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游击的厢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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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
就在西夏人屠杀厢兵的时候,后面的禁军阵中,终于传来了罗大英的发令声。
眼前这股西夏兵其实只有不到两千人,而后面的宋军,则是整整五千禁军!
虽然赵长安认为,这个罗大英把厢兵安排在前面当炮灰的行为非常混蛋。可事起仓猝之下,在米脂堡一带又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形,罗大英以人为盾,以兵为墙,也算不上什么错误。
而这些厢兵虽然没有如罗大英所愿全部战死,但有了赵长安的火阵,也算是阻了西夏人一阻,很好的完成了任务。
那些纸盔甲听起来不堪一击,其实沾湿了之后,弩箭难入,这也是刘天宁为什么抡起纸盔甲当盾牌的原因。殉难的厢兵们也根本不是被西夏人射死的,而是被西夏人的马刀砍死的。
见厢兵成功的把西夏骑兵阻了一阻,罗大英当即抓住机会,发令射击。宋军之中,六成以上都是弓弩手,只听破空之声大起,宋军的箭支以更加猛烈、更加粗暴的方式,朝西夏人扑去!
那一瞬间,如同疾风骤雨般的箭支,仿佛要将西夏人淹没。就连逃到侧面的赵长安,也停下了脚步,想看看这场战斗的结果。
“你俩快,快,把身上盔甲脱了!”刘天宁却不糊涂,伸手抓住赵长安和李清的手边摇边大叫。战场上厮杀的声音太过强烈,刘天宁生怕他俩听不清楚。
就在赵长安快手快脚的把身上的盔甲甩掉之时,战场上的形势,已经发生了逆转。三轮弩箭射过,西夏人确实如同割麦子一样,倒下了几百人,可大部分人都冲了过去。
一个身上被射了五只弩箭的西夏兵,四肢只有左臂还能动弹,但他刀交左手,第一个冲到宋军阵前,一刀下去,顿时把仓猝举弩抵挡的一个宋军士兵劈死,横刀一拖,又一名宋军被刀划过脖颈,鲜血狂喷,眼看是不活的了。
弓弩手被骑兵冲入阵中,顿时失去了抵抗力,在被西夏人斩杀了二百多人之后,三千多弓弩手们大叫一声,扭头就跑。
排布在弓弩手背后的,是长枪手,在长枪手后面,是刀牌手。
眼见西夏人来得极快,长枪手们往前冲时,却被逃跑回来的弓弩手冲动了阵脚,无法前进。
“有敢后退的,斩无赦!”罗大英大叫,他身边的刀牌手挥刀猛斫,砍下了十余个逃回后阵的弩手的脑袋。
可是恐惧一旦蔓延开来,是无法止住的,不一会儿,不但弓弩手,就是应该上前肉搏的长枪兵,也都纷纷的开始掉头逃跑,拚命的朝寨门奔去。
那些杀了人的西夏兵,纷纷把刀上的鲜血,抹在自己脸上,又把斩下的人头,挂在自己马鞍下面——这是他们的传统。
然而在宋兵眼里,这些人狰狞的面目,怪异的发型,凶恶的眼神,血淋淋的长刀,无疑是魔神再世,杀星当头。宋兵一个个都被吓破了苦胆,拚命的往后面的寨门逃去。
赵长安原本以为,人数占优势的宋军,就算不见得能杀败西夏人,但最起码也能抵挡一段时间,可是没想到,几乎就是在顷刻之间,三轮弩箭射过,这些宋军就兵败如山倒了!
“快跑!”刘天宁不亏是在战场上冲杀过的老兵,就在西夏人冲到弩手阵前时,他便猛的一拉李清和赵长安叫道。
“兄弟们,跑呀!”赵长安大声招呼自己身边仅剩的厢兵,众人发一声喊,一齐朝寨墙跑去。
五千人的禁军,排成了一个方阵,而如今,这个方阵完全乱了套。
在西夏人的追杀下,宋军也红了眼。不过这个红了眼不是扭头去找西夏人拚命,而是拔出刀来,把挡在自己前面的袍泽一刀砍死,好让自己跑得快一点!
赵长安等人都只拿着一柄手弩,余外再无寸铁,见到这种情况,也不敢往内挤,只能在米脂寨侧面,贴着寨墙往内移动,冀图能够进入寨内。
纪同领着第一团的兄弟们,也在火阵之后逃了出来。不过他的运气不算太好,竟然被那些弩手们裹挟着钻进了禁军阵中,没来得及跟赵长安和刘天宁会合。
“纪头儿,这边,这边!”赵长安和贾大方同时大叫道。

“都头,我们过来了!”在纷乱的战场上看到赵长安,纪同如同看到了指路明灯一样,急忙招呼手下的兄弟们从乱纷纷的禁军中挤了出来,往他身边靠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西夏人追了上来。
在把宋军建制打散之后,西夏人就开始了单方面的屠杀,除了大部队依然追着宋军主力,朝寨门方向冲杀之外,还有数股几十人的小部队,追着旁边的散兵游勇们砍杀。
赵长安估计这些西夏人的意思,是把宋军要么杀掉,要么都赶回寨子里去,反正不能让跑掉。
“纪头儿,小心!”眼看纪大同他们刚刚往自己这边跑了没几步,西夏人就追了上来,赵长安急得大喊。
此时此刻,赵长安他们因为是从最外侧撤离的,没和禁军挤,而且脱了盔甲后跑得很快,此时早就贴着寨墙准备往内钻了;但纪同他们因为靠近中间,再说挤在禁军堆里也不敢脱掉身上厚重的湿纸盔甲,而湿了的纸盔甲穿在身上,人是根本跑不起来的。
“纪头儿,快些!”站在赵长安身边的兄弟们也都急了。纪同是个好人,和兄弟们的感情都非常好,谁也不愿看到他死在西夏人的刀下。
聚集在赵长安身边的有二十多人,虽然手里都只有一把手弩,但大家都把手弩上了弦,齐齐往前抢去,准备救援纪同,但二百多步的距离,却让他们鞭长莫及。
看到兄弟们的举动,纪同心里很感动。但他也知道,自己这几个人,已经必死无疑了。
然而死也得看是怎么个死法,倘若真的朝都头那边跑去,那势必把这些西夏人引向自己的兄弟,赵长安他们手里就一把手弩,身上连盔甲都没有,肯定会把他们也害死。
如果自己几人回身扑身西夏人,死在当地,倒是可以让这些西夏人就近冲向乱纷纷的禁军,而不必舍近求远,去追杀赵长安他们。
“兄弟们,跟西夏人拼了!”纪同大叫一声,带着自己团里仅剩的五个兄弟转身,猛的扑向了西夏人!
纪同他们手里唯有一把手弩,近战根本排不上用场,那些西夏人刀光一闪,就把纪同几人尽数劈死在地,然后策马朝纪同旁边忙着逃窜的禁军杀了过去。
“纪头儿!”所有厢兵都跪了下来。
他们明白,纪同,他们的纪头儿,最老的,也是最好的兄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也还在为兄弟们着想,用自己的身体回扑,替他们引开了西夏人!
就在纪同扑向西夏人的时候,原本就布在阵后的刀牌手簇拥着罗大英,在砍杀了数十名挡路的士卒后,终于跌跌撞撞的逃进了寨门。
赵长安他们,此时距离寨门也只有几十步的距离了。然而就在这时,赵长安突然听到头上传来一阵绞轮转动的声音,正愕然间,刘天宁大吼一声:“快,贴着寨墙,往外跑,快!”
怒吼中刘天宁伸手从地上拾起了一柄陌刀,王铁汉也拾了一柄长枪在手,赵长安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手里已经被李清塞进了一面盾牌,李清则拣了一把短刀在手,拉着赵长安就照刘天宁说的跑去。
还没有明白情况的赵长安,只来得及叫了一声,便被拖着往外跑去。经过刚才的战斗,幸存的厢兵都是聪明人,一见都头和刘天宁朝外逃跑,也立刻都从地上随便拾些刀枪武具,跟着他们跑了起来。
“日他娘呀,寨门关上了,兄弟,分头逃呀!”
“哥哥,哥哥,缒个绳子叫我爬上去呀!投军的时候,娘不是说过叫你照顾我的吗?!”一个受伤的长枪手在寨墙下绝望的哭嚎着。下一刻,绝望的嚎声,变成了惨叫。
面对被拒之于寨门外的宋兵,西夏人毫不容情的抽出弓箭,将这些无路可逃的士兵,一个个的射死。
紧闭寨门的米脂寨,已经彻底失了还击的勇气,寨墙上的兵们都缩着头,眼睁睁的看着寨墙外的兄弟,被西夏人一箭一箭的射死后,再被斩下头颅,剥去盔甲战袍,只剩了些赤身露体的无头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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