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而压抑的咳嗽声入耳，席月白暗自叹了一口气，睁开了眼。
石青璇安稳得在她的身边沉睡着，外伸的那只握起了手中，则是抓着一件脱下来的外衫一角——晚饭的时候，穿在碧秀心身上的那件。
房间里静悄悄的，很安静。
而从门缝中，则是投射了过来琥珀色的光芒，咳嗽声也不时得飘了过来。
细心地将石青璇的手压回了被子，然后把被角压好。席月白披上了衣服，轻声下床。
刚走到门口，原本禁闭的房门就被打了开来，带着一身暖暖琥珀色灯芒的碧秀心站在了门口，微笑着看向了席月白：“青瑄，怎么不睡了。”
看着碧秀心那带着些微疲惫的神色，还有那这数年间来没有变过的微笑，席月白的眼角扫过了房间中地上，透出了隐约红色的白色丝绢手帕，只觉得心里“喀哒”一下，忽得空了。
明明没有哀伤的事情，明明没有从亢奋回归到平静的状况，就这么，忽地，莫名地空虚了。
像似缺少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空虚得心都痛了。
碧秀心，在她的记忆中，整个《大唐双龙传》里她从未正面出现过，一切的一切都是经由别人的记忆勾勒出来的轮廓，可几乎没有人是不爱她的。
即使慈航静斋里的成员，几乎每一个都饱受非议。但是，却极少看见有人，会指明道姓的批判她。
碧秀心，一个聪慧多才的女子。在她太过短暂的生命历程里，不管什么事情都显得那样匆匆仓皇。
明明丈夫女儿俱在，但是却难有天伦之乐，似乎做什么都是错的，可是却偏偏寻不出，到底是哪里错了。
整个故事中，只有她的人生基调，是忧郁的蓝，朦胧的灰，最让人怜悯可惜。
抿了抿唇，揉了揉眼睛，席月白装出了一副睡眼惺忪刚醒来的模样：“娘亲，很晚了，还不睡么？”
“抱歉，娘刚才正在研究东西，没有注意到。”
脸上的柔和笑容遮掩不住积累在眼角眉梢的落寞悲伤与疲惫，但是眨了眨眼后，又恍惚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碧秀心依旧是碧秀心，那个聪慧多才，吸引了邪王全心恋慕的嫡尘女性。
“那么青瑄陪娘亲一起。”
从碧秀心的手下穿了过去，熟门熟路地拿起了书架上已经翻了一半的《数论》，然后在桌子边上的板凳下坐了下来。
“青瑄你……”
看着已经很乖巧地坐在那里以一副“我绝对不会打扰到娘亲”的模样看书的席月白，知道虽然乖巧，但是在她认定的事情上是绝对不会松口的碧秀有一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轻声合上了门，重新走回了桌子边坐了下来，继续翻看手中的《不死印法》。
等下，今天晚上还是早点休息吧。不然这个孩子真得会硬撑着陪她到天明。
碧秀心这样想着，有点欣慰的同时也有一点点的迷惘。
这么懂事却又聪慧的安静孩子，也不知道……到底是像谁……
、
《不死印法》。“邪王”石之轩以佛门的无上功法，融汇花间派和补天阁的最高心法所创的旷古绝今的奇功。
不死印法可说是最高明的借劲卸劲和吸劲的功法，将花间派的生机和补天阁的死气融合为一，在体内窍**经脉不断运行，被攻时可化死为生，攻入时则化生为死，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不仅如此，还能凭真气为桥梁察敌，进而惑敌、愚敌至乎最终的制敌、克敌。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此正为不死印法的核心和精粹。
化死为生、转生为死。
此正是不死印法的精义所在。
虽然表面上是装着在看手中的《数论》，但是席月白却是在凭借着她经过精神力锻炼过的记忆在飞速记忆着碧秀心手中的《不死印法》。
虽然不能算是过目不忘，但是一次不成可以两次，两次不行可以三次。
勤能补拙，古人诚不欺我。
其实说起来的话，整个《不死印法》加起来不过是千余字而已，虽然给人的感觉晦涩难懂了一点，但是毕竟席月白可是看了这些内容整整一年——再怎么难背也背出来了。
虽然知道以石之轩的个性，留下来的《不死印法》绝对掺了水份，但是就算渗了水分，大部分应该都是真的——不然以碧秀心的才情，早就应该发现了才对。
不，或者该说，碧秀心从一开始就知道，石之轩所留下的《不死印法》里面有水分。所以她才会在石之轩离开之后，选择了翻写整个《不死印法》，并且为此心力交瘁——不过，这也正是碧秀心表现出属于她的骄傲的地方。
席月白漫不经心地偷看着桌面上的那一卷书帛，一边和自己所记住的内容印证，一边记忆着碧秀心在旁边做的批注。
石之轩离开差不多4年了，而从目前的迹象上来看，似乎碧秀心对《不死印法》的研究也快告一个段落——她应该是已经成功翻写出了一份可以让人练习的《不死印法》。
只是不知道这个翻写出来的东西，到底能不能和真正的《不死印法》比而已。
和《不死印法》比起来，席月白一直疑惑于另外一点——就算是在她现在已经快要5岁的现在，碧秀心似乎也没有教她和石青璇武功的打算。
她记得书上曾经说过，一个人最佳的练武年纪是从5岁到15岁这段时间之中么？为什么碧秀心却对她们完全没有任何的要求？
还是说……碧秀心根本就没有让她们习武的打算，只是想让她们像个普通那样过完一生？
似乎很有可能。这是碧秀心再用她的方式，保护她和石青璇。
席月白皱起了眉头，如果她们只是普通人的话，也许真得可以远离江湖那个危险的圈子也说不定。只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就和她记忆中的情况不符合了。
毕竟按照书上所说，石青璇在刚出场的时候，是有武功的——虽然算不上非常强，但是却也是相当不错的那一种。
难道是因为她的穿越引起的蝴蝶效应么？
想到这里，席月白不免有些黑线了。
虽说如果真是这样，对于原本就非战斗人员的她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但是，《大唐双龙传》毕竟是一个充满了武功的强者世界不是么？要说她没有动过在这里学习武功一补以前的遗憾的心思的话，那绝对是骗人的。
哎，算了，顺其自然好了。反正该是她的跑不掉不是么？
以这样的心思结束了思考的席月白呼出了一口气，正准备继续翻动书页的时候，却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她。抬起头却正好对上了碧秀心微笑的脸，差点吓了一跳。
“娘……娘亲？”
该不会是发现自己在借着看《数论》的理由偷看《不死印法》吧？可是刚才她可是对着自己手上的书发呆的啊……
一边飞速回忆着自己的言行是否有不妥的地方，席月白一边努力摆出无辜的表情。
“你手上的书，都看得懂么？”
发现席月白似乎被自己吓到了，碧秀心也有点好笑的感觉。
方才翻写完最后一段之后，抬起头就发现席月白盯着自己手中的书表情变来变去的，看得有趣就没有叫她。不过看她现在的表情，方才应该是在思考书上的内容吧？这样的集中力对于一个才5岁的孩子来说，真的很可贵了。
“嗯，虽然有一部分地方还是不太理解，不过大部分都看懂了。剩下来不懂的地方，青瑄准备下次去问鲁伯伯或者宋伯伯。”
看来是没漏陷……
暗地里松了口气的席月白合上了书，然后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娘亲的事情做完了么？”
“是的。所以，青瑄和娘一起去休息吧。太晚睡对身体不好呢。”
碧秀心伸手掩住了口咳嗽了几声，然后动作似乎微微一僵，很快就把手放下来背到了身后，“走吧。”
“好。”
眼尖地瞥到了从指缝中渗出的一点点红色痕迹，席月白在心里暗叹了一声，不过依旧乖巧得点了点头。
可以到了咳血的地步，碧秀心为了翻写《不死印法》真的是费尽了心血啊……
抱起了席月白，碧秀心吹灭了桌上的烛火，走进了石青璇睡着的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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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无聊呢……
抱着膝盖坐在山谷中靠近溪流源头的一处僻静空地上，席月白结束了这一天修炼精神力的功课。
虽然已经把《不死印法》的内容全部都记在了脑中，可是因为不清楚人体的经络系统，加上也没有隐瞒搪塞碧秀心的方法，所以她也不敢随便修炼。
于是，她只能选择像前世那样，每天到这个僻静的打坐冥想修炼精神力——对碧秀心还有石青璇的解释就是散步。
反正这个外人罕至的幽谷里也没有什么危险的生物，加上席月白每次外出的时间也不长，所以碧秀心也就只是在她外出的时候叮嘱她几句注意点安全后，随她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身体的资质很好，而且因为一段时间前，她误打误撞到达了一次“明悟”的境界，虽然因为那个陌生的男子的干扰很快就从那个境界中退了出来，不过却算是为她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最近修炼起来的速度完全可以用“进展神速”来形容。
这种状况再持续上个2到3年，她也许就可以重新到达那种“明悟”的境界也说不定。
席月白很满意地想着，然后站起了身活动了一下有点僵硬的身体，走到小溪边正准备洗把脸喝点水的时候，却发现蜿蜒的溪水里竟然混杂了一点点淡淡的血水。
有什么生物受伤了么？
席月白好奇地沿着溪流走了过去，然后在溪流的源头附近的一个草丛中，发现了一只蜷缩起了身体的大腹便便的褐色狐狸。
血正从它的下腹处流了出来，而更多的，是从它的那只断裂的后肢上。
是中了陷阱，然后咬断了自己的后肢逃出来的么？
席月白小心的走了过去。那只狐狸一惊，想逃似乎又没有了力气，只能在那里发出咆哮一样的低鸣。
在警告她别过去，是为了保护它肚子里的宝宝么？但是就算是它能顺利生产，也没有办法抚养它的宝宝长大吧？
但是，看着正努力挣扎得向别的地方移动，并且对她发出警告咆哮的那只母狐狸，席月白愣住了——因为脑海中闪现过的片段。
[师父，为什么……为什么小九会攻击我……我不想的……不想的……呜……]
[它只是受伤太深了，没有认出你而已。它只是……想保护自己肚里的孩子而已。不是你的错。]
[呜……小九……小九……]
记忆最深处，抱着已经冰冷的狐狸的尸体，一个小女孩哭的悲切。
啊啊……原本以为已经忘记了啊……过去的记忆。
叹了一口气，席月白向着家的方向跑了过去。
“嘶……”
被狐狸咬住的手上传来了钝痛让席月白倒抽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强自忍了下来。
母爱，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可厚非的感情。
所以，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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