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深,梦惊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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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放弃追杀岳凝、李承儒,引来一片争议,首当其冲反对的竟然是长孙无忌,岳凝不是一般的女人,心机深沉阴狠,又与李建成感情浓厚,关键是她带走了李建成最小的儿子——李承儒!
这……很容易成为顽固党羽、造反叛乱的因素!
李世民将此事冷淡处理,无论如何争议,都俱不再提,但,有一人,他却已耽误了一月之久,听说他还一直呆在家中没有逃脱、似坐待处置般从容……
此人,正是魏征!
李世民将魏征传至显德殿,上下打量起眼前的黑瘦男人,不起眼的麻布黑服,更显得人精瘦老练;李世民俊眉一挑,眼中顿起寒光万丈:“魏征!你……何以百般离间我们兄弟感情?”
一句惊住侧旁众人,李世民言下之意,便是无他挑拨,他们兄弟便不会生了今日之乱,如此责任大转,众人手心无不冷汗直冒……
可魏征却只抬了抬眼,面色安定无波:“若原太子……肯听了魏征之言,便也……不会有今天大祸了!”
一语惊住四座,便连阅人无数的李世民、也不由得一愣,面对生死毫无畏惧之人他见过,但,如此当面冷嘲热讽的、倒是少见,他亦没料到,他一介文人,竟这般大胆……
“魏征,你想……我……会如何处置于你?”
李世民走下座位,更加仔细的端详起、魏征那并不精致的脸,忆起过去种种,想当年,李渊曾派过此人,安抚山东,后来,他又曾随建成剿灭了刘黑闼,听说也出了不少主意,况且,站在他的角度,劝建成杀掉自己,也确是难得的远见卓识!
此人若能化敌为友,为我所用,岂不大大有益!
李世民眸光冷峻锋锐,常人不敢久视,可魏征却迎着李世民的眼,神情自若、从容不迫,也并不答李世民的话……
李世民沉吟一忽,薄俊的唇,竟勾起微微的弧度,意味深长:“魏征阿魏征,倒有些傲骨,哼!现,便命你为詹事主簿,你……可愿意?”
詹事府是太子东宫的最高行政机构,相当于朝廷尚书省,詹事主簿是负责来往政务文书的收发审核、并用印的职务,级别虽低,却极其重要!
若是别人,定是惊喜万分,但,魏征冷硬的脸,却仍无牵无动,宠辱不惊,只一句“谢殿下”,再无其他……
李世民本就是惜才之人,又向有容人度量,也并不与计较……
七月天里,大片木槿粉花垂枝、紫红重瓣,朝开杏繁如锦、暮落凋残似尘,东宫每一丛绿茵,都缀了香雪纷纷,风景奇秀自成……
若花美人衣袂飘举随风,莺声笑语掩了前日的风雨凄迷……
无忧同众妃园中赏花,心事却似花香浓重,她不能忘了承乾的话,那句——“有人推我”!
众人走得累了,自在亭中休息,东宫的亭,更大一些,却不比天策府精心设计的雅致,天策府已被李世民废黜,可那其中,却有太多回忆欲罢不能……
无忧望着一树香槐花落,微微怅惘……
“姐姐,在看什么这般出神?”
燕岚一如既往的乖巧懂事,递上杯金银花水,加了红果、百合,令人宁心安神、清理内热……
无忧回过神来,伸手接了,低眸微嗅,香气沁人心脾:“嗯,果是清新,难怪人说‘上品饮茶,极品饮花’,真是如此……”
说着,便酌上一口,气味悠长:“看这七月天里,花开得好呢,到得八月,桂花满园时,便又是一番景致……”
“姐姐喜欢桂花吗?”
阴妃放下茶杯,美目微侧……
无忧唇抹和风,笑容温暖:“喜欢,却研究不多,只知这花开白为银桂、黄为金桂、红则为丹桂,咱们用的各种桂花香料,也有上下品之分,我……却分不得!故,纵是喜欢,平日里,也不常用!”
“是啊,姐姐不常涂桂香呢,却不知姐姐喜欢!”
杨如夕艳眸瑰丽流芳,纤指凝娇肤嫩,端起玉制含彩透光的杯,举止优雅端庄……
“平日里,我常换着香涂,却也唯爱桂香呢……”
杨如夕放下手中茶杯,发出微点声响:“姐姐可听过,‘丹桂之香,百花里无有及者’,所以,这桂香中,也以丹桂为最,其天然花香固然浓郁,但若加以特别调制,香气更加独特,浓而久不散去,更是佳品!”
手上一紧,杯中金银花水晕开水纹,无忧微抬起头来,秀眉蔵抹烟黛,清眸淋水盈波,望着杨如夕,声色不露、笑容和润如常:“哦?如何独特?独特了?可还是桂香?妹妹可会调制吗?”
微风吹起蓼花幽红,点染了杨如夕高贵的眉:“自是会,此是宫中独秘制法,外不曾有呢……”
“哼!这桂子香,制法繁多,民间流传便数种,所谓独秘……不过也是其中一种而已!”
韦妃美目艳光流动,轻瞟杨妃一眼,杨如夕向来不屑与她争执,并不予理会……
无忧转望向她,目色安和若茶:“韦妃妹妹……也对桂子香有研究吗?哦,对了,平时到见你常用,可也是自制的?”
韦妃眉也不抬,轻晃手中金银花水,语声刻意高挑:“我们这些个寻常人,哪来得那般精贵?只用的普通香脂而已……”
杨如夕知她讥讽,厉瞪她一眼,傲眉丽目中狠色渐浓,韦妃近来越发放肆了,自己越是不为动容,便以为自己好欺负了吗?
“你……”
“妹妹……”
无忧轻按住杨如夕,微笑丝毫未动,水目漫扫过在座每位,转开了话题:“好了,这风景大好的,大家别尽说些败兴的话,殿下今晚难得空闲,要大家一起夜赏花景呢,到时烛火耀了满园,妹妹们可要精心打扮了,什么桂子香、子兰香的,都涂上了来,也好让殿下开心……”
杨如夕沉下气来,瞟韦妃一眼,浅酌口金银花水,心中暗暗起澜……
其余众妃,则不管二人争执,如此难得之机,俱只想着、如何引来李世民更多注目……
夜色幽淡,泼洒满园月冷,木槿花朝开繁盛,近暮却凋若尘埃,一园缤纷、粉白交错、紫乱红旋飞落……
各位美妃装扮华贵,穿花纳锦抹翠,金丝镶边、墨玉簪花,无不施展其艳色绝姿……
无忧亦着了水红色纹丝开衫,内穿金绵丝牡丹承露衣,高挽发髻、只垂下一缕香丝,油生万种娇丽……
李世民紧挨着无忧坐,身边还有杨如夕坐于左侧(1),依次是燕妃、韦妃、阴妃,此是按进门先后而坐……
无忧望望眼前众妃情态,目光神色各异,心中不免深叹……
这日后,宫廷争斗,恐在所难免,而这位次,怕便是首当其冲……
“没想到,这木槿花落,竟也是这般美……”
李世民不禁称赞,眼光温柔自然的落在无忧身上,无忧微微浅笑,倒向杨如夕望去:“妹妹今晚这裙,真是衬你,对了,可是涂了桂香吗?”
李世民亦转眼望去,杨如夕一身紫绣纱罗衫,宽袖微卷至拇指节处,玉手娇若水嫩、发饰珠摇翠摆,尤显高贵奢华……
“是,今日见姐姐喜欢,特涂了桂香,还为姐姐备了些……”
难得李世民久久注视,杨如夕微起一步,将镶金点玉的胭脂盒子递在无忧手里,艳眸飘掠过李世民的眼,隐隐波动……
可惜李世民的目光,却已飘离了自己,重又落在手持镶金玉盒子的女子身上,杨如夕心中沉如千斤,惊讶于自己不经意的举动,何时……自己也若别的女人般,刻意吸引李世民的注意了……
她一向自命高贵,女人争斗见得多了、反而不屑,但,许是因为从未受过委屈折辱,从未经过寂寞冷落,即使是新婚时的刻意躲避,她也明白李世民的迫不得已,之后,无忧回来,二人相处和睦融洽,李世民更待她不薄,曾感到过一些幸福,但,随着燕岚、阴柔、尤其是韦妃的一个个进门,无忧的地位自牢不可破,可自己……能得到的却越来越少,只空有着清高美貌,没有了赏它之人,又能当作什么呢?
杨如夕心中苦涩,如今……她竟有些理解了那些女人……
在李世民面前,韦妃依旧和婉温柔,并不似常日的声势夺人;韦妃绣裙飘举,苔绿色翩然情动,盈盈起身至无忧与李世民面前……
向李世民微一施礼,媚眼冶艳妖娆,转落在无忧身上,瞬间灰雾朦胧:“姐姐,我这……也有盒桂子香脂,还望姐姐不要嫌弃才好!”
无忧亦起身上前一步,接过韦妃手中盒子,一阵桂子花芬,浓香扑鼻入心……
韦妃向李世民刻意留神,恰到好处的停留一忽,方才回到座位之上;无忧低眉望望粉盒,目光却不经的落向了杨如夕,杨如夕神色恍惚若离,眼中亦有惶惑,绝美的脸、若有所思……
奇怪!
无忧目光倏的一转,又定落在韦妃脸上,韦妃却也似有焦虑不安之色、隐在刻意掩饰的眉目间……
为什么呢?
无忧秀眉微蹙,为何……她二人皆会是这般茫乱的神情?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又有多少是无意而为呢?无忧紧了紧手中粉盒,恐这一切一切的问题,皆在这两盒香郁浓弥的脂粉当中……
天空突现一抹灿芒,无忧眼光凝聚、正自忖思,却自暗夜中、划出道刺眼银亮的线,寒光乍现于夜的幽迷,无忧心底倏然一惊,只听到李世民一声大喊入耳,惊起落花满地飞旋……
“无忧小心!”
一声大喊,惊得无忧回过头来,身边一端茶侍女、突自腰间抽出柄寒光烁闪的软剑(2),剑自空中掠过,烛火月光无色……
园中一片惊呼之声,无忧下意识侧过身子,衣帛撕裂的声响清脆入耳,李世民夺步上前,却比那女子慢了一步……
那剑已挑破无忧水红色衣袖,并转开剑锋,追刺向躲避不及的无忧……
“来人,抓刺客!”
李世民一声大喝,行动却不敢放慢,一手扣住那女子肩膀,一手夺那女子手中软剑,那女子眼色一收,唇边抹了丝冷笑,衣袖一摆,几支暗器闪亮刺眼,李世民弯身避过,手上却不敢放松丝毫,生怕她抽身而去,伤到了近前的无忧……
此时,东宫侍卫已将花园团团围住,封了所有逃脱之路,那女子侧望一眼,秀眉间终起条条痕迹,手上与李世民匆急应对,眼光却飘离出恶打缠斗之外,露出艰难之色,寻着某一个与她相接的目光……
无忧心中一颤,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随着那女子寻找的眼光望过去,却落在侍卫身后的几位美妃身上……
但,此时此景,每个人的表情俱是惊惶的,并看不出其他异样,出神间、并未注意身边动向,那女子暗器挥洒,搏命般倾尽所有,李世民几个垂头翻身躲避,退到数步之外、方才定住身子……
侍卫们怕扰了李世民避让之路,待他立住,才敢一拥而上,那女子目光厉厉,毫无一丝犹豫,直向无忧飞身而去,无忧正自思看众妃情态,落花万点随风而起,迷乱纷繁……
无忧睁开眼来,剑锋薄刃已横在玉颈边侧,丝丝抽凉……
“别动,不然怎样,我想……太子殿下,不需要我来说吧?”
嗓音微有些抖,眼中亦有惊恐之色,无忧能明显感到她手上的颤动,显然,她亦没有做好充分准备……
“姑娘,是受人指使吧?”
无忧被她挟住,却似不为所动,清眸微微侧落,波玉流光……
那女子手上一颤,眼光不自觉的扫向身边众妃,无忧亦随之望去,众妃一如既往的神色各异,或真心关切、或事不关己、或……忙乱惊惶,无忧尽皆收在眼里……

“姑娘,若你受人指使,无需挟持太子妃,便说出了那人,我……自会放你去,但,若你一意孤行,再被抓住,那么……可非如此简单便能了事,到时候,刺杀太子、挟持太子妃,无论哪一条都是死罪!还望姑娘细细思量!”
李世民自无忧言语中,得到启示,此女最开始便非冲自己而来,不然抽出软剑同时,便可直刺自己心脏,但,她却将剑锋调转,刺向了身边的无忧,一剑不成,附加一剑,显然冲无忧而来……
无忧能与何人有仇呢?哼!定是受人指使,而指使之人……
李世民亦将目光扫向侧旁众妃……
如此凛冽的目光,众妃亦有所觉,持剑女子神情恍然,似有动容,手上软剑微有颤动……
“啊!”
众人眼神、俱凝在那女子身上,却不觉树影摇曳、微风突的一掠,那女子手中软剑发出“当、当”两声脆响,手腕一麻,剑随风速的金镖飞落在地……
众人下意识向空中望去,那女子惊惧中拾起地上软剑,向正自躲开的无忧平直刺去,剑尖倏然画出道半圆弧线,躲开要命之处,身子迅挺上前,再将无忧擒在怀中,眼里光芒闪烁无定……
“放我走,放我走,我自保她无恙……”
“啊……”
那女子话未说完,身子便突的侧倾,手上自然一松,无忧趁势逃出她掌控之中,慌乱匆忙间、那女子猛然挺剑一横,向侧面推她之人一剑刺去……
皮肉裂开的闷响声、刺入耳中,无忧侧眼望去,苔绿色流纱垂丝裙、翠色飘摇剑身,瞬绽开大朵大朵的鲜红,沿剑而下……
无忧一惊,不可思议眼中所见一切,碧池幽水倏然凝结成雾、模糊不清……
众妃丽目亦顿凝一处,俱不置信适才瞬间的一幕,李世民更是震惊的望着,夺步上前,扶住了缓缓跌落的受伤女子……
女子眉心蹙结,腹上鲜血流如泉水,正是韦妃……
“抓活的!”
李世民一边扶住韦妃,一边向旁边侍卫吩咐,适才因太子妃安危而不敢轻举妄动的侍卫们,齐拥而上,可那女子却眼如死水,一时呆住,立在当地一动不动……
☆☆☆
本是花开正好,人心愉悦的夜,却突生这等枝节,李世民站在韦妃床边,与御医说了几句,再望向锦床上虚弱的韦妃,已悠悠醒转,无忧亦站在一边,眉有秀结……
“殿下,我……活不了了……是不是?”
韦妃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声音虚弱无力、却微有颤抖……
“别瞎说,御医说,只要过了今晚不会再出血,就会没事了,所以你好好歇着,万不要多想多说话了!”
李世民坐下身来,目光恳切温柔:“谢……谢谢你!”
李世民不知该不该这样说,但却是由衷、发自内心的谢谢,他不敢想象,如果躺在这里的是无忧,刚刚经历了许多的他,是否还能承受……
李世民轻握住韦妃的手,给与安慰,却不觉间、望向了一边的无忧,心有余悸……
韦妃自不会忽略他瞬间的一瞥,腹部疼痛不止的她,却已没有了嫉妒的力气,唇角微牵、苍弱苦楚……
“姐姐……乃殿下心头之人,自……自不可有损丝毫,而我……能够在殿下身边、见到殿下开心,就……已是足够……”
“妹妹怎么这样说呢?殿下……也着是疼你的!快别说了,好好休息吧!”
无忧亦站至床侧安慰,韦妃却轻轻摇了摇头:“殿下,我……我想和姐姐单独说说话,可……可好吗?”
李世民望无忧一眼,无忧低眉示意,李世民才轻轻站起了身:“那好,不要说太久了,你还要好好休息!”
韦妃微笑点头,目送李世民离开的背影,高大俊拔、引人心志迷乱……
无忧望着韦妃凝神的眼,心中亦有感触,想她一再嫁之妇,又嫁得是李世民这般身份地位的男人,心思多些,倒也是常事……
“姐姐心里……多是厌我的吧?”
韦妃转回过眼,眉睫低落、弱力虚浮……
无忧轻叹一声,唇边笑容柔暖和润:“哪里,只是个人有所不同,说不上谁厌谁的……”
韦妃摇了摇头,似牵动了腹上伤口,眉头微微皱起:“我知道,自己是惹人厌的,但是……”
韦妃轻咳一声,无忧赶忙轻抚她胸口,韦妃摇摇手,示意没事:“但是,姐姐,我的孩子,湘儿……她……她是没有错的,我知姐姐心善,万一……万一我真有个什么,还望姐姐……姐姐能照顾湘儿,别让她……受委屈了!”
无忧笑容仍旧如常,安慰道:“别乱说了,你定会没事的,御医都说,只要今晚不会再大出血,便会没事了,万别想那么多了……”
“姐姐……”
韦妃似有激动,微微撑起身来:“姐姐答应我,照顾湘儿……”
无忧扶住她,眉间隐有一丝疑惑,仍平和道:“妹妹快些躺好,我答应你就是,你放心、好好休息吧……”
韦妃这才躺好在枕上,喘了口气,眼目微微闭合,无忧为她盖好绵丝锦被,手及脖颈处,却被韦妃轻轻握住……
“姐姐,其实……那个时候,我是说……在洛阳之时,我与姐姐偶在河边相遇,姐姐将手帕遗落在河边,然后当时还是秦王的殿下,找您至此,我才知道,您……竟会是秦王妃……”
韦妃眼里已再泛不出光彩,说起话来,倒显得由衷:“而我,失了丈夫,独自带着女儿,生活艰难,这……无疑是上天赐给我的良机……”
说着,又轻咳几声,面色越发苍白了:“然后……我便拿了王妃的手帕去见了殿下,殿下很伤心、又很担心的样子,怕我泄露了姐姐行踪,而叫我留在军营之中,再后来,姐姐被王世充抓了,殿下束手无策,喝了一晚闷酒,闯进我帐来时,实是把我当作了姐姐,然后……”
韦妃说着,脸抹一丝红霞,似有回味:“然后,他醉倒了,醉得……什么也不知道了,我……便在他的颈边……留下了你……容易发现的痕迹,到时候,即使姐姐回来,拆穿我也无济于事了,可……殿下这样的英雄,虽知是奢求,但我……也是真心喜欢,故,待姐姐回来,我又有所指的暗示姐姐,叫姐姐不好拆穿于我……我……”
韦妃转眼望着无忧,气喘声渐急,无忧忙又抚她胸口,浅笑道:“好了,都是些过去的事了……”
原来……是这样!
无忧淡淡苦笑,可与李世民经历了这么许多、甚至生死相共的她、却真的已经不在意了……
“今晚的刺客……”
无忧清盈水目流转,映出韦妃瞬间惊恐的脸,韦妃身子微微一颤,重重咳嗽起来……
无忧眼眉一凝,心中倏然抖动,看来,她的坦白终还是有所保留的,只是为她也许即将死去、所作的准备而已,若说真心……
无忧心中了然,怕有、也是不多的……
“好了!妹妹休息吧,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
随着无忧的柔声细语,韦妃才渐渐平静,闭上眼,直听到无忧轻轻关门的声音,才又睁开来,微微锁眉……
☆☆☆
韦妃的一番话,不及她的表情、来得微妙,无忧细细思量,今晚刺客刺中她时,眼中亦是惊讶的,适才自己提到刺客,韦妃反映也是剧烈,难道……难道竟真与她有关吗?
那么玄武门时,推了承乾的……
无忧心中莫名踌躇,该……不会是她吧,韦妃虽与自己少有往来,但,却时常带着承乾、青雀他们一起玩,承乾对她也很是喜欢,她对其她妃子所出也颇为爱护,就算平日里心计再多、城府再深,在孩子面前也俱都没了……
但若不是她……无忧身子倏的一颤,竟自停下了脚步……
“在想什么呢?还不回去?”
一男子声音,突自耳后响起,随而便是熟悉的体热传遍整个身体,可无忧的手心,却泛起凉意……
“没……没想什么,你呢?怎么还在这里,不是……早回房了?”
无忧转回过身,依着他健实温暖的胸膛,突然觉得好冷、好累……
“去……见了那个女刺客!”
无忧感到,抚在自己发上的手,微有一抖,停滞住、许久未动……
她抬眼凝住李世民的眼,黑俊的眸子烁如星芒灿亮,却隐有忧虑、久未能散去……
“怎么?她……说了什么吗?”
无忧挨紧他,七月的天里,发自内心的冷……
李世民在她头顶轻吻,一叹,微有瞬间迟疑:“她……是原东宫暗人,据她所说,她们……都是很小便受东宫训养,从前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我也这才知道,大哥自十年前就养了这么些暗人,也就是……我们刚刚起兵之时,看来大哥身边亦有很多能人,便预见到了我家拥有天下后,所会起的争执!”
李世民拥着无忧的腰,向回缓缓走去:“而她,在玄武门那天,随东宫众人来攻天策府,受了伤,她说,一女子将她偷偷救回,便养在长安郊外的民屋,说那女人……”
李世民声音一顿,手上不自觉收紧,盯凝向无忧水清的眸,目光切切:“说……她要皇后之位!”
一声惊起在心里,无忧亦有一抖,手心冷汗冒出些许……
李世民放开无忧的纤腰,转而握紧她的手,目光胜过月色的温柔:“没想到,我看似拥有了一切,却……还是要如此累你!”
语中歉疚,令无忧动容的停下脚步,“如此累她”,恐这四字、不仅指今夜而已……
“哪有累我,日后……你要学着做明君圣主,而我……自也要学做能分你忧的皇后,哪来相累一说?”
无忧目光恳切,眼池微起一丝涟漪:“她……有没有说何人指使?她又为何会听命于她?”
李世民摇摇头,一声长叹、疲惫之极:“她只说受人救命之恩,定要相还,至于是谁指使……她便更不会说了,我若逼她,想她曾为杀手暗人的本性,只会宁愿死去!”
无忧亦是微微一叹,望向天际一沟冷月清淡,也觉累了、太累了:“嗯,说了……只会徒增烦恼,便就……放她去吧,日后,我……也会倍加小心的!”
李世民点点头,紧紧拥她在怀里:“只是……有这样的人在身边,我想起来,便觉得寒阿,幸好……韦妃救了你,不然……不然我……我纵是拥有这天下,又还有何意义!”
李世民动情处、声音微有一抖,暖流亦自无忧心底倏然腾起,柔细的手,轻抚他强健的背脊,心思却突的一转……
雇人来杀自己,是为了尊荣崇贵的皇后之位!那么……承乾呢……
无忧心底倏的一凉,眼中明月惨白,若是这样想来……
无忧拿出镶点金玉的胭脂盒子,怅然心中——怎么会是你?为什么……会是我如此信任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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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秦尊左、汉代尊右、六朝朝官尊左,燕饮尊右,唐宋明清尊左,元代尊右,一般在喜庆活动中,以左为贵,在凶伤吊唁中,以右为尊,春秋战国汉晋一直是右为尊,隋唐之后多左为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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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看武侠小说里面,软剑似乎是可以绕在腰上的!用的时候抽出来,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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