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兄弟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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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街角发廊走出来,理了短发的何先勇面貌一新,斗志昂扬,他相信明天会是个好日子。
刚一进院,就看见一群人围着在看什么热闹。何先勇最不喜欢凑这种热闹,时常会在街头见到因鸡毛蒜皮小事拌嘴的人,明明吵两句骂两句也就可算了的事,偏偏就有好事者上前围个水泄不通,搞得当事人借不着下驴的坡,只得将战争升级,进而演变成动手动刀甚至动枪,不可不说这是国人的劣根性所致。
正低头准备从后面绕过去,却听那人群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胡说……咳咳……不是我……”这不是方念安的声音吗?何先勇心头一震。
他急忙分开人群费力地挤进去,果然见方念安与一浓妆艳抹的女人站在圈中。那女人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一手拽着方念安的衣领,一手扯着她的头发。方念安满脸泪痕,左侧脸颊印着红红的五个指印,嘴角带着血迹。
“不是你?你拿老娘我当傻子啊?”那凶女人高声怒吼着,“你以为你一猫大半年我就找不着你啦?你做梦!你个**货!”
她举起手又要打人,被冲上去的何先勇一把攥住手腕。“住手!”
围观的人马上把目光都投向了他。
“你凭什么动手打人?”何先勇正气凛然。
“你放开我!”凶女人甩开他的手道,“凭什么?你问问她自己!她勾引我老公!打她?我打她都是轻的!”
“……咳咳咳……你弄错了……真不是我……”方念安边往后躲着边解释。
“你说她勾引你老公,你有什么证据?”何先勇根本就不相信恨不能把一分钱砸成八瓣花的方念安会去勾引别人老公。
“证据?你问问她!她现在住的房子是哪儿来的?”凶女人把手指戳到方念安的鼻尖上嚷着,“你不卖我老公就给你买房子了?”
“……这房子……咳咳……是我家人留给我的……呜呜呜……”方念安呜咽着。
“你再给我说一遍!”那凶女人象疯了一样就要冲上去,被何先勇狠命拉住,“你个臭不要脸的!还不承认你……”
“别吵啦!”何先勇忍不住了,使劲将她往后一搡,那凶女人差点摔倒。
“好哇!整了半天你们是一伙的!”她看着越聚越多的围观者,“你们给我评评理啊!这个狐狸精勾引我老公,骗我老公给她花钱,给她买房子。还有这个,”她伸手指向何先勇,“这个肯定是她养的小白脸!”
“请你放尊重点!说话最好负责任!现在你走,我就当你一时激动,什么都不追究,”何先勇板起脸来,“要是再在这胡搅蛮缠,我可要报警了!”
“报啊!你报啊!你不报我还要报哪!”那凶女人就象一只斗气正盛的公鸡,“报警让他们来抓鸡!不!来抓你们这对狗男女!”
何先勇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喂,程哥啊?在哪儿呢?”
……
“局里值班啊?那正好,我这小区有点事,麻烦你带俩人过来一趟呗!”
……
“恩,对,就那院。”
……
“我刚从朋友那回来,有个疯婆子在这动手打我们院一个新搬来的小姑娘,我合计上前劝劝,结果连我一起骂上了。简直蛮不讲理啊,我合计就得你们过来好使。”
……
“是啊,呵呵,有小车不坐就想坐警车,我也没办法。”
……
“行行,三分钟哈,我等你!”
挂了电话,他冲着大家说:“都散了吧!还在这卖什么呆?一会警车来了都想跟着去袄?要不我再多叫几辆来啊?这么多人一辆也装不下啊!”
围观的见报了警,又听他这么说,都讪讪地离开了。也有一些好事者不肯离去,站在远处偷偷观察这边的动静。
那凶女人一见他这架势,心里也不免忌惮几分。“你等着,我跟你没完!你个狐狸精!”边骂着边急匆匆地冲到街上截了一辆的士迅速离开。
“……咳咳……谢谢你啊……何大哥……”方念安抹着眼泪。
“快上楼吧!”何先勇扶着她要往楼上去。
“……咳咳咳……那一会儿警察来了怎么办哪?”
“哪有什么警察啊?”何先勇朝她挤了挤眼睛,“我吓唬她的!”
回到楼上,擦了脸,拢齐了头发,方念安仍不住地抽噎着。她脸上的指印此刻已由红转青,左侧脸颊明显肿了起来。
这老泼妇,下手可真够狠的,何先勇心想。他去厨房转了转,见暖瓶里有热水,没找着杯子,只得倒在碗里端进来。
“先喝点水稳当一会儿吧!”
“……咳咳咳……”方念安不住声地咳嗽着。
“你这是怎么了?咳这么厉害?”
“感冒了。”方念安喝了口水,对咳嗽没起到任何作用,又接连咳了几声。
“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啊?那女的谁呀?”
“我不认识她。”
“那她为什么打你啊?”何先勇很是怀疑。
“我也不知道……咳咳……我感冒难受,想下楼去买点药,下到二楼碰见她上来……咳……咳咳……”由于咳得厉害,她不得不停下来喝了口水。
“我在楼下听见她在上面敲门,但不知道她敲的是我家……咳咳……后来她追下来问我是不住301,是不是姓方,我说是,她就冲过来打我……咳咳……”
“那这房子……”何先勇四下环顾着。
“房子是我姐留给我的……咳咳……”说到这方念安的语气低沉了下来,“她去年得了肺癌,前段时间走了……咳……临走之前把这房子留给了我。”
“你——真不认识刚才那个人?”何先勇盯着她的眼睛。
她垂下眼帘咬着嘴唇摇了摇头,“不认识。”
何先勇感觉到她似乎在隐瞒了什么,不过这说到底是人家的私事,本来自己就是无权过问的,所以他也没继续追究下去。
“你休息一会儿吧,我下去给你买点咳嗽药。”何先勇的语气不容质疑。
“谢谢你!”
“不用谢!买完药回来给我50块钱劳务费就行了。”知道她心疼钱,何先勇故意逗她。
“……咳咳……啊,对了,正好我要下去买点菜,我自己顺道买吧,不麻烦你了。”方念安急忙站起来说。
“说你不识逗吧,”何先勇朝他摆了摆手往外走,“我逗你玩呢!”
等他买药回来,见方念安已在厨房煮起了挂面。
“这个管伤风的,一次一粒,一天三回;这个是消炎的,一次一粒,一天两回;这个是止咳的,一次一袋,一天两回。”何先勇把一大包药全倒出来,一样一样地给她介绍着。
“这个……咳咳……这些一共花了多少钱哪?”方念安最关心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还是钱。

“怎么?要还我?”何先勇又开始逗她,“你现在是不有钱哪?那连前两天跟我借的一起还我吧!”
“我……没有……咳……我就是想算一下一共应该还你多少钱。”方念安急忙解释说。
“行了行了,你啊,还是好好保重你的身体吧,”何先勇边说边拉开门往外走,“你可被一命呜呼了,到时我就没地儿要帐去了!”
方念安扶着门望着他下楼的背影出了神。
何先勇以为廖天今天还能回来得早,特意炒了四个菜,还把啤酒放到冷冻层里冰了起来。他想:怎么也得预祝自己明天革命成功吧?
结果一直等到快七点也没动静。他把电话拨过去,那边明显是在饭店里。
“小天,晚上不回来吃啦?”
“哦,先勇啊?我……我有点事办,啊不,有个客户在谈,不回去吃了,你自己吃吧。”廖天那边大概在谈重要客户,接电话时很紧张。
“你还要点什么?”听筒那边传过来廖天客户的声音。何先勇觉得好象很耳熟,不过也没太往心里去。
“那好,我自己吃了,你先忙吧。拜!”何先勇怕误了廖天的正事,急忙挂断电话。
自己吃了晚饭,收拾齐整,何先勇靠在沙发上,想着明天就能真相大白了,心情好了许多。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他的手机又开始唱起来。
“喂?”
“小勇啊,吃完饭没啊?”手机里传来了母亲慈祥的声音。
“妈啊?我刚吃完。你跟我爸最近身体怎么样啊?”何先勇从过完年还没再回过家,很是担心父母的身体。
“我们都挺好的。你在那边怎么样了?是不该转正了啊?”母亲关心地问。
“哦……是,审核已经通过了,最近就要办手续了。”何先勇没把上周发生的事告诉母亲,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有些事应该自己勇敢地去面对,而不是让家人跟着担惊受怕,着急上火。
“那就好。”母亲显然很高兴,“等等,你爸要跟你说话。”
“小勇啊!快转正了是吧?”何先勇的父亲当兵出身,所以跟儿子说起话来就象指导员在教训新兵,“你可得好好干啊!”
“爸,我知道。”何先勇一脸严肃,仿佛此刻父亲就站在他面前。
“你必须时刻记住,你是一名**员,你是一名国家干部,你是人民的公仆。做事一定要有原则,是非黑白一定要分清,不能胡来。知道吗?”
“知道,我知道爸。”何先勇恭敬地回答。
“恩,行,自己在那边注意身体,我挂了啊!”说完父亲挂断了电话。
望着手机,回想着父亲刚才的话,何先勇再一次确认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坚持原则,明辨是非,这才是真汉子,大丈夫,这样自己才能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
他把明天要做的几件事大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首先要在纪检监察局的人来之前,主动找两位局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一下,免得再谈话时他们毫不知情太过被动;其次等纪检那边的人过来后自己要掌握主动权,让他们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避免象上次那样被他们问得哑口无言;还有得跟局长说一下,必须第一时间把自己的冤案跟人事局的领导汇报一下,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受了打击报复,让他们了解其实自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正想着,廖天回来了。看他坐在沙发上发愣,便问道:“怎么?你是不改变主意了?”
“改你个头?”何先勇起身往卧室走去,“我这正合计着明天怎么行霹雳手段呢!”
“先勇,”廖天跟过来,“你听我说,我劝你别跟他们硬拼,你干不过他们。咱好汉不吃眼前亏,更何况,答应他们的条件你也不赔。”
何先勇打开电脑,回头朝他挥了挥拳头,“别再跟我说这话袄,再说别怪我跟你急。”
“行行行,不说就不说。”见他把录音笔连在电脑上,廖天凑过来问:“你这又要干什么呀?”
“干什么?”何先勇得意洋洋地说,“我得先留后手,把录音备份在电脑里。”
他边往电脑里拷贝那段录音边说:“这年头,谁也不知道谁啥样?既然我们局长都能给春鸣公司帮忙,那我们也不敢保证宋致森就不能贿赂纪检监察的人。万一我这录音笔交上去拿不回来,还有这个备份以备不时之需。”
“你这脑袋倒是不白给啊!”廖天打趣他。
“那是,你也不看看考公务员时我比第二的高出多少分?”何先勇摇头晃脑地说,“就凭我这智商,对付不了他们几个鱼鳖虾蟹?真是的了!”
“先不说这个了,”廖天坐在他身边的床上,“我有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这么隆重?”何先勇转过身来嬉皮笑脸地问,“怎么?你要结婚?”
“你就别拿我开涮了,我跟你说正经的。”
见廖天的表情不象开玩笑,何先勇不再闹了,正襟危坐等着他发话。
“我妈那心脏病,再不做手术不行了。今天我已经去医院联系好了,火车票也买完了,明天一早我就回去接她过来,给她做搭桥手术。”
“哦,这样啊。联系的哪家医院啊?”何先勇关心地问。
“医大,专家也找好了,就等着把人接来安排住院检查了。”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何先勇很了解他家的情况,所以听他说要给母亲做搭桥手术,很希望自己也能尽点力。
“倒是不用你帮什么忙,只不过——”廖天支吾着。
“有什么话你就说,咱们是兄弟,用不着整那些虚的油的。”
“上次你跟我提过房子要到期的事,还有十多天就到期了,我合计,你得,赶紧出去找去了。”
“哎呀,我还合计什么事呢!等明天我的事解决了,我立马就找去,你妈做手术那大的事,我能让你出去找房子吗?你可真是的!”
“不是,先勇。我是说,你得自己找房子住了,我,不能再跟你合租了。”
“啊?那你住哪儿啊?”
“我跟公司签了长期合同,老板给我预支了三年的工资10万块钱,给我妈做手术用,另外还给我租了公寓。以后,我不能跟你一起住了。”廖天把头垂得很低。
“是这样啊!”何先勇沉默了一会儿,“你小子是个孝子,我打心眼里佩服你!放心,住不住在一起,我们都照样是兄弟!”
廖天抬起头来,二人把右手举在眼前,紧紧地扳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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