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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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眼看着四周,那些宫人们面带嘲讽之色,将各种绫罗绸缎所织的衣裳踩在脚下,手中还在撕扯着窗边的纱帘,床前的帷帐。
晓怜着急的快要哭出来了,跺着脚,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我的脸上滑过一丝苦涩的笑容,痨症,会令整个皇宫闻之色变。一旦被关进那个西林园,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阳光了。当初南汉的冷宫,如今大宋的佛堂,我到底还要经历多少次这样的寂寞悲苦。
如今,唯一的希望,是身旁的晓怜,而她唯一的希望,是晋
我站起身来,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让王爷救我。”
“夫人!”琦云已站到了我的面前,身旁几个内侍已经蠢蠢欲动,想要拉住我。我严色道:“既是痨症,未免传染,还是少接触为好。”
那几人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唯有琦云面色镇定,道:“请夫人这就随奴婢去吧。”
我支撑着虚弱的身体,也不回头看琳巧和晓怜,跟着她出了内殿。
轿辇抬着我,一路来到了皇宫内的偏角处,一个衰败的院落映入眼帘。寥寥的几间房,半掩着门,只能看见缝隙里黑漆漆的,不见半点光;院中铺满了枯枝败叶,冬天的雪水都已变得浑浊不堪,到处横流。如果说佛堂是冷清之地,这西林园简直不像是有活人的地方
琦云早已不见人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青布衣裳的宫女,看起来约莫有四十多岁的模样,白净的脸儿,深深的法令纹,神色严肃。她迎着我下了轿,也不屈膝。蹙眉望着,说:“华容夫人来了。奴婢名叫锦绣,是这西林园管事的。”
她话未说完,抬轿地一众人等就像见了鬼似的匆忙而逃。
锦绣古怪地笑了,说:“请夫人随奴婢来。”
我跟着她进了其中一个屋子,刚一进门,沉重的霉味,馊味还夹杂着些许腥味劈头盖脸的砸来。呛得我差点没喘上气。
“西林园中就数这屋最好了,”她说道,“只死过五六个,气味也好说得过去。”
我瞪大了眼睛,因为身子弱,不得不倚在门边,问道:“什么死了五六个?”
“大周朝的。还有如今大宋朝的那些妃子呀娘娘呀,病的。死的都拉到了这儿,”她满不在乎地说,“奴婢就是负责送这些娘娘们上路的。”
我惊的向后退了退。喉咙里突然一热,禁不住咳了起来。
她上下仔细打量了我,道:“瞧夫人的模样这么周正,竟也沦落到这种地方,真是可惜。”
我心绪乱了起来,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住她的衣袖。使出仅有的力气,求道:“姐姐在西林园做了多年。定能一眼看出何为肺痨,还请姐姐为我看看!”
她愣了下,摇头道:“夫人你就死心吧,这么多年来,送入西林园中地娘娘们哪一个不是貌美如花,最后还不都是落得同样的下场。奴婢也是保住自己地命要紧。”
说完,她扭过头,不愿再跟我说话。
我只好跟着走进去,只见屋子里铺满了灰尘,床边乱七八糟的摊着几张席子。

锦绣叹道:“造孽哦,三年前裹着玉美人的草席居然还在这屋里,难怪有股腥味儿。”
我倒吸一口冷气,无奈实在使不上劲儿,顺势坐在了床边缓缓劲。
锦绣出去片刻,捧着一个瓷碗回来了,里面乘着黑糊糊地东西,还未极近,已是臭气扑鼻。
“凡是来西林宫来的,都要喝这个药。”她把碗向我一递。
我看着恶心,说:“我眼下身子不适,改日再喝。”
“这可由不得夫人。”她话音刚落,就不由分说的伸手扯住我。
我只觉得那手如铁钳般,牢牢的抓住了我的肩膀,想要挣扎,却见着那药已经紧贴到了唇边。我惊呼了一声,锦绣乘机将那汤药一骨碌倒进了我的口中。
一时间,口中苦涩无比,喉咙像是火烧般地痛。我俯下腰,咳声连连。
锦绣这才心满意足地端着碗出去了,临走时还嘱托了一句:“这药一日要服三次。”
“太医呢?”我连忙止住咳声,急急的问她。
她讥讽地一笑:“夫人是在说笑话呢,进了西林园,哪还有太医肯来?”
我无力的瘫软在床上,苦味还在口中萦绕,直冲头脑。
夜色降临之时,这西林园才真如地狱般,连盏宫灯也不见,四周乌黑,只能听见狂风的嚎叫声。
难道我真的要和那些枉死的嫔妃们一样,成为这西林园中的又一个冤魂?想到这一点,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就这样守着蜡烛,听着风声,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深更半夜。突然听见轻轻的扣窗声,我以为是锦绣,便问道:“姐姐有何事?”
“不是锦绣,请问屋里是哪位娘娘?”是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
我有些讶异,走到窗前,开了个小缝,看见一位宫女穿着的姑娘站在那里,脸上挂着笑,说:“奴婢是西林园新来的侍女玉儿,刚才出来小解,在娘娘的窗下捡到了这个。”
说着,她亮出一样东西来。我仔细一看,竟是一块碧绿色的美玉,其色透明欲滴,看了就十分惹人喜爱。
我伸手接了过来,却惊奇的发现,这看似绝色的美玉上面有三道隐隐的裂痕。
“裂了裂了。”玉儿笑道,“这玉怎么一到了娘娘的手中,就裂了。”
我忙道:“可能是被人摔坏的,丢在了西林园。”
“奴婢明明看见玉是在娘娘手中裂的啊。”她歪着头,天真的说。
说时迟,那时快,她猛的抢过那块玉,口中道:“既然裂了,就让奴婢帮娘娘摔了它吧!”
我还来不及阻止,玉已经被狠狠的砸在地上,分裂开来。
“啊!”我大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原来是一场梦,我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口。
梦中的那块诡异的碧玉,让我想起了入宫前爹娘所说的话。美玉裂成三块,注定我是个不吉的女子。
再想想眼下的状况,可不是如此,甚至连性命也快保不住了。
我咬紧了嘴唇,不甘和委屈突然全线爆发,一齐涌上心头。天要我亡,我就不得不亡吗?为什么不是由我自己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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