔”,四十年来对敌尚未全力施用过。此刻大敌当前,高一鹏集千仇万恨于一掌,端的是石破天惊,沉雷滚滚,威不可当!
刘百啸双足刚—落地,便已觉高一鹏掌风滚滚压来,以他的身手,点地一跃并非不能,但身后仅三步之距,便是重伤在身的爱子,如何受得了高一鹏排山倒海的掌力所摧?护犊心切,容不得他多想,急出右掌,一招绝学“霸王推碑”向高一鹏右掌迎去。只因他仓促应招,下盘未稳,两股大力相撞时,不由晃了一晃,倒踏一步方站稳身形。高一鹏志在必得,哪肯错过良机?只见他踏进一步,本来在后缓缓而出的左掌陡地加速,附于右腕上,右掌顺势一推,“轰”地一声大响与刘百啸右掌接个正着。刘百啸受此一推,心脉大震,晃了一晃,又倒退一步。他心知如再退一步,爱子刘毅的身体与自己一相接,高一鹏的移山掌力将会通过自己的身体传于爱子身上,爱子将心脉俱断,命归黄泉。刘百啸只好强运真力,全力抵住高一鹏掌上传来那排山倒海般的掌力,纵然拼个两败俱伤,他刘百啸也认了。只见他紧咬牙关,黑髯颤动不已,一面强运内息,镇住翻动乱行的心脉,一面缓缓移动右腿,前弓后矢,扎稳了下盘。
此刻,高一鹏巳占了上风,只要施足十成掌力,那刘百啸便将五脏移位,百脉俱废,命丧当场!无奈刚才过招时已右胯受伤,动及经络,高一鹏的功力已大打折扣,无论如何运气调息,也只能使出九成内力;况右胯用力,剧痛如潮,力道自是又减去几分。
只见他二人手掌相抵,运力相抗,整整有一个时辰。刘百啸脸色已成青紫,双目如火,几欲暴出眼眶!高一鹏面色惨白,双眼圆睁,精光暴闪,一缕银须急速颤动。
忽听得几声脆响,二人脚下所踏青砖已被巨力压成碴状,二人双足正一分一分往土中陷去。
高一鹏此刻一心想毙敌于掌下,牙关一咬,运气于双腿,上身微微往前一倾,将刘百啸推得往后锉了两寸,不料力及右胯,巨震之下,高一鹏只觉剧痛袭来,被封的经络忽又乱行奔突,只见他头上冷汗如珠,双唇紧闭,唇上已是全无血色,受伤的右腿微微颤抖,被掌伤瘀积的血浆,因经络乱行,冲破皮肤,白袍之外已见点点血斑。他心知纵不能再加内力,却也不能稍有泄劲,否则后果不堪,就是天塌地陷也要拼死抵住!
刘百啸又被震了一下,止不住又一阵心脉翻腾,一股腥甜之味直冲而上,他心知不妙,急调内息以镇。心脉翻腾虽稍止,一缕血丝却巳从嘴角悄然而出。他分明见高一鹏似已不支,却又不能再加半分劲道,制敌于死地!他想开口叫张元奎出掌于自己背上借力取胜,生死存亡,还讲什么英雄行径?但又恐开口散了中元,未待毙敌而自己先陈尸当场。
两个不共戴天的绝代高手拼尽全力,此时已到了欲胜不得,欲罢不能的境地。
二人双足皆已陷入土中五寸深浅,犹自一分分向下陷去。
却说躲在屋角的张元奎,本是个至奸至滑的肖小之辈。当时搀着刘毅躲到屋角,便已存骑墙之心:两大高手相争,若刘百啸能一举得手,擒获或击毙高一鹏,他便以保护刘毅性命为由而不致获罪于刘百啸,甚至可以由此而邀功于吴三桂。倘若刘百啸功力不济而死于高一鹏掌下,他便抢先制住刘毅,以其人头换取自已一条性命,全身而退。回头可以向吴三桂说对手武功高绝,刘氏父子双双遇难,张某率部下冒死得脱。以刘氏父子之武功尚遭毒手,自己当然更非其对手,谅吴王爷也不会太过怪罪。另一面,交出刘毅,可讨好高一鹏,今后行走江湖,或许还多条路子。
此时,张元奎看到两大高手比拼内力,无暇他顾,便扶着刘毅悄悄顺墙根离开了屋角。高、刘二人均己看到他的举动,却皆因真力凝于一掌,不能有所表示。只见张元奎悄悄松开刘毅,突然脸色大变,嘴角,右手颤抖着缓缓抬起,自怀中慢慢拔出一柄五寸短剑。他牙关紧咬,眉尖乱跳,屏气绝息,脸色青白,持刀的右手剧烈颤抖,几乎抬不起来,那柄五寸短剑也几欲脱手!他慢慢移到高一鹏身后五步之外,止不住浑身打战,摇摇晃晃,全不似身怀武功,杀人无数的王府侍卫。他几次运气不成,遂心一横,眼一闭,怪叫一声,一个虎纵,只听“噗”地一声,那五寸短剑已刺入高一鹏后腰,几至没柄!
却说高一鹏自眼光所及之处已觉张元奎之所欲。但事已至此,只有横下一条心,不死不休了。他只恐张元奎从自己身侧出手,那一来,自己一死不算,刘百啸尚可能从自己掌下逃生!倘若如此,真乃毕生之大憾也!突然他猛觉后腰间一阵刺痛,一股勇力自后面向自己撞来,他心知已中张元奎偷袭,不顾多想,顺势双脚一蹬,上身前倾,力注双掌猛然一压,只听得“啊——”一声狂叫,刘百啸一仰身,后脑与墙角撞个正着,头骨碎裂,倒在血泊之中,仰面朝天,双眼圆瞪,气绝身亡,口中鲜血汩汩往外流淌。
刘毅见状,惨叫一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顿时昏倒在地。
高一鹏颤巍巍转过身来,面若白纸,嘴角滴血,伸手自腰间拔出短剑,一股鲜血自腰间伤口箭般射出,半截白袍已被染得鲜红。他抬头,甩刀,仰天大笑了三声,嘎然而止,倒地身亡。
张元奎冒死偷袭,一击得手,却早因惊吓过度,魂飞魄散,跌坐在地。大睁双眼,惊怖地看着刘百啸气绝毙命,又看着高一鹏转身甩刀,大笑而亡,直至自己左耳旁热呼呼地似有粘液流淌,抬手一摸,才知左耳已被削掉半个,一阵钻心疼痛,他不觉双手护耳,狂叫着在地上打起滚来。
却说凤姑身形一纵,随风儿跃出窗外,刚站稳身形,便听得一声水响,风儿已落入洱海之中!
原来,西窗临海,墙根两丈开外,便是波涛滚滚的海面。高一鹏神力一掷,风儿直飞出五、六丈之远,自然落入波涛之中。凤姑刚待腾身再跃,扑入水中,突然一条黑影猛扑过来,一柄长剑当头削下;另一条黑影“卟通”一声跃入水中向风儿落水处追去。凤姑大急,一边挥刀化解攻来的剑招,一边向海边挪动。虽人小力弱,但她身法极快,“滚龙刀法”守中有攻,一时也把那王府侍卫迫了个手忙脚乱。眼看到得水边,凤姑娇叱一声,双刀绕身急舞,和身而进,那王府侍卫不敢硬接,急忙退了两步。凤姑乘虚将双刀往背上一插,忽地一招“倒飞紫燕”,反身跃入海中,遁身向前游去。那侍卫发觉上当,立在岸边看了一阵,折身向屋内跑去。
凤姑自幼在海边长大,水上功夫已非常人。她听前边划水之声渐近,凝神一看,见正是那个跃入水中的王府侍卫,凤姑一个猛子潜入水底,伸手一把抓住那侍卫的双脚往下一拖,那侍卫大惊,以为遇上了什么水怪,一张口灌了满肚子海水。不一刻,凤姑料得他已是神智昏迷,将他拖上水面,厉声问道:“我弟弟人呢?”
那侍卫已灌晕了头,抬手指了指道:“前、前、前边。”凤姑待他说完,一松手,顺手抽出钢刀,不等刀落,那侍卫却被海浪狠狠地灌了几大口,未及喊叫便沉入海中。
凤姑抬头四望:一片黑沉沉的海水,雨滴落水刷刷地响成一片,却哪里有风儿的踪影?回头一看,只见茅屋中火光一闪,巳烧了起来。她一惊,大叫一声:“爷爷!”将手中刀一丢,大哭着向岸边游去。
近得岸边,已是火光冲天,烈焰腾腾了。火光中,只见被两人搀扶着边走边“爹呀爹呀”地干嚎的刘毅。张元奎以手护耳,由另一个侍卫扶着。另三人抬着刘百啸的尸体向村中走去。
凤姑上岸,那一行人已走远了,她低呼一声:“爷爷!”不顾一切地向屋中冲去。
不一刻,她背着高一鹏的遗体,踉踉跄跄地从火海中走出来,离得屋子三丈远,脚一软,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轰隆”一声巨响,屋架烧断,整个屋顶塌将下来。火焰冲天而起。
有分教:
长天垂泪大星殒,洱海悲叹少女情。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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